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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十六娘歡歡喜喜回來,按耐不住地開心,同喬信請示,“夫人,我想打馬球,可是能行?”

帳內眾人一看她這模樣,便知是個喜事,各自笑開。

喬信注重規矩,不想使人壞了王家姑娘名聲,卻也不是迂腐之輩。眼下她二人已說好,自己樂得其成。

“去,都去,你們幾個小的,能去的都去。看看熱鬨也好,我聽說下一場是太子殿下和幾位王爺。三公子定下的場子,在什麼時候?”

不料喬信這般說來,十六娘有些懵,“三公子隻說是下一場。夫人,我並不知原是太子殿下定下的,我……”

又急又臊,十六娘話都說不利索。

見狀,魏夫人提點道:“若是三公子親口給你說的,那必是他使人傳了話,或回稟過太子殿下。你且收拾收拾去便是。太子殿下雖說身份高貴,這多年來也不曾聽有什麼不好。”

十七娘聽得稀罕,她成日裡隻有話本子,不曾注意外界流言。聽得他們說起太子殿下,很是好奇。

“大伯母,月前娘娘的千秋宴,說要給太子殿下選太子妃,這事定了麼?”

魏夫人:“你問這個作何?哪怕是天降好事,也輪不到我宣德坊王家。莫操心這些,你要是腿腳利索,能走動,陪你十六姐走走。目下多少好兒郎,你們母親下一個該操心的便是你了,你若能自己尋覓一個,豈不正好。”

今兒是中邪了不是,不論說到什麼,總能拐到十七身上。十七看看魏夫人,看看十六娘,再看看身側幾個妹妹,麵如彤雲說不出話。

愛看熱鬨的孫夫人適時下場,“你瞧十七那模樣,我怎麼覺得今兒個啊,是我們王家的好日子,幾個小娘子統統都能定下來呢。”

喬信:“二嫂想什麼好事呢。定下一個我已很滿意了。”

三夫人明嬌嬌,人如其名,即便是已到這年歲,仍有幾分嬌俏尚存。見幾位妯娌都在玩笑小娘子,她也沒忍住。

“四弟妹,你這話不對。一個個都定下來,否極泰來後,必定是萬事順遂。”

聽幾位長輩如此言語,十六和十七低頭相視一眼,而後迅速挪開,恨不得當即走開。

不過略微說幾句閒話,三公子的小廝鴻宇笑盈盈來傳話,說是已然準備妥當,請小娘子門前去。

朱台旁有專程為貴人準備的更衣之地,十六、十七、十八和十九還未到近前,便瞧見一男子等候在側。十七幾個小的,朝十六投去詢問的眼神,問道這可是三公子?

十六抬手打她們,“作怪,瞧見了便是瞧見了。”

幾人說說笑笑朝前走去,馮驥含笑相迎。

“有勞幾位娘子,我已經安排妥當,若是想要下場,在此間收拾便是。其餘諸事,不消小娘子操心。”

十九打量馮驥,年歲小沒忍住,“十六姐當真好福氣,連帶我們姐妹幾個,也得了好處。”

十六:“十九,得了好處還堵不上你的嘴。”

十九:“哎呀,我這就走開,我去一旁等你們。我不會馬球,也不消更衣。幾位姐姐,你們可都要去?”

十七:“小十九,你這是什麼糊塗話,十六姐當然要去。我和你啊,我們閉嘴看熱鬨就是。”

說話間,十七、十八和十九相約走開,打算在一旁等候十六。

沒行出去三五步,聽馮驥說道:“幾位小娘子稍待,下一場,除卻十六娘之外俱是男子,恐有不妥。三位娘子,可願作陪。”

十六有些不悅,“你適才不說都準備妥當了麼?”

馮驥狀若尋常,“十六娘莫怪,下一場本是太子殿下和幾位王爺,我唐突問話,本是不該。可好在太子殿下心善,允了這場。還說要同我比試比試。今日靜安公主馬球會,請的都是京都各家權貴,我……我……能有這麼一場,已然是幸事。”

十六有些後悔,正不知該如何好言找補幾句時,十七突然問:“既是太子殿下要來,他何不帶個姑娘來。”

太子殿下想要尋個小娘子打馬球,可是了不得的消息。若是旁人知曉,指不定擠破頭呢。

馮驥傻眼,十六愕然。

十六低聲道:“十七,我讓你彆成日看話本子,好歹關心關心我朝大事。你……哎,太子殿下身旁並無相熟的小娘子,天下皆知,你不明白?”

十七錯愕,“不是還有衛十七娘,都快成太子妃了?還不熟稔?”

十六扶額歎氣,瞥一眼馮驥,見他並不在意,才繼續低聲言語,“你腦子被狗吃了,”問得馮驥輕聲一笑,十六猛地扭頭看看,見人含笑,毫無異色,回頭剜一眼十七,“當日娘娘千秋宴,太子殿下已經說了,等衛十七娘出嫁給她添妝,就差沒說衛十七娘是他妹妹,你怎記成這般模樣!”

十六氣得要死,偏不好表露,隻能剜了十七一眼又一眼。

素日裡隻知悶頭寫話本子的十七娘,自然不知這其間關節。

“十六姐這是哪裡話,即便沒有衛十七娘,國舅爺府上還有幾個表姐表妹呢,如何說沒有相熟的小娘子。”

見人依舊嘴硬,十六一麵顧忌顏麵壓製脾氣,一麵觀察馮驥神色,委實受不住。

“你不願意便罷,”轉頭看十八,“十八妹,我記得當初夫人也教過你打馬球的?”

