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黑漆漆的夜。
隻不過在鬆江縣城西北角處,時不時的傳來子彈飛射的紅光,而時不時的手榴彈爆炸所產生的光亮就像夏夜裡的閃電,一閃即逝。
日軍並沒有放棄對鬆江縣城的攻擊,他們展開了夜戰。
而此時軍部裡煙霧繚繞,軍官們在開會,商震由於常恩的召喚,就再次在一個角落裡列席了會議。
這種會議自然沒有他說話的地方,隻是他也隻是才聽了與會者的說話,雖然他的臉上麵無表情,可是內心卻已經掀起了波瀾。
他所認識的兩個師長還都在,一個是常恩,另外一個姓張。
那個姓張的師長是打著繃帶來的,看他說話時語氣很弱,顯然傷的不輕。
可是那兩名師長以下的軍官呢,商震本身不是67軍的人,他對這些軍官也不是很了解。
可是在上次列席會議的時候,他還是記住一些軍官的,隻是那些有印象的軍官絕大多數都沒來,這讓他的心中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報告軍長,我們322旅鄧旅長陣亡,所以卑職才來參加會議。”有軍官大聲站起來報告道。
而這時坐在最前麵的吳克用看著那名軍官就皺了一下眉。
“我記得你是個副職吧?”吳克用問。
“是的,報告軍長我是542團副團長何作修,我們團團長陣亡了,不光我們團的團長陣亡了,我們旅的那兩個團長也陣亡了,所以我才來——”那個軍官說不下去了。
吳克勇沒有再說話,麵色沉痛的擺了一下手示意那個軍官坐下。
而這時自然有其他的軍官開始向他報告。
隻是隨著那些軍官的報告,角落裡的商震內心裡就越來越震驚,與此同時吳克用的臉色也越來越沉重。
因為通過那些軍官給吳克用的報告,商震才知道截止目前,六十七軍卻又陣亡了三名旅長,六名團長!
也僅僅是一天時間,傷亡就如此之慘重,商震已經無法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了。
隻是就在這一片壓抑之中,卻又有一個虛弱的聲音說道:“老鄧也陣亡了。”
那個人正是107師的那個張師長。
吳克用擺了擺手,示意軍官們不要再說了。
老鄧是誰?商震費解,他這個新人實在不知道67軍的這些高級將領都姓甚名誰。
不過這時商震就看到吳克用在桌上摸起一支煙,而旁邊的衛兵上前幫他點燃之時,吳克用那夾煙的手指就已經微顫了起來。
聽那個張師長話裡的意思,他所說的那個老鄧的級彆一定不低,而且軍長吳克用還很熟識。
所以那個老鄧至少應當是師參謀長或者副師長。
商震思索之中有一種被稱之為凝重的氣氛便在這軍部裡彌漫開來。
而最終打破寧靜的卻是一位軍官站了起來說道:“軍長,咱們是不是可以撤退了?現在也有三天時間了。”
一聽那個軍官這麼說,商震心中不由一動,因為,撤退這是一個敏感的人人關心的話題。
據商震所知,六十七軍是六號來的,而現在眼看已經是八號的晚上,上麵集團軍給下達的命令是堅守三天,如果算上突圍的時間,那到了現在也是可以算上三天了。
仗打到這個份上,還剩一千來人,按理說撤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於是在這名軍官提議之後,不光是商震,其他所有人便都看向了坐在前麵的吳克用
吳克用把目光掃向了與會者,隻是卻沉默不語。
片刻之後,便有另外一名軍官也站起來說道:“軍長,我覺得咱們現在也可以撤退了,總是要給咱們六十七軍留些種子的。”
這第二名軍官一說話,便又有軍官要站起來,隻是這回吳克用卻伸手製止了。
吳克用手中的那支煙上的煙灰已經有很長了,可是他卻沒有察覺。
而他手下的軍官們也正在關心最重要的事情,他們竟然也都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唯有作為旁觀者的商震注意到了,可是他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說話。
於是,在下一刻吳克用拿煙的手便抖了一下,那是被那煙蒂燙了手,這時他才下意識的將那煙頭扔到了地上。
“你們都是這個意見吧?”吳克用用低沉而嘶啞的的聲音問道。
下麵的軍官先是沉默,隨即便有人應道:“是!”
而這時吳克用就站了起來,他把目光投向了窗戶。
隻是窗戶那裡又能看到什麼呢?那裡有厚重的窗簾遮擋著,甚至為了防止泄出燭光,外麵還用棉被堵上了。
吳克勇背著手在他的部下麵前踱著步,他踱得很慢,每一步卻仿佛踏在了在場每個人的心弦之上,以至於整個屋子裡的人都能聽到吳克用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
“我理解大家的心情。”當吳克用轉過身來時他緩緩的說道,“但是!咱們必須堅持到午夜十二點!”
吳克用用這句話說的真很慢,聲音也不高,可是卻很堅定。
煙霧繚繞的霧中,仿佛有一聲無聲的歎息出現,那是在場所有人共同的歎息。
而商震內心裡的歎息則是,果然如此。
既然吳克用已經表明自己的決定他索性便就接著說開來。
他看著自己的部下們說道:“既然咱們已經堅持到現在了,那麼也絕不差這幾個小時。
既然咱們東北軍六十七軍傷亡慘重,現在也隻剩下這不到一千人了,那麼何必因為這最後的一點時間再落人把柄?
你們不要跟我說給咱們東北軍留點種子,咱們東北軍可不光是咱們六十七軍,還有其他部隊,咱們犧牲一把為東北軍爭回臉,那麼剩下的他們就是咱們東北軍的種子!”
在吳克用的說法之下,軍官們全都沉默不語,商震不知道吳克用是否能夠說服自己的部下。
當然了,這是軍隊也不需要說服,那你就作為軍長的吳克用也隻需要下命令就可以了。
隻是到了此時,在兩萬多人隻剩一千多人的情況下,吳克用不應當有更多的一些解釋嗎?
而這時吳克用便又接著說話了,隻是這回他說話卻讓商震有些驚訝。
“咱們都是六十七軍的,沒有人經曆過九一八,那是咱們東北軍的恥辱,那是咱們東北軍永遠遠被人戳後脊梁骨的一塊傷疤!
你們知道當時北大營收到的命令是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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