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帽五十多歲了，他先是在綹子裡當土匪，後來隨著他所在綹子裡的那位張大掌櫃的上位成了張大帥，他也由最初的那個東北綹子裡的小崽子上位成了東北軍的排長。

當一支土匪象野雞一般飛出雞窩變成了金鳳凰的時候，那也是會講高大上的，換言之也會進行正規化改造的。

就比如那東北軍竟然也建立起了當時中國獨一無二的海軍，人家還有空軍，數百架飛機的那種，當然了結果卻是那些飛機在九一八後落到了日本人手裡。

再比如，人家東北軍也會成立軍校，中央軍有黃埔軍校，人家東北軍那就有東北陸軍講武學堂。

雖然說東北軍的講武學堂培養的也隻是初級軍官，出來也就是個連排長啥的，但王老帽可沒有那個機緣，實在是因為他當時他也認識不了幾個字。

用後世的話講那叫“學曆不能決定你的上限卻決定了你的下限。”

王老帽的那個排長那卻是完全憑借著在實戰之中腦瓜子夠用性格上夠光棍才當上的。

正因為如此，雖然說他這當兵資格很老了也積累了相當多的戰鬥驗驗，可是卻也不能不承認，他那骨子裡卻依舊是帶著山林胡子換言之土匪的基因。

東北胡子的基因是什麼？雖然說中國各地土匪所乾的事情大體都差不多，無非乾的多是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綁票勒索的勾當，可各地土匪也有各地土匪的地域特色。

東北胡子的特色就是“光棍”精神。

若說殘忍？那肯定是有的，那用刀剜了人心作肉片湯那真是有的，不狠怎麼欺負老百姓怎麼震懾老百姓？

若說堅忍？那肯定也是有的，就東北那能把鬼都凍得都直呲牙的酷寒裡，那不是隨隨便便來個人就能忍的。

若說狡猾？那更應當是有的，粗獷那也隻是地方特色，東北有狼可同樣也有狐狸。

所以千萬彆說東北人不怕死，若說東北人就不怕死，商震也好王老帽也罷為啥有時候寧可躲著戰鬥命令卻也不打陣地戰？

隻是正所謂“大丈夫當有所為有所不為”，既然是抗日戰士走上了抗日戰場那就得總有與日寇刺刀見紅的時候。

當然了刺刀見紅那是高大上的寫入正史的書法，而於王老帽他們來講，那就是光棍的精神。

這個光棍可不是指男人到歲數了沒有女人，卻是一種比喻，一個人光棍才沒有老婆孩兒的牽掛那才不顧生死敢下手。

那就近似一種賭徒的心態了，賭贏了，老子逃出生天升官發財，賭輸了那就肝腦塗地，老子認命！

而現在王老帽他們可就麵臨了賭輸了境地了。

他們在那個危房裡隱蔽了三天三夜，台兒莊，彈丸之地，更何那裡已經被日軍給占領了。

日軍之所以沒有到他們藏身的房屋裡查看那也真的隻是因為那個房屋真的要倒了罷了。

所以王老帽他們周圍那全是日軍。

白天的時候他們雖然也在四麵都設了觀察哨，可是不管誰當觀察哨那也就是露出雙眼，甚至在那牆上摳了個洞作為觀察孔，那要是露出腦門子腦瓜頂來那都很可能被日軍發現了。

而到了夜間又是一抹黑，可耳聽著周圍依舊有日軍活動的聲音，他們就也隻是聽台兒莊哪個地方有戰鬥發生，借以推斷商震可能在哪裡。

隻是他們聽了一溜十三遭卻也沒有聽出哪裡的槍聲啊動靜啊象是商震弄出來的，比如說那“啪啪啪”的盒子炮的連射聲，那他們還出去乾什麼？若是被日軍發現了得不償失嘛！

而這次他們本來的打算那也就是把繳獲的手雷向日軍投光了，狠狠禍害一下日軍，然後仗著離那坍塌的城牆近也就溜之大吉了。

可想的再好那也隻是想的，套用後世的話那就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他們還不知道日軍的彈藥庫在哪裡，戰鬥便這樣打響了，他們卻是被日軍用重機槍給封鎖住了去路，這又該如何是好？

