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紅黃褐綠紫呈五花色,而山巒丘陵間那成塊的土地上正有百姓在耕作。
這裡是山東的南部,已是十月末了,是秋天卻也正是播種冬小麥的季節。
一匹老馬拉著一駕馬車吱吱扭扭的走來,有正在田間乾活的百姓便抬頭看了一眼。
他眼見著那車上坐著幾個人。
年輕的五個穿的都是短衫,有的頭上還係了條白毛巾,歲數大的一個,穿的倒還板正,雖然身材削瘦了些,可看那氣勢倒也有幾分象個土財主。
這是哪裡來的大戶,這得種多少地,雇了好幾個長工呢,那個百姓就想。
他眼見著馬車上的人向自己看了過來,便避開了目光接著撒自己的麥種。
活兒多著呢,他沒有心思去管那些與自己活計無關的事情。
馬車就這樣慢悠悠的從他家的田地旁走了過去。
隻是那百姓並不知道就在那馬車走的足夠遠時,馬車上有一個人忽然笑道:“營長,你說咱們這是大王叫我來巡山嗎?”
說話的人長小鼻子小眼的,那卻是錢串兒。
而現在錢串兒既然叫到營長了,那自然商震也在車上坐著呢。
隻是商震瞥了一眼又在搞怪的錢串兒卻沒有接話,依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可知道了商震身份的人那就不一樣了,坐在車前麵的一個人在掃了商震一眼後忙又扭轉了目光。
他聽到了士兵們管商震叫營長,可是這個營長怎麼木呆呆的或者說一看就是個最老實最木訥的人呢,這讓他感覺到了奇怪。
可再奇怪他也不會多說,因為這車上一共六個人,卻隻有他是一個真正的老百姓。
他叫栓娃子,本來是行走於各村各戶之間的貨郎。
可就在昨天他卻是被東北軍的這些兵給“請”了過來,原因是他們的長官也就是這個營長要巡視地盤,就讓他來給當向導了。
“請”他來的東北兵跟他說話倒也客氣,而且說等他帶著他們長官巡視完地盤後那是會給工錢的。
對於那個士兵的話栓娃子壓根不信,他要是信了那些到了這裡沒幾天可是卻凶霸霸的東北人那才見了鬼!
他也隻是不敢不來罷了。
就在前天,他親眼看到有東北軍的士兵伸手就給了一個敢頂嘴的百姓一個大嘴巴子!
現在他唯一的希望也隻是,自己帶著這些東北兵“逛”完了十裡八鄉之後,能放自己回家而不是抓了自己的壯丁。
他還不敢跑!
原因自然是他的家門都被這些東北兵給摸到了,他要是敢跑老天爺才會知道就這些東北兵會不會禍禍自己家。
此時錢串兒眼見著商震不接話又在尋思事也不以為意,就在他又要講點啥的時候,倒是陳瀚文接口道:“你當你是灞波兒奔還是奔波兒灞?”
“你說啥?”錢串兒被陳瀚文的接話弄的一愣隨即他就明白了過來道,“要不說你是半拉秀才呢,大王叫我來巡山的是那一對雙兒嗎?”
一對雙兒那是東北人的說法,指的是雙胞胎兄弟,所謂的灞波兒霸和奔波兒灞那都是《西遊記》中的小妖精。
隻是很明顯在這裡那半拉秀才陳瀚文把《西遊記》裡的故事給搞混了。
“不是那一對雙兒嗎?”果然,這輩子也隻是看過一回西遊記的陳瀚文是搞錯了。
“切,是小鑽風,知道不?那個巡山的小妖精是小鑽風。
小鑽風那是陸上的妖精,你說的那哥倆是黑魚精是水裡的妖精。
你當那哥倆是蛤蟆還能上岸巡邏呀!”錢串兒氣道。
陳瀚文聽錢串兒這麼說不由得伸手撓了一下頭,他感覺到不好意思了。
可是陳瀚文卻哪知道,要論講《西遊記》的故事誰又能跟錢串兒比?
