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晉江27(1 / 1)

按照虞楚黛的設想, 她趁早回到甘泉宮,一來是防高龍啟反悔,二來是平複下心情, 睡個回籠覺。

整夜失眠的滋味,太難受。

人明明特彆疲倦,卻怎麼都睡不著, 腦子裡全是些有的沒的。

她甚至懷疑,高龍啟和她一樣, 也是什麼罕見的特殊體質, 比如說, 吸睡氣。

整整一夜啊, 可憐她根本沒睡著過,就瞪著一雙眼死死盯他看。

而他, 呼吸均勻, 無知無覺。

她恨他睡得像根木頭!

她無能為力,默默祈禱快入睡,隻有菩薩知道她有多難過。

張泰田之前跟她說過陛下經常睡不好,擺事實講道理, 到底哪裡不好了?

甚至早上那會兒,她給他包紮傷口, 他都沒醒一下下。

要麼是張泰田說謊,要麼是高龍啟克她。

原因不重要。

總歸虞楚黛再也不想經曆第二次。

她回到宮中, 人還沒坐下,結香就告訴她一個噩耗。

“今日為花朝節, 德妃娘娘請諸位小主們前往流芳閣看戲。”

於是乎,她的回籠覺計劃宣告失敗。

虞楚黛洗漱一番後,匆匆吃點早膳便趕往去流芳閣。

* * * * * *

虞楚黛走在路上, 入眼皆蕭瑟。

北昭國冬季漫長寒冷,花朝節沒有一朵花。

當然,有梅花。

可是梅花開得再好也隻算一種,而花朝節得百花開,慶祝的必要性到底在哪裡?還不如讓大家好好待在家吃點爆炒韭菜花。

反正都是花。

虞楚黛心裡抱怨歸抱怨,人卻不敢不去。走到流芳閣門口,恰好迎麵遇到德妃。

德妃乘坐步輦而來,身後跟隨著長長的儀仗隊列,陣勢浩大。她為後宮之首,儀仗華貴很正常。稀奇之處在於,慶和公主竟跟在她旁邊,坐著軟轎而來。

虞楚黛朝德妃行禮,“娘娘萬安。”見慶和下轎,也行禮打招呼,“見過慶和公主。”

薑慶和翻個白眼沒搭理她。

德妃下步輦,衝她笑笑,往流芳閣中走去,她隨之進去。

流芳閣中間為舞台,德妃已讓宮人們在院中安排好座位、炭火等物。

高龍啟後宮中的妃嬪,大多都是靠熬資曆升位分,他在位攏共才七年,妃嬪們最大也就二十來歲,普遍位分低微。

以虞楚黛的年紀資曆和美人位分,該坐在大約四排的地方。

她也想坐後麵,圖個自在,便自覺往後去。

德妃見她往後走,阻攔道:“妹妹如今獨獲盛寵,豈有坐冷板凳的道理。本宮特意給你留了好位子。入座吧。”

第一排靠中間,就在德妃旁邊。

虞楚黛本想推辭,但聽到德妃心聲,她今天就是衝著自己來的,不可能讓她躲去一隅,便隻好應下,依邀落座。

薑慶和也坐下,座位就在德妃的另一側。

眾妃嬪逐漸入席,舞台熱鬨開場。

第一個節目為儺戲,一群帶著麵具的人,跳來跳去,驅鬼娛神。

台上舞得熱鬨,台下聊得更熱鬨。

德妃溫和如故,道:“前幾天聽聞妹妹病了,本宮去乾華宮探望,可惜陛下愛護,本宮未能親自見到你。今天你能過來,本宮也放心許多。”

虞楚黛道:“多謝姐姐費心關照。”

德妃繼續道:“昨天丁香去甘泉宮傳信,不巧又沒見到妹妹。聽結香說,你是去了陛下那邊謝恩,才不在甘泉宮中。”

虞楚黛道:“是。”

德妃笑笑,看著虞楚黛,道:“妹妹可知陛下有過旨意,後宮妃嬪非召不得前往,即使是受賞賜,也不能。或許你來的時間短,尚且不清楚此事。”

未等虞楚黛回答,薑慶和笑出聲,插話道:“德妃姐姐,您真是小瞧咱們虞美人了。我們進宮第一天,碧芳嬤嬤就說過這些規矩。隻是,虞美人同我們不一樣,行事做派獨樹一幟,規矩什麼的,都不放在眼中。前有巫山神女之事,如今違抗命令謝恩,可陛下似乎就此這套呢。姐姐您好心提醒她,她可不見得會領情。”

德妃假意斥責道:“薑采女,不可妄議陛下。虞妹妹年輕不懂事罷了,斷不至如此。妹妹,你自己說。”

虞楚黛:“……”

看德妃和薑慶和一唱一和,一紅一白,她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想了想,斟酌道:“多謝姐姐提醒,之前是妾身不曉事,以後會注意。”

薑慶和扣的巫山神女罪名,她沒辦法去爭辯,在場妃嬪都是這般看待她,或許在旁人眼中,今日這一切也都是她靠玩弄心機得來。既是如此,她順著德妃,讓她出出氣便是。

薑慶和嬌臀上的傷還未好全,歪斜著身子,靠在椅子扶手上,整個人朝向虞楚黛的方向。不看台上的戲,倒仿佛要將她看個透徹。

還真就讓薑慶和看出點東西來了。

薑慶和道:“虞美人,你唇角,似乎有傷啊?”

