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瘋,可是商震最終還是當上了他們這支隊伍的頭兒,儘管後來商震自己也想明白了,自己當上所謂這個頭兒就是兩夥人互相妥協的結果。
很明顯老霍頭是他們那幾個人的頭兒,而自己和老霍頭的關係一向又不錯,老霍頭對自己是信任的。
而自己偏偏又是王老帽排的人,王老帽自然不會擔心自己胳膊肘往外拐。
雙方吵架吵出這麼個結局來,也真的是讓商震啼笑皆非卻又無語。
現在想把這兩夥人撮合在一起,還真就非他莫屬,所以這個頭兒他是想當也得當,不想當也得當,估計等到找到大部隊兩夥人各奔東西的時候,自己這個頭兒也就當到頭了。
而且老霍頭和王老帽雙方還議定,不管哪夥的人都必須嚴格聽從商震的命令,畢竟這裡可是軍隊,那要是做不到令行禁止他們還選個當官的出來乾嘛?
當官就要一碗水端平,這個頭兒對商震來講,真的是無妄之災,可是他又推卻不得,就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好了,這回他們這兩夥人終是變成了一夥人,所有人便都看向了商震。
商震無奈的搖了搖頭,一指錢串兒和仇波,就讓他們兩個先到下麵的那個屯子去探聽下情況。
就商震這個分配是如此之合理,恰恰是一夥兒出了一個人,那麼誰又能有意見呢?
此時的日軍正沿著遼西走廊往華北方向推進,可這也隻是大勢,日軍卻還沒有那麼多兵力來深入農村。
所以錢串兒和仇波到了下麵那個頭之後很快便返回來報告說,那個屯子裡並沒有日軍出現。
原本不是事兒的事兒因為兄弟鬩牆又變成了的事兒終於迎刃而解,除了侯看山以外,所有人皆大歡喜,都去那屯子裡找飯吃去了。
至於侯看山雖然眼見商震還當了個頭兒,雖然他心中不滿可那又有什麼用?更何況王老帽已經警告他了,我特麼的都得聽麻杆兒的話,你要是敢不聽話,小心我打出你屎來!
既然屯子裡沒有日軍,天又快黑了,商震他們晚上就借宿在一個大戶人家的廂房裡再也無話。
一天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隻是縱使他們所借宿的是大戶人家,就那廂房裡卻也沒有能容得下他們睡覺的火炕。
好在現在夜裡也隻是涼還談不上冷,士兵們在地上鋪了厚厚的稻草,開始還有幾個人低聲說上幾句,可隨後鼾聲便起。
商震聽著彆人入睡的鼾聲也困了。
雖然說他不是陳翰文那樣的半拉秀才,可是想想自己當兵以來所遇到的光怪陸離的事情卻也感慨人生如夢。
若非都是自己所經曆的,他真的不相信自己所經曆的一切事情都是真的。
漸漸的商震睡著了。
黑暗之中本就瘦弱的他蜷著身體便如一個離娘的孩子。
可是就在這樣的夜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商震便覺得自己再次置身於那戰火紛飛的戰場之上了。
天上有日軍的飛機,那飛機投下來了比他見過的最大的西瓜還要大的炸彈。
在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便有東北軍士兵的殘肢斷臂滿天飛,甚至還有一個斷掉的血淋淋的手掌就在商震的眼前飛過。
我是一名士兵了,我不能再見到血就嗷嘮嗷嘮的叫了,那種血腥固然讓商震心悸可是潛意識裡他也在提醒著自己。
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容易的,商震終於學會了堅強!
於是就在商震的警醒之中,那屍山血海的殘酷終是沒能擊倒他。
可也隻是瞬間之後,商震就覺得自己卻又置身於一個村子之中了。
他看到百姓們正在彈雨之中哭天喊地著,房屋在燃燒,可空氣中所彌漫的不僅僅是嗆人的煙味卻還有著一股血腥的令人窒息的氣味。
他忽然看到一個老頭護在了一個老太太的屍體前,然後那老頭中槍捂著胸口就倒了下去。
可詭異的卻是,那老頭在倒下之前卻是用無比輕蔑的目光掃了一眼就站在一旁的自己。
自己是那樣的手足無措,而那老頭的目光是那樣的輕蔑與鄙視,仿佛在無言的質問,士兵,你的槍呢?
在那那頭無聲的置問之中,商震忽然就變得手足無措了起來。
他想說,我是剛當兵,我還太瘦,我扣不動扳機!
可是也隻是一瞬間他所麵臨的場景卻又變了。
他忽然看到在那黑煙烈火的背景之下,一個敞胸露懷的年輕女子就在那裡躺著,她的頭發下已是一灘腥紅的血。
商震很詫異,難道這位大姐是被日本人給禍禍了嗎?
可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就看到有一個小孩子在那年輕女子的懷裡拱啊拱啊的。
商震上前才看到那個孩子卻正是趴在那女人的懷裡吃紮兒!
此時的商震自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他下意識的便想,死人的奶也可以吃嗎?
