第 11 章(1 / 1)

中秋過後是重陽,重陽之後便是盛妞妞的姐姐盛喃喃的婚禮了。

盛妞妞是謝奴奴在浮梁很好的朋友,兩個女孩子得空的時候經常會聚在一起吃點心,或是像之前那樣深夜抓田雞,找泥鰍。他們家的大事情謝奴奴當然也不能錯過。

九月的時候連著下了好幾場秋雨,整個浮梁鎮都是濕漉漉的,可到了婚禮這日,天色很好倒是變得很好。

白日的時候金色的光芒破開雲層,熠熠生輝,照射著大地,等到了傍晚,晚霞整片整片的出現在天際,比新嫁娘摸了胭脂的麵容還要鮮豔,倒顯得這天才是今晚紅蓋頭底下羞紅了臉的新娘子。

不過這樣好的美景,應該是上天給予這對新人的祝福。

盛家這邊裡裡外外的都有人在幫忙,謝奴奴一個孩子也幫不上什麼大忙,就跟著盛妞妞跑到了新嫁娘的閨房看熱鬨。

新娘子還沒有出門,規整的坐在銅鏡前梳妝描眉,抹上胭脂,時不時的側頭與小姐妹說著體己話。

盛妞妞坐在姐姐盛喃喃身邊,眼眶紅紅的看著光滑的銅鏡中映照出來漂亮女孩子,“阿姐,我舍不得你。”

盛喃喃放下手中用來染唇的唇脂,捧著小妹的臉,寬慰道:“好了,阿姐又不是嫁的有多遠,就在咱們鎮上啊!李裁縫家的鋪子和咱們家就隔了兩條街,阿妹不是經常路過那邊嘛!”

盛妞妞嘴裡嘟囔著:“就算嫁的再近我也還是舍不得阿姐。我隻知道以後回家的時候就再也看不見你點著燈在屋裡等我的身影了,你以後就要去彆人家了,我再也不能想見你隨時都可以見到了。”

女子一嫁人便是夫家的人,生是在夫家生,死也是在夫家死。為人婦之後還得學著操持家業,照顧一家老小,為夫君誕育麟兒,哪裡還有那麼多功夫管娘家的事情呢!

盛喃喃也跟著紅了眼眶,淚珠子欲落未落的在眼眶中打滾,“妞妞想見阿姐了隨時都可以過來看阿姐,妞妞永遠都是阿姐的妹妹。”

周遭的人便立馬上前勸慰著緩解這些離彆的情緒。

“好了,大喜的日子,不要鬨得你阿姐不開心。”盛妞妞的阿娘方氏攔在中間,不叫兩個孩子再說這麼攪和人情緒的話來!自己卻是扭著腦袋用衣角擦了一下眼角。

方氏緊握著盛喃喃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聲音都有些顫抖,“嫁人就代表著長大了,你要學會懂事。去了夫家要孝順公婆,愛護丈夫,早日為夫家生下一男半女,如此才不辜負為人妻子的責任。”

盛喃喃點頭,在一場即將分彆的浩大儀式前哽咽著聲音,“阿娘,我都知道,這些我都會做好的,一定不讓阿娘操心。就是我不在家,阿娘與阿爹要照顧好自己。”

方氏與盛喃喃相擁而泣,“阿娘都知道,主要是你,一定要好好的,與夫郎好好過日子,不要叫我和你阿爹操心。”

盛喃喃拉著盛妞妞的手,叮囑道:“往後阿姐不在家,你要照顧好阿爹與阿娘。”

盛妞妞點頭:“放心吧,阿姐我長大了,我能做好這些事情的,你以後有時間一定要多回來看看我啊!”

方氏拍了一下盛妞妞的後腦勺,又語重心長的對盛喃喃說道:“彆聽你妹妹胡說八道,家裡你不用操心,我跟你阿爹都正當壯年,不用你管什麼。自己在夫家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嫁出去了以後就是彆人家的孩子了,不要經常往娘家跑。”

盛喃喃哽咽著說道:“阿娘,不管我嫁去誰家,我永遠都是你的孩子。”

“好,我的好孩子!”方氏取了手絹抹去盛喃喃眼角的淚水,“不哭了,咱們都不哭了,大好的日子,你今天可是新嫁娘,把妝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閨房中娘家人不舍的新嫁娘分彆,可再多的話也總有說完的時候,再長的時間也有結束的那一刻。

