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繼續跪了,柳青熙無視門口丫鬟的勸阻,拉著杏花的手,自顧自地回了房間。
越走越覺得難受,柳青熙揉了揉酸澀的腿腳,有點痛,一掀開,果然都紅了,白皙的腿上一大片淤青,顯得很嚇人。
“杏花,拿藥來,”她痛得止不住地流淚,聲音中有止不住的啜泣,低低的,和小貓一樣,顯得又可憐又可愛。
杏花翻找了半天才找到藥,湊近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天呐,小姐,疼不疼啊。”
“疼的。”許是太應景,柳青熙脫口而出說出了這句,若是上輩子,她才不會這樣,隻會說不疼。
可前世今生,到底是不一樣的。
“那小姐好好睡一覺,睡著了就不疼了。”杏花用手指蘸藥膏,雪白的膏體,一點點覆蓋住那些淤青傷痕。
柳青辭垂眸,視線牢牢地盯著前世為她丟掉性命的杏花,這一次,她一定要改變前世的命運。
大概是杏花動作太輕柔了吧!柳青熙困意漸起,最後失去意識,也渾然不覺。
等杏花再次抬頭,她已經睡過去了。
柳青熙的睡容安詳,窩在一床大被子裡,顯得嬌小可人。
旁人或許不知,這是小姐第一次對她喊疼,雖然平日裡,小姐看上去一副嬌弱的樣子,實際上待人接物都很平靜,讓人猜不透。
杏花想了想,其實小姐也是可憐人啊!小姐幼年喪母,爹不疼,唯一的哥,還不在身邊,如今又被退婚,大概是心裡實在承受不住了吧。
杏花第一次在心裡覺得,小姐隻有她了,她要保護好小姐。
柳青熙這一覺睡得很舒服,日上三竿,她才起床,不像從前,總是半夜驚醒。
柳青熙以為今日閒著無聊,可以出去逛逛燈會了,偏偏還有人讓她不能安生。
如畫閣裡,柳青禾的侍女小蓮正在和她主子,複述昨晚的情形,“小姐,你都不知道,大小姐她太囂張了,老爺夫人前腳剛走,她後腳就直接回房睡覺了,不能因為她是嫡女就這麼無法無天啊!”
侍女還在添油加醋,柳青禾卻隻哦了一句,這些她沒工夫理會,隻輕描淡寫道,“將這些消息傳到四姐姐那去。”
她的四姐姐也就是柳青靈,家裡女子排名第四。
從侍女那得知這個消息後,柳青靈就第一時間衝到祖母麵前告狀,聲淚俱下,“祖母,你公平些行嗎?大姐跪祠堂就跪了一小會,哪像我,上次就因為外出,不小心多耽誤了一個時辰,就跪了整整一晚,不能因為她是嫡女就厚此薄彼吧!”
此時,柳家祖母端坐在主位上,渾身上下有一種威嚴的氣勢。
聽到這些,她眉頭鎖的很緊,“去,把青熙叫過來。”
柳青熙還在院子裡想著去哪逛,就被祖母身邊的嬤嬤告知祖母有事找她,她低頭跟在老嬤嬤身後進了屋。
看到屋子裡的人,再加上祖母不太好的臉色,柳青熙稍加思索 ,登時了然,又是柳青靈告的狀。
她的三妹妹柳青靈,一貫看她不順眼,對此,柳青熙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問祖母安。”柳青熙行了個禮,她今日穿了一件水色海棠雲錦對襟襦裙,整個人如清晨雨露,攜帶著昨日雨水過後的涼意,沁人心脾,美得不似人間女子,似天上仙子。
祖母臉色見狀,臉色更加難看,“跪下,昨夜讓你在祠堂跪,你不跪,現今補上。”
柳青靈在一旁站著,眼裡閃過一抹幸災樂禍,故意陰陽怪氣,“姐姐今天穿的好美呀!讓妹妹好生羨慕。”
柳青熙絲毫不理她的嘲諷,也不爭辯,直直地跪在地上,視線直對上高座上的長輩,“祖母,我不明白,為什麼被退婚的是我,受委屈的是我,被罰的還是我。”
她似乎真的不明白,一雙美眸,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柳老夫人見狀,臉色略微和緩了一些,耐心解釋,“女子的聲譽最為重要,被退婚以後誰家敢要你。”
蕭鈺剛下完早朝,此時已經到了丞相府門前也不知她有沒有事。
下人通報,門口有貴客。
丞相還以為是同僚來找他喝酒,待出門看清是誰時,臉色變得鄭重多了,連忙迎上去,剛想行禮,就被打斷,“今日來府中多有叨擾,不必多禮。”
丞相腦袋在瘋狂運轉,這些日子有沒有得罪這位太子,應該沒有,他放在心裡,試探著問道,“不知太子來府中有何事?”
