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1)

三皇子趙昶的糾纏從他初見蘭若儀後就沒有停歇過。

蘭若儀國色芳華,自幼容貌就格外出挑,又生在蘭家舉手投足間自有彆樣風雅。雪膚花貌,仙姿玉色,雖說性子冷淡像清輝高懸的月華,卻無人不想將她采擷,拽她入凡塵。

贈花、贈畫、贈琴譜……種種偶遇,能討女子喜歡的手段他都用了遍,可不論如何蘭若儀的心就像磐石一般沒有任何變化,甚至將東西儘數還回,聲音一貫清冷疏離:“三殿下厚愛恕七娘無法消受,還望殿下將東西儘數收回。”

趙昶怒極:“我送出去的東西斷沒有退回的道理,你若不喜全部扔了就是!蘭若儀,我且問你,你的心當真是石頭做的麼?你到底不喜歡我哪裡我改便是!”

蘭若儀眼觀鼻鼻觀心:“三殿下不必在臣女身上浪費心思,是臣女不願。”

隔日那些送出去的東西轉頭出現在穆貴妃桌案前,氣到穆貴妃當著他的麵命宮人取來火盆將名家畫作琴譜儘數焚毀,妄圖通過這樣的方式滅了他的念想。

“蘭家和穆家水火不容,勢不兩立,你可真會給本宮長臉!”穆貴妃沒想到趙昶為了一個女人居然把臉麵扔地上任由她人踐踏,“反正你娶誰都行,隻有她不行!”

“為什麼!兒臣就喜歡她!”趙昶毫不示弱,梗著脖頸反駁,“難道母後僅憑這一點就不願接受她嗎?”

穆貴妃冷笑:“你彆忘了這些東西可都是蘭家人送到本宮桌上的,她要是真對你有情意怎會如此?隻是你一腔癡心妄想罷了!總而言之,她姓蘭,隻要一天是蘭家人,你們這輩子都沒可能!”

鬨也鬨過,此事依舊沒得到結果,再後來蘭若儀為了避開他連蘭家大門都不出,直到陛下親自賜婚。

那一晚,趙昶跪在殿前整整一夜懇求陛下收回旨意,縱然大雨滂沱也依舊堅持著,最後還是穆貴妃看不下去自家兒子自輕自賤,命人將他打昏帶回去關著,等蘭若儀等人走了許久才敢將趙昶放出。

……

趙昶的愛意太烈太濃,就像是一壺烈酒,不論你願不願喝都要遞來邀你共飲。

他沉醉在烈酒中醉意曛人,而蘭若儀從始至終不碰酒壺一下,靜坐一旁巋然不動。

他的目光灼灼落在她身上強烈到令人窒息,蘭若儀隻得避開。

見此,趙昶扯開一抹苦澀笑意:“七娘,現今你連看我一眼都不願嗎?”

蘭若儀沉吟不答,桓瑾適時將她掩在身後乜向宋氏:“嬤嬤,外頭風冷,還不趕緊帶她進去。”

宋氏被這一出搞得心跳加速,聽到桓瑾這話立即上前帶著蘭若儀離開,趙昶還想追上去問個明白卻被桓瑾攔住去路。

“又是你!你怎麼總是陰魂不散!”趙昶怒目而視,一堆怒火堆積在胸口無從發泄。

“倒叫殿下失望了,我即將和卿卿成婚,殿下這是要去鎮南王府觀禮?”和幾近跳腳的趙昶相比,桓瑾顯得雲淡風輕,“先前刺客之事殿下調查清楚了嗎?說起來若不是我帶著卿卿特意和另外一群人分開,恐怕眼下受重傷的就是她了。”

原本升騰的怒火由於桓瑾這句話刹那壓了回去,趙昶深知這件事和自己有關,甚至導致蘭若儀接二連三受傷,積壓的自責化作雪片般湧來將他吞沒。

“此事是我沒能處理好,但不代表我護不好她。”

趙昶極力力爭,桓瑾聽罷隻作冷笑:“既然護不住那便我來護。”

隻有無用的男人才會連個女郎都護不得!

“蕭琮,你彆忘了我的身份!”趙昶怒極。

桓瑾慢悠悠瞟過他,神情冷淡陰寒:“殿下莫要忘了,我才是她的未婚夫。”

“都說了隻是未婚夫那不是還未成婚!即便成了婚再和離便是,左右這一輩子還長,我也等得起!”

趙昶不願再裝,早在聽見賜婚聖旨的那刻他就想撕了蕭琮,將此人千刀萬剮。

“殿下既然願意等那就等吧,隻怕卿卿心裡並不想看見殿下。”

桓瑾冷笑一聲拋下此話瀟灑而去。

等待從來都沒用,既然想要那就要用儘手段搶奪來,隻有到手才是屬於自己。

……

桅杆升起,船帆鼓鼓,客船沿著水流迅速疾行。

客船的最底層一間緊閉的暗室,護衛守著出入口,直到一陣腳步聲傳來立即正襟危坐。

“誰!”厲聲喝了一句,等看清來人後即刻恭敬行禮,“殿下。”

桓瑾淡淡點頭,語氣平和:“他還沒死?”

“溫大夫的藥有效果,不會讓他這麼快死去,殿下可要進去?”