可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就又聽到一聲槍槍,然後那個正在吃奶的小孩子便直接被這一槍掀翻了!
他就看到那孩子張嘴卻喊不出來什麼,那白色的與紅的色的血已是攪在了一起!
那孩子比自己還瘦弱的小胸脯起伏著,他的鼻孔“呼嗒”“呼嗒”的喘著氣。
隻是那起伏越來越慢了,而那喘氣也是越來越弱,原本就極其弱小的小孩子的生命之火馬上就熄滅了!
在這一刻,下意識的以為自己已經是一名合格士兵的商震整個人都已經蒙掉了。
可是夢境到此並沒有完,商震忽然看到那個年輕女子的眼睛忽然就睜開了,那目光卻是直盯盯的看著自己,那目光仿佛在說:“救救我的孩子!”
而也就在這一刻,黑暗之中本是蜷伏著的商震一翻身終是坐了起來,他醒過來了,也才意識到剛剛自己做夢了。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眼前雖然一片黑暗,可商震卻覺得那個女子乞求的目光卻始終在盯著自己!
商震感覺自己的心在怦怦的跳著,自己的臉也在發燒,在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和原來不一樣了,因為自己穿上了這一身灰布軍裝,還背上了槍。
自己這些人理所當然的去找老百姓弄吃的,有錢就給錢,沒錢的話老百姓也會給他們吃的,可如果他們既沒錢老百姓也不給,本來商震以為自己也可以去搶。
雖然商震並沒有去搶過老百姓的東西,但是他已經有了這種心理準備。
可是現在呢?自己吃著老百姓給的吃的,睡在老百姓給的稻草之上,老百姓渴望自己給他們以安全,雖然自己有時也會用手中的槍去救老百姓,可更多的時候自己卻更像一名逃兵!
夢中那個老頭掃向自己的目光是那麼的輕蔑,而那女子的目光中卻又充滿了乞求,這樣的目光忽然就讓商震產生出了一種無地自容的羞愧感。
自己可是當兵了呢,自己不能保護老百姓還怎麼能去惦記著去老百姓那裡弄吃的?自己以後是否應當用手中的槍再多做一些什麼呢?
商震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產生出這樣的念頭,可是他知道如果以後自己還是那麼渾渾噩噩的話,自己這輩子會良心不安!
商震就這麼枯坐著,就這樣想著,一直到天明。
而天一亮,他們這夥人在村子裡吃過飯帶著乾糧再次開始趕路。
此時的他們早已經把錦州城甩在了後麵,而前方即將到達的是遼西走廊上的另外一個戰略要地葫蘆島。
按照陳翰文的說法,這葫蘆島就是另外一座關山。
老霍頭他們這個連正是為了實行無戰線戰法從葫蘆島出來的,至少他們出來的時候那葫蘆島可是在東北軍的手裡。
這於商震王老帽他們這些特彆希望找到大部隊的人來講無疑是一個好消息,所以商震也不廢話就是悶頭急走
必須得說,商震經過一個多月的訓練以後,力量上那自然是長的,可力量長得再快卻也沒有他體力長的快。
人瘦體就輕,那行軍的腳力便提升了上來。
現在他們這支小隊誰是最高長官?呃當然是商震了!
哪有在軍隊質疑長官的權威的?
就算是老霍頭他們的人對商震不滿那也絕對是不會表達的,因為商震當頭兒那可是老霍頭提議的。
他們要是質疑商震的行為那豈不是打自己的臉。
而王老帽那當然也不會對商震的行為說什麼,二者相權取其輕,自己當頭兒不可能,老霍頭當頭兒他又怕人家公報私仇,商震總是比彆人當頭兒要強的。
也隻有侯看山一時還不適應商震這個長官的角色,可是他剛稍有怨言時就見王老帽摸了一下嘴丫子!
當時侯看山就什麼意見都沒有了。
他能不了解王老帽嗎?王老帽那是在提醒他彆沒事找抽,小心我再大嘴巴子抽你丫的!
那可不是抽你丫的嗎?
昨天侯看山嘚瑟過勁了,王老帽那一嘴巴打他打得可絕對不輕,他嘴丫子現在還腫著呢!
並且。現在可是行軍,這一急行軍光用鼻子喘氣那哪夠啊?總是要用到嘴的。
於是,就在這急行軍之中,就見侯看山那已經腫起來的嘴就跟鄉下吹火用的風箱似的,不停的在那“噝”“噝”的吸著涼氣。
彆人用嘴喘氣也就罷了,他一用嘴喘氣那當然嘴丫子疼!
侯看山本就是欺軟怕硬的性格,王老帽揍了他他也隻能自認倒黴,偏偏現在他又惹不起商震,便也隻能把對商震的怨氣埋在了心底。
商震他們繼續前行,可是就在他們接近了那葫蘆島時便發現那公路上已是有日軍絡繹不絕,並且前方亦無槍聲!
而最終他們找到了葫蘆島外圍百姓家一問便得到了個說意外也不意外的消息,那就是,葫蘆島也已經丟了!
一時之間躲在暗處的他們便又麵麵相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