十八不是那等愛出風頭之人,在眾人迷糊之際,清醒道:“你們在這裡瞎愁什麼?太子殿下答應下場,萬不會沒合適的小娘子。你們等著殿下便是。”

十六,十七:白吵一架!

寂靜無聲,一幫子蠢貨。

正當馮驥思索如何令十七娘應下之時,四下喧囂此起彼伏,好似在宣告貴人的出現。

她們幾人四下看看後,才循著眾人的目光朝高台看去。朱紅高台,傘蓋陰陰,一位二十餘歲的女子,懷抱個粉雕玉琢的小團子,眉眼帶笑盯著她們幾人。

她一身木槿廣袖留仙裙,凝脂鳶尾花若隱若現。分明不是如何明媚嬌豔的顏色,卻令十七娘眼花繚亂。眼花得委實厲害,恍惚覺得好似見過這女子。

拍拍十六娘,“姐姐可知這女子是誰?”

“十七,”十六娘驚掉下巴,“我看你膝蓋的傷,轉到腦子了。這女子乃陛下長女,太子殿下胞姐,靜安公主。你彆說你不認識!”

馮驥靜靜聽著,遙遙朝靜安公主行禮,十六、十八和小十九,也依次行個萬福。

唯獨十七娘傻在當場:靜安公主!!

姐妹幾個看不下去,拉著十七逼她行禮。

待緩緩起身後,十七才明白過來,這人到底是在哪裡見過。

那日娘娘千秋宴,小戲樓尋她說話的娘子不就是她麼。

她是靜安公主!?

那她口中的弟弟?

是……太子殿下!?

下一瞬,朱台後又闊步出來一人。頭戴襆頭,青梅窄袖長袍,氣質卓然,翩然緩步到靜安公主身側。好似在問:“阿姐,瞧什麼呢?這麼好看。”

靜安公主笑意滿滿,指了指王十七等人。

果然,這人目光炯炯看來。

他本神色如常,待見到十七娘後,好似得了什麼新鮮玩意,登時雙眸明亮,燦如朝霞。

這人,哪怕是化成灰十七娘也認得。

是那夜夜入夢之人,是那被她寫入《小黃門》之人,更是那被她當麵嗬斥小黃門之人。

他……怎能是太子殿下呢。

“十七,你真傻了呀?”十六娘突然搖她胳膊。

十七娘回神,發現她們一處之人具已行禮。來不及抱怨思索,十七娘正要順著十六娘的招呼上前行禮。

聽朱台上的趙斐然笑道:“大膽的小娘子,你也來打馬球。”

此言一出,除卻知曉內情的靜安公主,猜到些許的馮驥,其餘人等,驚訝地宛如風停雨住,世間外物不再。

十七娘嚇住,呆愣愣不敢說話。

靜安:“小六,你嚇著人小娘子了。”

趙斐然:“阿姐,你莫要被她騙了,她才不是什麼膽小之人。”

不知是神佛保佑,還是靜安公主的話提點了十七娘,她驀地行禮。

“參見太子殿下,靜安公主。”

“起來。來,到我這裡來,自從上次和你說完話,我好些時候都念著你。”靜安公主邀請。

過了驚訝的勁頭,十七娘腦子轉動起來,這上台什麼的,萬萬去不得。

“謝公主,我今兒有些腿腳不好……我……腿腳不利索,回帳子養著去。”說罷,撇開眾人,撒腿就跑。

未及三五步,生生被兩個小黃門攔住去路。十七娘眉頭緊蹙,口鼻不暢,等了又等,在幾個姐妹的焦急聲中,頭皮發麻轉身過來,餘光朝朱台的趙斐然看去。

這廝果然人模狗樣,半絲不動,等著她的笑話。

身處高位,不用一絲言語,便能使人逃脫不得。

十七娘真想回頭抽自己巴掌,腦子壞掉了麼,怎會先誤會他是個小黃門,而後又誤會他是個無足輕重的宗親小世子呢!

誠如十六姐所言,大抵是她膝蓋上的傷,移到腦子了。

而欣賞好一會小娘子的垂頭喪氣後,趙斐然來了勁兒,未下朱台,緩步靠近十七娘等人。

“小娘子,哪裡去?”

他高高在上,低頭說話,十七娘恍若看見巍峨山巔。

“我……我……有傷,想回去歇著。”

趙斐然唇角的笑意更深,“哦,適才你們幾個可不是如此說的。”

他目若懸珠,十七娘左右看去,姐妹幾個,連帶入朝為官的馮驥,全都恭敬站立,眼角的風也不敢亂動。

欲哭無淚,“殿下,咱們……不是,你我……從前之事,還請殿下忘了吧,都是小女子有眼無珠,有眼如盲,耳聾眼花,我真不是有意冒犯。”

“這話,是為哪句話道歉來著,是從前的小黃門?還是剛才的無人相熟?”

十七娘:你堂堂國之儲君,竟然偷聽!

趙斐然一眼看穿,“可不是偷聽,你們站在台下議論,我正大光明聽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