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小稚坐在地上呆了片刻。
瞬息之間,由死到生,地獄到天堂,縱使她比彆的女學生有主見,可也是閱曆有限,今晚所經曆的,她還真需要消化一下。
王老帽都自稱是東北軍的了,那麼商震也應當是東北軍,原來人家是騙自己的啊!
意識到這點,她從地上爬起來就往門口跑,可是剛到門口又一想不能出去,她便又趴到窗口向外望。
可是她又能看到什麼,就他們這個宿舍的窗戶也是窗戶紙的。
想了想,她乾脆伸手在那窗戶紙上捅個窟窿,趴在裡麵就向外看。
黑暗中有手電筒亮著,有一群人正在手電筒的光亮下蹲著,被手電筒照亮的人那手都放在了腰間,那些人正是先前闖入到她們宿舍裡的歹徒。
而就在那些歹徒的旁邊,還站著一些人,當有手電筒的光束滑過時,他便看到了那些人手中拿著的手槍。
男生宿舍就在對麵,這時就已經亮起煤油燈來了。
彆看天津衛好大一座城,可是竟然沒有發電廠,隻有在租界裡才有小型發電廠呢,時下的中國就這麼窮就這麼落後。
從這個角度上來講就知道,九一八事變把沈陽丟了,有多麼的可惜。
耳聽著外麵的嘈雜聲已經小了下來,看來局勢已經被控製住了,冷小稚變得冷靜下來。
“把燈點著。”她回頭說道,而這時恰巧有個人也湊了過來,那是李雅娟兩人的腦袋病撞到了一起都“呀”了一聲。
“哦”,到了這事,李雅娟還跟他慪什麼氣?伸手摸起地上的手電筒就照著去照燈。
這時在床鋪上就傳來彆的女生弱弱的聲音:“彆點燈了吧,屋子裡有死人!”
“天天嚷嚷著要抗日,咱們要麵對日本侵略者的一個死了的漢奸狗腿子,就能把你們嚇成這樣?”冷小稚說道。
以冷小稚的脾氣秉性,又豈止是什麼事都罩著李雅娟,在整個女生宿舍裡她就是頭兒。
悉悉瑣瑣中先是一盞煤油燈被點著了,接著一盞風燈也被點著了,手電筒反而被熄滅了。
有了那漫射的光源,屋子裡終究不再是像手電筒所照那樣,有的地方亮,有的地方黑了。
而這又是一副怎樣的情形呢?冷小稚和李雅娟忙著找鞋穿,床上是那些躲在被窩床鋪角落裡的女學生,地上則是躺了一具屍體。
腳步聲起,這時有人進來了。
有了燈光冷小稚他們就看到進來的人,雖然穿的便裝,可是看著那相貌就絕對不是歹徒。
不過令冷小稚和李雅娟失望的是,他們並不認識這個人。
“你們女學生在床上都彆動,一會兒警察來了,你們照實說就行!”那個人說著便哈下腰往那個是已經死去了的二爺手裡塞了個東西。
一看到那個人所塞的東西,冷小稚心中就是一動,那個人往那個歹徒的手裡塞的是一隻手槍!
那隻手槍並不長,並不是原來冷小稚所見過的盒子炮。
可是死人是不會開槍的,並且就是那個人不死,東北軍也不會往自己的對手手裡塞槍,冷小稚眼見這個人的動作便想明白了些什麼。
“不要動這個死人,這是證據。”果然那個人說道。
那個人的歲數也隻是二十多歲罷了,顯然他也並不適應在女生宿舍裡待著,仿佛在他的眼睛中隻有那個死人,其實還是出於拘謹。
就在那個人轉身要往屋外走去的時候,冷小稚忽然問道:“商震沒有來嗎?”
“啊?”那個人愣了一下,顯然他沒有想到這裡頭有女學生竟然提起了商震,“我們連長啊,他在外頭呢!”
那人隨口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那扇門被歹徒們踹掉了,依舊在地上躺著呢,那人踩著門板發出了“吱嘎”的響聲,他當然沒有注意到,他所說的話卻是給冷小稚和李雅娟都帶來了震驚。
“哎呀,麻杆兒竟然當連長了!”冷小稚和李雅娟同時驚喜的說道。
可是更大的驚喜卻在後麵,這時門外又進來人了,而這個人一進來,冷小稚和李雅娟就齊齊地伸出手指了過去:“你錢串兒!”
進來的人可不是錢串兒咋的?
冷小稚和李雅娟那都是認識錢串兒的。
想當初他們結伴同行的時候是七個學生七個當兵的。
那七個當兵的是商震、王老帽、馬二虎子、侯看山、陳翰文,二憨子,再就是錢串兒了。
“是我是我!”錢串兒笑道,不過他可沒有功夫和冷小稚李雅娟敘舊,“等咱們過了這一關再嘮,現在我告訴你們這件事咋整?”