日頭漸漸低了下來,婚禮的另外一場主角也在吉時之前趕到了盛家,此刻正被一眾的娘家兄弟姐妹堵在門口,進不得嶽家,帶不走新嫁娘。

不過那都是流程,隻有不努力的新郎,沒有驅散不開的阻礙,帶不走的新嫁娘。

新娘穿著一身紅色的吉服,對著人堆撒了好些打發錢之後,便趁著眾人埋頭撿銅板的時候鑽了個空子溜了進來,於是新娘被帶走了,剛剛還熱熱鬨鬨的房子,驟然間變得安靜了下來。

謝奴奴跟著新娘的隊伍一道去了新郎家吃喜酒。

站在擁擠的人堆裡,周遭都是來看熱鬨的客人。

執禮人一聲聲唱著流程,為這場歡喜的活動添上了幾分莊嚴肅穆。

禮畢,新人被簇擁著送入了新房,謝奴奴沒去湊那個鬨洞房的熱鬨,自個兒尋摸著小道離開了。

夕陽西下,黃昏落日,身後是熱鬨非凡的人家喜宴,謝奴奴沿著鋪滿了青石板磚的路上行走,左右盼顧著周圍熟悉的環境,熟悉的店鋪,心中忽的又有些不舍得這一切。

也許是跟阿爹在浮梁住下的這幾年,讓她對這座鎮子產生了類似於故鄉的依戀,也許是舍不得這份安寧,但總之她就是很舍不得。

不過,謝奴奴勸慰自己,這些都隻是一時的情緒而已。人嘛,總是個戀舊的存在,在一個地方呆的久了,便舍不得去到陌生的環境,改變自己原本安逸舒適的生活。

但是她可是人,樹挪都能活,難道她謝奴奴換個地方生活就活不下去了。

她是個人,是個生命力頑強,是比山野間的雜草還要頑強的存在,無把她丟在在哪裡都能活得下來,隻要這天舍得下雨澆灌她,有了水分養分她就能茁壯成長。

謝奴奴走到了陳家的院子前,陳屠戶夫婦兩人賣肉還沒回家,陳二狗在院子裡給豬圈裡的小豬崽子準備晚飯。

他提著一大桶的豬食走向後院的豬圈,再拎著空桶回來的時候就見到了在院門口站著的謝奴奴。

陳二狗歡喜的跑向謝奴奴,“你怎麼來了,來了也不進來坐,站在門口乾什麼!”

陳二狗拉著謝奴奴進了院子,興衝衝的把人帶去了後院的豬圈,指著滿豬圈的豬崽子們,驕傲的昂起了下巴,“你看,這些豬崽子們長得怎麼樣?”

謝奴奴前傾著身子,把腦袋往豬圈裡麵看去,驚歎道:“我這才多久沒見它們,都已經長得這麼大了!這成長速度也太快了吧,照這樣下去,它們沒多久便能出欄了!”

陳二狗很是得意,“那當然了,也不看誰在喂養它們。為了它們能多吃一點兒,長得快一點兒,我每天連找你玩兒的時間都沒有了,天天去郊外給它們割豬草,煮吃的。比我爹照顧我都還要費心,它們要是這樣都還長不大,那我可真是白忙活一陣了。”

謝奴奴滿心歡喜的看著豬崽子們哼哧哼哧的埋頭噶飯,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謝奴奴說到:“那你以後照顧你兒子的時候記得彆學你爹,要多記得自己今天是怎麼照顧這些豬崽子的,免得他以後知道了抱怨你照顧他還沒有照顧豬細心呢!”

陳二狗不好意思的撓頭,“我的兒子不就是你的兒子嘛!我肯定會好好對他的!”

謝奴奴熟練的一巴掌拍上陳二狗的腦袋,一點兒力氣都沒舍得省下,“嘭”的一聲,沒差點兒把陳二狗拍進豬食槽裡麵,成為豬崽子們的食物。

陳二狗自己揉了揉吃痛的後腦勺,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的看著她,“你真的不想嫁給我嘛?你看啊,我們家現在有這麼多頭豬呢,以後肯定還會有更多的。等你嫁給我了就可以當豬老板夫人了!”

謝奴奴趴在圍欄上,“不行,我不喜歡每天天不亮就要爬起來割豬草的日子,我懶,起不來。”

陳二狗自告奮勇的積極表現:“我來啊,你不用起來,我起來去做!”

謝奴奴:“不行,你爹當年肯定也說過這樣的話,但是你看你阿娘每天還是那麼累,我才不要這麼辛苦呢!”

陳二狗急吼吼的解釋:“不會的,我不是我阿爹,隻要你嫁給我,我一定會百十倍的對你好!”

謝奴奴無語的衝著陳二狗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都拒絕過你多少回了,還不死心呢!話說重了是對於你的殘忍,說輕了你就當聽不懂人話是吧。再叨叨我找棍子抽你。”

眼瞅著謝奴奴真的要找東西收拾嘴欠的他,陳二狗靈活的一躲閃,給自己找了個安全的距離站著,方便謝奴奴要是動手自己可以隨時跑掉。

陳二狗認錯道:“彆動手,我錯了,下回再也不敢說這樣的話了!”

謝奴奴抬起手,陳二狗以為她還是要打自己,嚇得緊閉了雙眼,但是也隻感受到了頭頂輕輕的一聲拍打,並不疼,還沒有先前的那一巴掌疼。

陳二狗睜開雙眼,謝奴奴看著他,忽的說道:“你這個腦子蠢蠢的,怎麼,以為我真的要打你啊?”

陳二狗嘿嘿一笑:“沒有,沒有,我怎麼會這麼想呢!”

謝奴奴轉身往門口走去,揮了揮手,“好朋友,再見了,希望你的養豬產業未來發展的紅紅火火,成為浮梁第一養豬大戶。”

除了陳家,謝奴奴又在鎮子上瞎轉悠了好久,最後停在了王婆婆的糖葫蘆攤子前麵。

她低頭摸向腰間,從荷包裡麵倒出來了十幾個銅板,生平第一次這麼豪氣的跟王婆婆說道:“婆婆,給我把這個,那個,那個,那個,還有這個,那個,全包起來。”

王婆婆笑著調侃她:“喲,謝家的小女娃,今天怎麼這麼舍得啊,你阿爹給你漲零花錢了?”

謝奴奴笑了笑,“才不是呢,是我今天想吃了,那就一定要奢侈的這麼吃一回。也許,”她的聲音弱了下來,“也許,以後就吃不到了呢。”

王婆婆怪道她在說胡話,“怎麼會吃不到呢,老婆子我還硬朗的很,讓你再吃個幾十年都不成問題!”

謝奴奴忽的就笑了,“婆婆,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想繼續解釋,話一到嘴邊又還是咽回去了,“算了,不說了,婆婆祝你以後生意興隆啊!”

天色漸晚,連遠處的青山都不大能看的清晰了。

謝奴奴接了糖葫蘆往家的方向走,影子在她身後拉扯的長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