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一路疾行,風馳電掣,隆冬雪地難行天寒地凍,路上不知累死多少匹烈馬才趕到陽城。隨後麵見陽城太守才知蘭若儀早就經過此地,如今正朝著鎮南王封地而去,他生怕錯過蘭家七娘不顧護衛勸阻風雨兼程,然而來到鎮上以後還未尋到人,正打算策馬趕往下一處地方,怎知這般湊巧竟然在這裡碰著了麵。
蘭家女郎生的神清骨秀顏如舜華,纖腰嫋嫋聘婷,皓如凝脂。一張巴掌大的芙蓉麵傾國傾城,清眸流盼,僅一眼便能將他心魂奪了去,否則也不至於而今念念不忘。
隻是,誰能告訴他為何她目上竟覆著一方雪帕,莫非在這路上發生過什麼?
想到此處他心急如焚,擔憂著蘭若儀的安危:“七娘,我是趙昶,你……你還記得我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生怕唐突佳人,更急於表明自己的身份,渾然忘了蘭家女郎身側還站著另一位公子。
桓瑾聽罷此話眼瞼低垂,眼睫落下一片陰翳。
趙昶?
他若是沒記錯的話,這是南國三皇子的名姓,也是最得南國皇帝喜愛穆貴妃之子。
嘖嘖,真是有趣,能讓三皇子千裡迢迢跑來此地,顯然其中緣由不一般。
隻是這緣由若是和蘭若儀聯係在一起……
頃刻間,眼底寒霜愈染愈重,甚至劃過一抹嗜血鋒芒。
袖衫被人輕扯了下,熟悉淡香縈繞鼻尖,他這才回神。蘭若儀退後半步心懷警惕,隨後依附著他,儼然要和趙昶劃開界線。
這是桓瑾沒想到的,足以證明將近半個月時間他成了蘭若儀心中最信任之人,因此不管遇見的是誰都會第一時間來找他。
心頭浮動的狠戾一點點平息,他牽住蘭若儀的手楔入十指,緊緊相扣。
“皇子殿下不在臨安怎會出現在此?”桓瑾勾唇幽幽一笑,不動聲色將蘭若儀掩在身後,直視著趙昶口吻玩味。
遮掩在衣袖之下二人牽手的那刻並沒有被趙昶忽略,他太過在乎蘭若儀,因此隻要是和她相關的一點一滴都不會漏掉。既然能和她那般親密,想必此人的身份不一般。
他見過蘭若儀的兄長,因此眼前之人定然不會是蘭兆臨,莫非……
猜測漸漸浮上,他微眯著眼從此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嗜殺戾氣,再聯想到鎮南王世子蕭琮常年征戰沙場,莫非是他?
“蕭琮?”趙昶身為皇子,蕭琮不過是一區區世子,即便戰功赫赫,那也是臣,故而當他脫口而出蕭琮的名字眼底流露的唯有濃濃的忌憚和警惕。
他從不覺得除了自己還有誰配的上蘭若儀,可偏偏造化弄人。
桓瑾頂著“世子”身份不卑不亢,“殿下遠道而來著實辛苦,不知此番前來有何要事?”
趙昶目露敵意,挑剔地打量麵前這位“情敵”,唇角幾乎抿成一條直線:“我的事情,不需要世子操心吧?”
桓瑾勾了勾唇,“既然殿下心有成算,容臣先行一步。”
趙昶顯然對他帶有強烈敵意,眼下尚在南國地盤,桓瑾不進反退,牽著蘭若儀往回走。
剛邁出一步趙昶便等不及欲伸手拉蘭若儀,桓瑾早有察覺抬袖避開將她摟在懷中,纖細腰肢被大掌緊緊扣著,她嚇了一跳:“瑾初,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路遇一條瘋狗罷了,卿卿可要當心。”
桓瑾意有所指,趙昶不是蠢笨之人立即聽出他話裡的意思,還未等他怒火中燒發作起來,身邊的護衛已然忿忿罵道:“世子說誰是瘋狗!”
桓瑾清淺笑道:“自然誰應誰是。既然你應的這麼快,恐怕早就想當一回瘋狗了。”
“你——”
護衛上前朝著桓瑾重重揮出一拳,趙昶冷眼旁觀並未阻止,說起來知道鎮南王世子是誰以後,他就想狠狠教訓一番。畢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覬覦他的七娘!