此話一出,德妃和周邊幾個妃嬪,眼神紛紛聚焦在虞楚黛唇上。

虞楚黛吸取上回脖頸齒痕的教訓,這次出來前,她戴好圍脖,特意穿了個袖子稍長的衣裳遮擋手背上的齒痕。

唇角傷口沒辦法遮住,她便抹了顏色偏重的口脂,不仔細看也就不明顯。

可再不明顯,經薑慶和這麼直戳戳點出來,也變得明顯了。

德妃聲音都不自覺冷了幾分,看著她,道:“確實有傷,怎麼回事?”

虞楚黛肯定不可能說是高龍啟咬的,便瞎說道:“吃蝦時,不小心被蝦頭上的尖角劃傷了。”

“是嗎?”德妃聽罷,冷冷一笑。

好巧不巧,昨天丁香去取東西,在禦花園遇到高龍啟,回來跟她說,陛下嘴角有傷。

她當時沒多想,覺得不小心咬傷自己很常見。

偏偏現在虞楚黛唇角也有傷,且看傷口位置,在下唇邊緣。這個地方,自己想故意咬到都難。

事實如何,顯而易見。

虞楚黛聽到德妃心聲,知曉她看破了唇角真相,但也隻能硬著頭皮,依舊道:“是。”

德妃不想再追問此事,眼神轉回台上,心思卻一點沒在戲上。

她暗中瞟虞楚黛,發現她雖撲過粉,但依稀可見眼下青黑……她這幾天都在躺著養病,為何還會睡不好,眼底青黑一片?隻有一種可能,人家夜裡很忙。

一個妃嬪,睡在陛下的龍床上,還能是忙什麼?

念此,她拳頭都攥緊了。陛下對虞楚黛,未免太過縱容,也太過偏寵。

儺戲已結束,接下來的節目是舞蹈,百花迎春。

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台上之人,全是南惠國女子,也就是同虞楚黛一同入宮那批。

當初有才藝的惠女們,都去了歌坊舞坊,虞楚黛著實沒有拿得出手的才藝,才會淪落至浣衣坊中洗衣裳。

現在,她卻以妃嬪身份坐在台下,看昔日故人們跳舞娛人。

她心中不成滋味。她同這些惠女們也沒什麼深情厚誼,可大家畢竟都是南惠同胞,不得已和親而來,她免不得物傷其類。

台上跳舞的惠女們亦是發現了虞楚黛,這人就坐在第一排,還在德妃旁邊,想看不到都難。

惠女們難免心生怨懟,天寒地凍,她們身著薄紗,在台上扮演百花,跳舞逗樂。而虞楚黛卻因邀寵而飛升,看她們笑話,著實可恨。

虞楚黛離舞台很近,可以聽到這些聲音。

看似風平浪靜的流芳閣中,恨意妒意,鋪天蓋地。

虞楚黛如坐針氈。

好不容易堅持到節目全部表演結束,德妃又宴請諸位妃嬪們,前往長春宮吃席。

伺候的人,則是另一批惠女。聽說是這幾天犯過錯,臨時被罰做粗使宮女。

席間,自然又是一番明槍暗箭。

話沒幾句好話,心聲則全是謾罵和誹謗。

她還不能反駁,隻能白挨著,裝作無事發生。

她才大病初愈,昨晚還熬了夜,宴席未結束,她身體便撐不住了,起身行禮致歉,想先行告退。

德妃飽受酸楚,不想理會她,便由著她屈膝行禮,好一會兒都沒應允。

薑慶和見狀,立刻補話,道:“虞美人在陛下宮中吃慣了禦膳,自然看不上咱們姐妹的粗茶淡飯,還是你眼光挑啊,這麼多好菜,我都舍不得離席。”

德妃見虞楚黛麵色發白,也怕她真倒在自己宮裡,便道:“罷了,虞美人要走就走吧。隻是,你行事確實過於放肆,若妃嬪們都如你這般,本宮便無法管理上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回去後,將《金剛經》抄寫次,好好平心靜氣,彆總盤算歪心思。明日送來長春宮。”

虞楚黛應下,總算得以逃離是非之地。

薑慶和皺眉不滿,對德妃道:“娘娘,抄次經書算哪門子懲罰,您也太心慈手軟了。她這種一天到晚不擇手段往上爬,魅惑君心之人,起碼讓她跪上一整夜,再打頓板子。看她還如何承恩雨露。”

德妃瞥她一眼,“小懲大誡出出氣罷了。爭高下,不在這種小事上。本宮自有打算。”

虞楚黛離開,德妃也沒心情再聽一堆女人吹捧,散席作罷。

* * * * * *

回到甘泉宮中,虞楚黛將披風脫下一扔,癱在床上,精疲力儘。

今兒這半日,挨罵可真是挨得酣暢淋漓。

德妃嫉妒她,慶和覺得她搶走了本該屬於自己的寵愛,惠女們和其他妃嬪則覺得她心機深沉,手段下作。

要不是這場聚會,她都不知道自己竟這般厲害。

她閉上眼,一宿未歇的疲倦席卷而來,困得她頭昏腦沉。《金剛經》可以晚點兒抄,先讓她睡一覺緩緩再說。

事與願違,門外一陣喧嘩。

結香進來喚她,“張公公來了,定是陛下有旨意,主子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