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戰火依然彌漫,槍聲爆炸聲不絕於耳。
而這時有一個東北軍的軍官卻正在後麵的廢墟中擺弄著一支盒子炮,那盒子炮有著與一般盒子炮迥乎不同的更長的彈匣,隻因為那是一支二十響的盒子炮。
“真是好槍啊!這幫玩扔在哪弄到的這麼多好槍?”那個軍官自言自語的說道。
這個軍官所說的“這幫玩扔”那是指商震他們,而他也正是借了商震他們槍就不還了的那位古連長。
“聽說好象是他們從日本鬼子手裡搶來的。”旁連有一名士兵回答,那個士兵卻正是周秀。
“淨扯蛋,你看過日本鬼子用過這槍?”那古連長表示不信。
“古連長,我聽他們說,當時是日本鬼子扮成了咱們的人,結果被他們給伏擊了。”周秀回答道。
“可能嗎?王福,你信嗎?”那古連長一歪頭問手下的一名排長。
“我不信,那得天上掉下來多大個餡餅能把他們的腦袋砸上。
要我說,他們就是一群膽小鬼不想和鬼子硬磕就在外麵晃悠。
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弄來的這些槍,然後再吹牛逼自己夥殺了多少個小鬼子。”那個叫王福的排長不以為然的回答。
“我看也特麼的是。”那古連長同樣表示了對商震他們這夥人的不屑。
周秀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可到底也沒有說出話來,他現在都已經後悔出頭替古連長借槍了。
他和商震他們並肩作戰過,他雖然也不是很佩服商震他們不肯打硬仗打惡仗的作風,可是他對商震他們的戰鬥力那是不懷疑的。
現在的情況是,古連長他們借了槍擺明了不想還,作為這位古連長曾經的下屬現在他還真的就不好說什麼。
彆看現在古連長的這個連現在是二線隊伍,可前麵正與日軍激戰的守軍已經打得差不多了,那麼這個連肯定就得接著上了
而這個連上去之後的結果那也同樣是可以預見的。
截止目前,就在小蚌埠的這個鎮子裡337旅已經累計傷亡近千人了,而日軍的傷亡也絕不會少太多,畢竟渡水而擊有著天然的劣勢,隻要船沉了很多日軍也就被淹死了。
於敵我雙方來講,這場攻防戰那就象在玩一種叫作“填大坑”的撲克牌遊戲,敵我雙方隻能往裡填人,所謂的勝敗也隻是雙方各自填了多少人的問題,想沒有傷亡就占領或者守住這個淮河北岸的戰略要地那是不可能的!
正因為如此,古連長這個連衝上去打替補除了與陣地共存亡外便也不會有第二個選項,而說與陣地共存亡或者說為國捐軀那叫好聽的說法,要是難聽點說,那他們就都是將死之人!
就這種前提下,麵對著這些將死之人周秀又如何還能張口替商震他們要槍?
“都準備準備吧?一會兒就該咱們上了。”那古連長收起了那把曾經屬於商震的槍下令道。
然後他卻一轉頭對周秀說道:“把你們這一個排人放在最後,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本來這裡就沒有你們什麼事情。”
“古連長,我——”周秀正想說話的時候,卻被那古連長製止了,“你們已經死過一回了,這回該我們先上。”
可是接著那古連長卻又咧嘴笑了:“你不用跟老子表什麼決心,就這場仗想死有的是機會,你不差這一會兒!”