拳風襲來的刹那桓瑾臉色立即冷下三分,趙昶隻擔心蘭若儀,不忘提醒護衛一句:“小心彆傷到七娘。”
護衛立即應下一聲“是”,隨即拳風來到麵前,桓瑾幽幽冷笑正欲抬手回以教訓,遽然一抹嬌柔身影擋在他麵前。
裙袂在風中像蝴蝶般飛舞著,單薄的身子將他相擁,她雖然看不見也猜到了當下的情況,沒有任何猶豫就護著桓瑾,僅露出削瘦的後背正對著護衛。
她顯然忘了桓瑾也有武功,顯然忘了她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卻仍能選擇在這一刻做他的護盾。
“瑾初,你彆怕。此事因我而起,本不該牽連到你。”
早在臨安之時她就知曉這位三皇子的心思,然而一方麵她確實對他無意,另一方麵蘭家和穆家水火不容,她不會愚蠢到嫁給敵人。
嫁給鎮南王世子蕭琮固然有陛下的決定,但若是她執意祈求蘭相悔婚亦是可以做到的,但是最後她並沒有選擇那麼做。
一個護衛南國疆土、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戰神應當得到萬人敬仰,能夠嫁給一個英雄男兒,她並不後悔。
她也懼怕受傷,可在邁出步子的那刻憑心而定,他護她多次,她不應該退縮,更何況三皇子之所以對世子這般無禮,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為自己。
她的身子微微發顫卻始終擋在他麵前,羸弱不堪,又堅強善良到讓那刻沉寂的心瘋狂跳動著。
不同於初見的驚鴻一瞥,再相處的點滴在意,桓瑾清楚意識到心臟深處似乎有什麼正在悄然蘇醒,破土而出。
“卿卿——”
低語呢喃,似在輕喚她的名字,又像在口中反複咀嚼著這樣的昵稱。抬起的手落在她發間,眸色深沉如夜,晦暗不明,悄然隱匿在無儘的黑暗之中。
護衛沒想到蘭若儀竟然會擋在世子身前,可惜襲去的拳風無法收回,就在他臉色驟變的刹那手掌驀然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隨後整個人跌倒在地,染血的手指居然皸裂滲血,筋脈儘斷,再也抬不起來。
“蠢貨!你差點傷到了七娘!”
趙昶狠狠踹了護衛一腳,渾然不顧護衛疼到難以自抑,焦急上前就要查看蘭若儀的情況,口中極力解釋著:“七娘,我不是要傷你,你不要誤會——”
蘭若儀不知那道拳風最後被桓瑾化解,甚至還讓對方的傷勢愈發嚴重,此生恐怕都無法繼續動拳,趙昶的話落在耳邊除了憎惡就是厭煩,“三殿下,先前在臨安之時我已同你說得很清楚,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不,不是的七娘,你不能嫁他,他根本不喜歡你。”先是遇見情敵,又險些傷到心上人,眼下還要看著心上人維護情敵的模樣,樁樁件件都讓趙昶心亂如麻,“就算你不接受我你也不能為了逃離我隨便找個人嫁了,隻要你願意回臨安,屆時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打攪你好不好?”
蘭若儀真心覺得趙昶的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誰說她嫁鎮南王世子就是為了躲他?他到底多大的臉?而且這樁婚事可是陛下親自下旨板上釘釘,她若是回了臨安豈不是忤逆聖意,屆時她受責罰都是小的,更彆提還會連累整個蘭家!
“殿下,請慎言。”蘭若儀心知同趙昶說再多亦無用,轉而對桓瑾說道,“瑾初,我們走吧。”
桓瑾自然也不想再看見趙昶,餘光掃過那些護衛眸光愈發冷凝如冰。有了先前受傷那人的前車之鑒,剩餘之人即便想要阻攔亦心有忌憚,最後趙昶隻能冷眼看著二人離開,怒意迭生。
“殿、殿下,既然女郎已經道明,不若現在就回去吧?”伺候趙昶多年的侍從小心翼翼開口問詢。
趙昶冷冷瞥了他一眼,讓他回去,嗬,做夢!
“去,把其餘的兵力調過來。”
趙昶朝侍從拋出一塊玉牌,驚得侍從整個人險些跪在地上,“殿下,那些兵力動不得!更何況這裡可是鎮南王的地盤,我們……”
“鎮南王又如何?即便是他見到本皇子難道不用請安下跪?”趙昶不屑,他滿心滿眼隻有蘭若儀,隻要能得到她用儘千般手段又如何,“你且看著,本皇子一定要將她帶回臨安。”
他說的篤定鑿鑿,渾然不知侍從早就駭得麵如土色,汗水打濕了整件衣裳。
……
“瑾初,三皇子此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我們要不要避開些?”
蘭若儀對於趙昶還是有些了解,隻是沒想到他居然還會千裡迢迢追到此處,一想到穆貴妃有可能就是派了許多刺客殺自己之人,整個人的臉色變得更為糟糕。
趙昶或許不會針對自己,可是世子呢?若是用皇權壓下來,又當如何?
她太過焦急,齒貝緊緊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一道齒痕,而她依舊沉浸在慌亂之中沒能察覺到這些。
微涼玉手落在下唇摩挲而過,溫柔如玉的聲音落下,瞬間喚回她的神思:“彆緊張,你要傷到自己了。”
經由桓瑾的提醒蘭若儀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心急過甚,等她鬆開,桓瑾眸色微深。
和他料想一樣下唇的那道齒痕尤為清晰,也讓唇瓣沾染上更豔麗荼靡的紅。
“瑾初我們離開這裡吧,三皇子的手段不一般,我擔心他會針對你!我們……”
蘭若儀極力勸說著,遽然,未儘的話消失在猝不及防的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