想當初錢串兒為了和李雅娟好那對《西遊記》可是下了大功夫的。
陳瀚文不吭聲了,可是錢串兒卻沒打算放過他,再咋說除了《西遊記》以外在彆的識字方麵他錢串兒也是無法拿捏人家的。
“老王叔,看著沒,咱們家半拉秀才被我給比下去了!”錢串兒笑嘻嘻的說道,原來那個土財主打扮的人卻正是王老帽。
此時的王老帽正打量著周圍地形景色,他那是想給自己媳婦鞠紅霞找到一個好的安身之所。
他本就沒理會錢串兒和陳瀚文鬥嘴,於是隨口回了一句:“屁大王叫你來巡山,大王沒讓人滋尿占地盤嗎?”
“啊?”錢串兒卻哪想到王老帽會冒出這麼一句來,立馬傻了眼。
陳瀚文也沒想到可隨即卻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不過他不敢笑出聲來,他那是怕錢串兒再整自己。
可是有人不管,卻已是“嘿嘿嘿”的笑了起來,那人卻是那個性格有點二的吳子奇。
商震帶人出行那帶什麼人從來都是有講究的。
王老帽那是要給老王嬸找安身之地,錢串兒能說會道,那個被請來的栓娃子是向導,吳子奇是山東人一口山東口音和當地人說起話來那也方便。
唯獨陳瀚文那是湊巧聽商震說要帶人出去轉轉,他那半拉文人的特質就又來了,說是要出去看看秋色,商震一尋思也不差他一個就也帶了出來。
而這一路上商震便也如那個向導栓娃子所看到的那樣,他對自己這幾個人的嘻笑怒罵也不參與,卻是邊看著地形邊想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本來聽說五十一軍要到山東來打遊擊戰,商震覺得還是很樂觀的,畢竟這是他們這些人所擅長的嘛。
可是自打113師被李炭頭偽軍偷襲了再加上現在到了魯南後的所見所聞,商震卻發現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雖然現在看起來暫時是平安無事,可是從長遠看他們的處境並不見得比原來好,甚至可能更壞!
原因,一,上層不睦。現在他是營長了,知道了的事情自然就更多。
就在前天,原五十一軍軍長現在已是升任魯蘇遊擊總司令的俞秀中來了,SD省那個姓沈的主席舉行了歡迎儀式,可是卻鬨了個不歡合散。
商震聽師長劉成義說的意思,這好象涉及到上層爭權誰上位的問題。
上層若是不睦,哪怕有一個小小的決定,自己這個營隻怕沒有成為戰場上的炮灰卻就成為了內鬥的犧牲品。
這要真的一不小心成為了內鬥的犧牲品,那還不如死在打鬼子的戰場上呢。
若是原來商震隻是一個小兵的時候他絕不會關心這些事,可是現在不行了,他手下一個營呢。
二,山東抗日形勢複雜。
日軍已經占領了戰略要地與交通線,偽軍之多在全國現在都是數得上數的。
都說山東是孔子故裡講禮義廉恥漢奸不應當多,可誰曾想光李炭頭的偽軍就有兩萬餘人。
至於說各種各樣的土匪武裝、地方武裝、這個紅槍會那個大刀會的更是極多。
另外據說還有八路軍的各種遊擊隊呢。
現在東北軍的五十一軍又來了,既想打日本鬼子又勢必與各種勢力發生恩犯情仇甚至說虎口奪食,就這亂七糟的局麵,想消停那是不可能的!
三,正因為這裡並不好抗日,那難免東北軍裡也會有投敵當漢奸的,自己這點人可彆一下子崴裡麵!
商震可從來都是一個心事重的人,你讓他做到舉重若輕他可沒那本事!
四,據劉成義所說,就現在整個東北軍的情況也比較複雜,有比較親近共產黨的,有隻抗日走中間路線的,有親近國民政府的,甚至不乏有想投降日本人的。現在也隻是五十一軍大仗沒有打起來,大仗真打起來指不定會出現什麼情況呢!
所以呢,現在的商震難免心事重重,隻是他手下的這些老兵們卻早就看慣了他思索的樣子,他自己又不說誰又會理會他在想什麼呢。
正因為如此,很為自己這些人前途擔心的商震在長思無果之後,他還是決定出來轉轉,知道一下周圍的人文地理甚至對防區內的各種勢力有所了解方好。
商震就是這麼出來的。
經曆過戰爭的人都知道和平的寶貴,商震出來有自己的目的,可是他手下的兵們卻當成了一次旅行。
他們就這樣坐著馬車在他們駐地周圍劃了一大圈,這個圈畫的是如此之大,當日暮黃昏的時候他們才返了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