古連長這話說的雖然難聽可卻也是事實,不過,周秀到底還是感激的看一眼自己的這位老連長。
打陣地戰,往前衝,必死,拖在後麵才有一線生機啊。
有士兵開始整理槍支彈藥了,一人動其他人自然也就動了起來。
可是這時,那個叫王福的排長忽然發了句牢騷道:“媽了巴子的,這仗打的,想給家裡郵封遺書都沒地方啊。”
王福的這句牢騷話讓所有在場的士兵抬頭看了他一眼,雖然手中依舊在整理著槍械,可是那表情卻都黯然了。
是啊,這年頭,就是自己口袋裡揣著寫給家裡人的遺書那也沒地方郵啊。
家在萬裡關山之外,郵路已經斷了,那裡已經被日軍占了八年了,那裡已經成為了所有東北官兵的內心的痛。
可就算郵路不斷那也不能往回郵信啊。
試想,那裡已經變成了日本鬼子與漢奸的天下,這要是一封信到了家讓那些畜生看到了,那豈不是暴露了自家人是抗日家屬的秘密,那樣就反而害了家裡人。
“唉,昨晚睡覺做夢夢到我娘了。”這時又有士兵說道。
這名士兵說的話便讓那古連長一皺眉。
大戰在即,說這些話有損士氣啊。
可是正想說點什麼的那個古連長在看向那個士兵時卻也沒有張開嘴。
隻因為那個兵是個老兵了,不光資曆老,歲數也大,今年也有五十了。
那個老兵跟他進入到關內時四十出頭,也算是正當壯年吧,可現在卻已經五十了,不知不覺,他們這些拋妻離子離開爹娘的東北軍在關內的異鄉已經有八個年頭了啊!
對於這樣的老兵,那古連長也絕不好說什麼的。
“這人哪,年輕時不覺得,總想往外尥,覺得外麵好混。
可是現在年歲大了,反而就想家想娘了,我那老娘估計現在也不在了。
唉,就算是現在回去,想給燒幾張紙都找不到墳頭了。”那老兵感歎著。
然後他還抬頭看了一眼古連長有些抽抽臉,接著他便自嘲的笑了,“所以他娘的,狗日的小日本不讓我回家見爹娘,老子也不能讓他們回家見爹娘,不就是拚命嗎?誰怕誰?老子咋也賺他們二三十年呢!”
他歲數大,五十多了,那日本兵也就是二十多歲,那就算是他與日軍同歸於儘了,可不就是賺了日本兵二三十年嗎?
到底是老兵啊,人家也隻是掃了一眼古連長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連長在琢磨什麼,誰又曾想到他開始說的壓抑後來話鋒一轉就說得豪氣乾雲起來!
“廿!”那古連長笑了,“老馬說的對!”然後他就對其他年輕的士兵說道,“你們年輕,你們不能象老馬似的賺小鬼子二三十年,可你們那也是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賺一個啊!”
士氣就是這樣的,當那老馬說得低沉時所有人心情就都不好,可是當老馬說得豪邁,那古連長又這麼一鼓動,所有士兵便也都把那離愁拋之腦後了。
想回家?都想!可是不殺小鬼子咱回家?誰擋了咱們的路那就殺誰,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走了,該咱們上了!”那古連長終是站起來大喊了一聲,於是他們這個連的人便全都從那廢墟之中站了起來迎著前方的槍炮聲而去。
小蚌埠阻擊戰已經打了有幾天了,這片區域裡已經沒有完好的房屋了,現在就有打飛的子彈從他們頭上飛過,他們也隻需要再前進個百八十米,那麼孰生孰死也就各憑天意了。
可也就在這個時候,右前方忽然有一個士兵借著廢墟的掩護哈腰跑了回來,那是他們連在前方放的瞭望哨。
那個哨兵歲數不大,看樣子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可是長得卻高高大大的,而且在相貌上和那古連長也有幾分相像。
周秀是認得這個士兵的,這個士兵其實是那古連長的親弟弟,古連長家裡兄弟五個,而這個弟弟是老小叫古滿。
古滿在半大小子的時候就跟著他哥在東北軍裡混,彆看歲數不大,那卻已是地地道道的老兵了。
“連長。”古滿叫道。
“說。”那古連長回應。
“我看到借咱們槍的那夥人了。”古滿報告道。
“借咱們槍的那夥人?哪兒呢?”那古連長愣了一下,“他們來嘎哈?”
“不知道啊,我看他們就躲在原來旅部附近了。”古滿回答。
那古連長皺了一下眉看向了周秀,可是他一見周秀那一頭霧水的樣子顯然也不知道那夥人跑到前麵做什麼。
“算了,彆理那些膽小鬼了,我怕沾了晦氣,咱們連的人,跟我上!”古連長大聲命令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