“快找隱蔽！”仇波高喊了起來。

現在已經不是他們能不能炸日軍彈藥庫的問題了，而是他們如何脫身的問題了。

那麼，他們又能往哪裡找隱蔽？那條道路在他們的左側，往那裡跑就是一片開闊，分分鐘他們就能被日軍的重火力打成篩子。

所以，他們也隻能借著那堵斷牆與廢墟的掩護往右麵跑。

而這時斷牆那頭也就是貼近城牆那側日軍的槍聲就變得雜亂了起來，子彈是毫無例外的往那斷牆上招呼。

這都可以理解，誰叫他們先前把手雷扔的那麼準，斷牆那頭被炸得一片白光，剛剛聲勢有多麼的浩大，這回日軍集中過來的火力便有多麼的凶猛！

那道斷牆已經被早期的炮火炸成好幾截了，王老帽他們跑過兩個斷口之後就見那斷口裡麵同樣是被炸塌了的房屋，不過那有些牆壁上半部不見了，下半部卻象被收割了的莊稼留下的斷茬一般。

“快進去！”錢串兒高喊。

“為啥進去，那裡是死地！”白展就嚷。

“據守可能還能打死幾個日本鬼子，現在再往外衝那就是找死！”錢串兒顯然有自己的看法。

眾人一想可不是麼，還是錢串兒說的對！

照明彈依舊在他們頭上明晃晃的照著，他們如果現在往外衝那就象在海灘上的裸奔，四麵八方的日軍隻要圍攏過來，處於明處的他們那就是日軍的活靶子。

所以，與其往外突圍還真就不如躲到房墟裡跟日軍死扛呢，至少那房屋廢墟還能讓他們當掩體用用。

“錢串兒說的對！全都進去！能打死幾個鬼子算幾個！”王老帽大聲下令道。

形勢迫人，戰場之上那並不是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權衡利弊，進入那廢墟之中已是他們所能做的唯一選擇了。

王老帽他們借著那廢墟的掩護便潛身其中。

而這時他們就聽到“轟”的一聲，他們再回頭看剛剛他們借以掩身的斷牆處，有一段無法承受日軍重機槍火力的近距離掃射，牆體下端被打爛已是無法承重，那牆便轟然倒下了！

“完嘍，這回集體翻車嘍！”白展哀歎，而同時他心中卻是在暗罵商震，這王八蛋跑哪去了，這回可是把大家夥都給坑死了！

隻是這也隻能是他心中的想法，他當然不會說出口。

“四麵都有鬼子了！”古滿這時說道。

“說彆的有啥用，跟小鬼子死磕，老子還有個小娘們呢，那打鬼子該死也得死！”王老帽忽然就大聲喝道。

他嘴裡是這麼喊，可心裡卻真的是在流血一般啊，可憐了自己的那個小娘們，還有那娘們肚子裡的孩子，也不知道那孩子是個丫頭片子還是帶把兒的！

所有人準備戰鬥了，而天上日軍的那顆照明彈已經落的很低了。

可是那又有什麼用，這裡可是台兒莊內日軍的後方，沒等這顆照明彈落下去，那下一顆照明彈也就該升起來了，日軍又豈會任他們在黑夜裡遁逃？

可是就在那顆照明越落越低之際，他們這些士兵卻隱約的聽到在日軍雜亂的槍聲中好象有一聲爆炸。

他們自然不會理會這聲爆炸，實在是這日軍的槍聲實在是太嘈雜了。

可接下來他們頭頂上的那顆照明彈燃儘落了下來，周圍又變得黑暗起來，也隻有日軍的輕機槍打出那指示目標的曳光彈的在夜色中是那麼的顯眼。

王老帽他們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日軍的照明彈沒有再次被打起，可是他們卻知道此時的黑暗卻是他們唯一的撤退機會。

思索了片刻，王老帽便低聲喝道：“快撤回到原來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