屋子裡響起了錢串兒壓低的說話聲,可是這時外麵的聲音就又變得嘈雜了起來,又有手電筒在黑暗中閃過,還有那手提的馬燈發出的亮光,槍都響了,警察還不到嗎?
十分鐘後,就在這個女生宿舍裡,卻是又進了一幫子人。
燈光、手電筒的光照之下,依舊是縮在床鋪被窩裡瑟瑟發抖的女學生,地上還是那具什麼二爺的屍體。
“這個人糾集歹徒夜闖女學生宿舍試圖搶人,在我們進行阻止時,他開槍頑抗,已經被我們斃了!”王老帽冷冷的說道,順便著他還往那個什麼二爺的屍體上吐了口吐沫。
王老帽當然不會自說自話,他的身邊站著好幾名警察,而商震也在。
“我說幾位兄弟,現在已經這個樣子了,隻是你們終究在我們的地麵上殺人了,你們需要和我們回去接受調查!”這時其中的一個警察苦笑著說道,而那個警察正是一開始接待商震他們的那個。
一聽這個警察這麼說,王老帽笑著搖了搖頭。
他說道:“我說老弟不是我癡長了幾歲不給你這個麵子,歹徒夜半闖進女生宿舍,帶著槍。”他伸手一指那具死屍手中依舊攥著的手槍,“帶著20多個人,手中還拿著刀,想禍害我們東北的女學生。
作為東北軍我斃了他那是理所應當的!你想把我們帶回警察局調查,那是不可能的,你們這位局長剛才說要繳我們的槍,那就更不可能!”
此時躲在窗戶上的女學生們便都看向了其中的一個警察,那無疑是個當官的,是個麵色陰沉的中年人。
女學生們現在依然沒有穿外衣,卻還是女孩子睡覺時所穿的那種內衣。
一個個依舊是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用雙手捂著胸口,那是怕走光。
而地上的屍體依然還在,手中還有槍,也就差了那個死人的腦袋瓜子沒往外流血了,因為無血可流了,能流的都淌在地上了,否則這就是當時的作案現場啊!
“怎麼你們現在也涉案了?你們的槍就繳不得嗎?再說了,你算是乾啥的?你是你們的最高長官嗎?讓開!”這是那個局長說話。
那個局長跟王老帽說話很不客氣。
雖然說軍隊和警察是兩個係統的,可是他一個堂堂的足夠級彆的警察局長和一個東北軍的小兵犯話嗎?他若不是忌憚這些東北軍士兵手中的槍,他都想讓王老帽“滾一邊去”了!
這時候就體現出軍官的作用了,王老帽還真的就不是軍官,彆看王老帽很凶很橫,可是他也不是那不識大體的人。
他皮笑肉不笑的嘿嘿了一下,然後一指商震:“嫌我級彆低呀,那你跟我們長官說話。”
如此一來屋子裡滿滿登登的一下子人就都看向了商震。
商震現在卻是依舊扣著他那冒充百姓的鴨舌帽呢,他的雙眼在那冒著下的黑暗中閃亮,可縱是如此,所有人也都能看明白商震很年輕。
“你有話請說,咱們簡短一些,大家都忙。”商震看著那個局長便道。
他說話的語氣也很生硬。
他要說什麼自然事先都想過了,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作為一名軍人,雖然他現在隻是一個小連長,可是他根本就不怕什麼警察局長。
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警察遇到兵有理就能說得清嗎?更何況警察還沒理!
“讓你們的人把槍交出來跟我回警局接受調查!”那個警察局長凝視著鴨舌帽下商震那張年輕的臉把自己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哈!”商震也笑了,就像一開始王老帽笑得那樣。
“我們這些人從沈陽一直打到了天津,日本鬼子都沒能繳掉我們的槍,你認為你們警察可以嗎?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級彆的局長,可是能繳我們槍的隻能是我們上麵的長官,我已經派人去通知了,這事兒你們警察局自己做不了主。
如果你們非要動粗的話,可彆怪我們這些在戰場上活下來的老兵不客氣!”
誰都沒有想到,年紀輕輕的商震竟說出這樣一番強硬的話來,那個警察局長的臉色當時就變得更加陰沉了。
可是商震的話卻還沒有說完,他卻又冷冷的說道:“地方上的凶徒敢衝擊學校妄圖欺負羞辱我們東北人的女孩子,你真當我們東北軍是吃素的嗎?
哼!
把這位局長大人請到外頭去!保護這個現場,直到他們上麵來人!”
艾瑪,就商震這話說的,這個硬氣啊,當時那個警察局長手都在摸自己腰間的槍了。
可是注定警察的槍是不可能有百戰士兵的槍出的快的,他槍剛摸了出來,旁邊就有彆的盒子炮頂在了他的頭上。
“把槍放下!”商震不以為然的說道,然後他仿佛自言自語的又說,“哦,對了,都說俞主席要被調走了,可是現在不還沒被調走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