護衛將門打開,刹那一股濃鬱腥臭的血腥味撲麵而來,護衛抿緊唇線退到最後不敢多看一眼。

角落裡的那人渾身皆是傷痕,頭發淩亂眼眶發紅,手腳皆被繩索縛住。藥效在身體燃燒痛苦地在地上打滾,若不是口中被人綁著,早就受不得這點折磨咬舌自儘。

疼痛到極致他整個人人不人鬼不鬼倒在地上宛若一灘爛泥不得動彈,直到聽到漸漸逼近的腳步聲如芒在背,寒毛豎起。

“嗚嗚嗚……”

他發出嗚咽的懇求,努力睜大眼睛看向來人是誰,等看清竟是桓瑾後如遭雷擊,頃刻間咽下聲音,不敢多吭半句。

“這點折磨都受不住,當初怎麼有膽子想些旁的事情?”

桓瑾慢條斯理抽出他口中的布條,居高臨下睨著,目光冰冷像是看著在絕境中掙紮的螻蟻。

蕭郃痛到發出“啊啊”的喊聲,連聲哀求著:“解、解藥,給我,給我……”

“還能說話那大概死不了,你且放心,我現在還不想取你性命,畢竟你的命還有彆的用處,等我到了北國邊境自然放你回去。”

桓瑾心有成算,給他教訓好好折磨一番,若不是顧念著他或許還有彆的用處,早就扔海裡喂魚。

聽完這番話蕭郃沒有半分快要解脫的痛快,反倒愈加惶恐不安,他到底要利用自己做什麼!

布條重新塞回他口中,木門合攏也將外頭的光線一並隔絕在外。

緊閉的房間裡又剩下他一人,黑暗,疼痛,永不止息。

蕭郃疼到落下眼淚,他後悔了,他當初不應該對蘭若儀生出妄念,更不應該——與虎謀皮!

……

繡好的荷包精致小巧,針線無一處不精美。荷包上的圖案是一片青竹,就像是世子給人的感覺那般如鬆如竹,孑然獨立,君子風雅。

宋氏笑著誇讚蘭若儀做的荷包:“七娘的手越來越巧了,想必世子見到定會歡喜。”

蘭若儀紅了臉頰,“我記得此行還帶有香料,裝一些進來。”

宋氏唇角含笑去取,就在翻找箱龕的時候掉出來另一樣東西。

“這是——”

蘭若儀定睛一瞧,居然是一方錦囊,她若是沒看錯的話,正是祖父交給自己的,這一路上一直在趕路避開暗殺,故而這方錦囊始終放著到現在都不曾打開。

宋氏知道這是蘭若儀的東西沒敢妄動,又將其放回箱龕中轉而取了香料出來。

蘭若儀對照著舊書上所寫的香料配方用杆秤稱好裝進荷包裡,填充好後,香料沿著荷包布料細粉隱隱約約散發著淡雅清香。

味道不重,清清淡淡,是她極喜歡的香味,想必世子也會喜歡吧?

鶯娘端了吃食進來臉色一如既往蒼白,蘭若儀這才想到她受傷之事,關切問詢:“鶯娘,你的傷還沒好的話這些活讓旁人做,你先靜養一陣子。”

傷痕早就結痂,沒有剛受傷時那麼疼痛,隻是她本身底子弱,所以臉色才看著和旁人差太多。

“女郎,我不礙事的,這是今日的飯食,世子方才遣人過來說過會兒同您一並用膳。”

鶯娘一字一句答了,除了臉色蒼白看著削瘦,行動倒是自如,沒有半分不適。

蘭若儀回想了下宋氏說過的話想到捅進去的兩刀,又想到自己一路風平浪靜,不由頓生疑惑:“你們當時在哪裡遇見刺客的?”

因為當時路上宋氏尚在昏睡,故而隻有鶯娘清楚知曉前因後果,她想了想將事情說了一遍,包括所發生的地點以及那群刺客的穿著等等,說到後來卻見蘭若儀禾眉越驟越緊。

“女郎,是不是哪裡不對?”鶯娘忐忑問道。

蘭若儀解釋道:“雖說兵分兩路,可我那一路始終沒有遇見刺客。刺客是確定捅了你兩刀以後才走的嗎?”

鶯娘點頭:“當時我流了太多血根本沒有力氣,最後合上眼睛的時候就看見刺客跑了,也是這時溫大夫趕過來把我救下。”

蘭若儀越聽越不對,按理來說世子安排的人應當能保護周全,怎會在剛好出意外的時候全部不在鶯娘身側呢?更何況她一路都不曾遇到什麼危險,反觀鶯娘這邊有著太多詭異之處了……

宋氏摸不清蘭若儀的想法,卻對她關懷備至:“七娘,不論如何那群刺客總歸沒找到你,若是你也遭了罪還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短短一句話像是撥開雲霧,蘭若儀隻覺整個人醍醐灌頂,未曾想明白之處也漸漸有了答案,心頭卻愈發寒冷,如墜冰窟。

桓瑾過來的時候蘭若儀還未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以為她是被趙昶嚇到不由安撫著她:“三皇子那邊我已令人看管好,等到了王府婚禮走完,他不會再留在此地。”

怎知此話並沒有讓蘭若儀好受半分,抬起頭對視的刹那,罕見的,桓瑾從她眼底瞥見到一抹驚慌和懼怕。

良久,她檀口微張,輕聲問他:“鶯娘的傷……是你故意讓刺客砍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