太子今日穿了一身雪青暗花騰紋玉錦長袍,整個人如鬆石般淡然,又如翠竹那般雅致,他避開這個話題隻道,“好久不見,來看看丞相。”
丞相擦擦冷汗,這話說的不明不白,明明剛剛還一塊上朝來著。
然後,蕭鈺話鋒一轉,“聽聞貴府小姐被退婚了,我這來看看。”
“小女做的事是不對,勞煩殿下和皇後娘娘說都是老臣教女不方。”丞相的汗控製不住的流。
“丞相不必緊張,今日來丞相府是個人私事,前些日子我和貴府小姐因緣相識,途中我不小心受傷,貴府小姐給了一瓶藥膏,挺好用的,如今藥膏已然用完,今日正好路過,順便來討要一瓶,不知是否方便?”蕭鈺說的坦蕩,臉不紅心也不跳。
雲東在旁邊看得嘖嘖稱奇,想不到太子是這樣的。
“方便,方便。”
藥膏,是了,青熙那個死丫頭,隔三差五的就弄些稀奇古怪的藥草什麼之類的 ,聽到這些,丞相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態度更加殷勤,“殿下,這邊請。”
丞相沒想太多,詢問府中下人,小姐如今在哪?得到答案後,就直接將人帶到柳老夫人院子。
剛到門前,就聽柳青熙在大聲爭論,“祖母,我不服,明明就不是我的錯。嫁不出去,大不了出去當個尼姑。”
而房間中一位老婆婆怒拍了一下桌子,“胡說,你可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跪完在去抄20遍女德。”
那人應該是柳家的祖母。
太子挑眉,饒有興致地問,“丞相,這是?”
丞相見事不好,連忙和他解釋,“誤會,這都是誤會。”
家醜怎可外揚,接著他火速衝進屋內,對柳青熙道,“你先起來,給殿下拿你製作的藥膏,之後再來跪。”
一來二去,蕭鈺也明白了個中緣由,適時開口,“丞相,可是因為退婚一事罰的小姐,
丞相低下頭,“不瞞殿下,正是。
蕭鈺接著道,“那可否給孤一個麵子,不罰了,退婚一事,在我看來,本就是那秦世子的錯。”
丞相應允,偏頭左看,然後右看,這二人莫非有私情。
之前可聽說太子當眾誇讚一株在普通不過的蘭花,而那花恰巧還是青熙的。
丞相搖搖頭,不對,應該隻是巧合,太子和小女不太可能。
跪在地上的人聽到不罰了幾個字,立馬起身,拍了拍膝蓋上麵的灰塵,走到正在說話的二人麵前,隻理蕭鈺一人,“太子,這邊請。”
等走到拐角,四處無人時,柳青熙打開天窗說亮話,“說吧,你來找我乾什麼?有什麼目的。”
她的變臉速度,讓蕭鈺嘖了一聲,他靠近幾分,“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柳小姐蓄意先接近的我吧!”
屬於他身上獨有的一股香料的味道撲麵而來,調質偏冷,卻莫名惹她紅了臉,她有些不太好意思,“那個你離我遠點。”
伸出一根手指將人推遠,然後她在前麵帶路,蕭鈺看著前麵單薄的背影,眸子深了幾許。
二人一前一後,踏進柳青熙住的院子。
院落種滿各種名貴花草,蕭鈺快速掃了一眼,在心頭記下了一筆。
原來她喜歡這些,他狀似不經意的問,“柳小姐庭院裡這麼多草藥,莫非有得了什麼疑難雜症,我認識很多名醫,說不定能幫上一二呢?”
聽到這話,柳青熙的身子僵了一瞬,又很快恢複正常,“沒有什麼難以治好的病,就是從小體弱,時不時生點小病,至於這些花草,單純隻是愛好而已。”
二人一起進入屋內,柳青熙從一堆瓶瓶罐罐裡麵準確找出那天的藥膏,遞到他手裡,“給。”
接著,柳青熙不止想到了什麼,又開口,“也不一定吧,說不定到時候還有用到殿下的時候,畢竟我這病,也難瞧,等有需要,再找殿下也不遲。”
柳青熙到底還是給自己留了個台階,太子蕭鈺,說不定真認識些什麼名醫,能治好她這病,說不定呢?
“你之前暈倒了,現在好點了嗎?”蕭鈺終於聊到正事了。
“你是在關心我嗎?”柳青熙不答反問。
蕭鈺靠近了些許,將人逼到牆角,眸色深沉,“若我說是呢?”
兩人靠的很近,彼此之間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灼熱的呼吸,空氣好像也隨之升溫,柳青熙睫毛微顫,逃開了。
離得遠了,她平複了一下心跳。
“那……多謝太子關心。”
“還有,時候不早了,我一會還要抄女則,就不留殿下了。”
這是趕人,蕭鈺有些不悅,但也明白。
蕭鈺又在院子裡轉了幾圈,視線多留意了院中種的花草,方才離去。
蕭鈺前腳剛走,丞相後腳就來了,他的態度比之前好上很多,“女兒啊!你跟太子是不是有什麼情況啊!實在不行你努努力,當個側室也是好的,等將來太子繼承大統,說不定還能混個貴妃當當。”
“哦,我為什麼不能當正室,這麼沒自信嗎?”柳青熙不答反問。
丞相閉嘴沒說話,能說啥,總不能說京中比你家世好的姑娘有的是,輪到你,有點難吧!
“我這才剛退親,丞相這就要轉頭把我賣了。”柳青熙冷笑。
“倒也不是,言儘於此,你的事,你自己好自為之吧!”說完這句,丞相轉頭走了,隻留柳青熙一人在原地發呆。
室內燭火燒的正旺,她半邊身子藏在陰影裡麵,讓人看不真切。
好一個好自為之,過了片刻,柳青熙回過神來,諸般重重,她受教了。
柳青熙抄了足足二十遍女則,抄的手都有些酸軟了。
書上麵的什麼勸女子體諒男子,諸如此類的話,柳青熙看著看著,氣笑了。
柳青熙讓杏花把抄好的20遍女則交給柳老太太房中的嬤嬤,就直奔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柳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