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遠明端起茶杯準備喝茶的動作一頓,愕然不已的看著柳明誌,顯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聽到話語。
“什麼?”
“朕說,先從國庫裡調出一百萬兩銀子,把朕皇陵的陪陵先修建起來,隻把其中一個修建起來就行了,不用所有的陪陵全部竣工。”
柳明誌這一次的話說的沉穩有力,擲地有聲,令薑遠明聽得清清楚楚。
老薑急忙放下送到嘴邊的茶水詫異的看著柳明誌,要知道柳明誌自從登基稱帝以來,很少主動要求在自己的身上有大興土木的事情。
每年各種賦稅收入國庫中的銀子六成都支出在了內府,新府,北府三府吏治民生的發展建設上。
自己印象中柳明誌唯一一次傳令戶部大興土木的行為,還是給太皇太後南宮夢修繕福安宮寢宮。
而且這種花費也不是因為他自己貪圖享受,而是為了表達自己對母後南宮夢的孝心。
柳明誌今日竟然破天荒的讓自己為他從國庫裡調出一百兩銀子修建皇陵,一時間老薑還真有些回不過神來。
在自己的印象中,柳明誌幾乎很少過問自己皇陵修建的事情,郊外龍脈上的皇陵能夠有現在的規模,柳明誌這位當今天子可是一點心都沒有操勞,全都是自己一幫文武大臣按照定製為柳明誌興建的。
期間皇陵修建工程因為國庫銀兩不足的原因,更是幾經停工,自己等人彙報給柳明誌之後,他從來都是聽之任之,說的話也都是一成不變。
朕還年輕著呢!皇陵修建的事情國庫有銀子就修建,沒有銀子就擱置下來,等國庫豐盈了再說。
這就是他對自己皇陵修建的態度。
如今他竟然主動提及修建皇陵的事情,真讓老薑狠狠的驚訝了一把。
隻是老薑不明白的是,為何是先修建陪陵呢?而且竟然要動用一百萬兩銀子修建陪陵!
按照大龍的定製,這陪陵乃是給亡於陛下之後的嬪妃或者功勳卓著的王公大臣準備的。
前者是因為主陵的斷龍石落下之後,那些亡於皇帝之後的妃嬪隻能葬入陪陵之中。當然也有特例,那就是某位妃嬪深受寵愛,皇帝遺旨裡特令繼位新君將來重新開啟斷龍石,將嬪妃的屍首葬入主陵之中。
後者是皇帝感念對朝廷有大功勞的王公大臣,特賜準許他們過世之後陪葬皇陵以示恩榮。
“陛……陛下,老臣鬥膽一問,您是不是說錯了?您確定修建的是陪陵而不是主陵?”
柳明誌神色平靜的點點頭:“你沒聽錯,是陪陵不是主陵,主陵的工程太浩大了,時間來不及,先委屈她在陪陵住一些日子吧。
等以後主陵竣工了,再行遷移棺槨。”
“咕嘟!”
老薑聽完柳大少有些幽寂的話語,情不自禁的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陛下的話聽著怎麼那麼讓人瘮得慌呢?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她是誰?亦或者是他?
以後再遷移到主陵之中?
如此說來這個她肯定是女子的身份了,畢竟除了女子之外,皇陵主陵可不會把男人的屍首進去陪葬的。
女子身份?
難道是哪位娘娘福淺命薄,不幸在妙齡之……嘶……
老薑輕輕地倒吸了一口冷氣,抬眸打量了一下柳明誌,看著柳明誌臉上有些沉重的神色,心裡登時明白自己的猜測估計是**不離十了。
“是,老臣明白了,敢問陛下大概要在多少日之內把陛下所說的陪陵徹底竣工?”
“不惜一切代價,四十日之內必須竣工。”
四十日之內必須竣工?這說明停靈的喪期大致在三十多日,應該是三十六日無疑了!
這是貴妃娘娘才能享有的規格啊!
唉!也不知道是哪位貴妃娘娘竟然在這等芳華妙齡便香消玉殞了?可惜啊!
“老臣明白了,若是陛下沒有彆的吩咐,老臣馬上動身去麵見工部,禮部兩位同僚合議此事。”
“工部可以,禮部就算了!”
“啊?不找禮部合議喪期……”
柳明誌閉著的雙眸微微睜開了一條縫隙,目光幽幽的盯著神色愕然的老薑:“照此辦理就是了。”
老薑感受到柳明誌眼中古樸沉寂的目光,跟柳明誌打交道這麼多年,他太清楚柳明誌這種眼神意味著什麼了,心裡下意識的抽搐了一下。
“是是是,老臣明白了。”
柳明誌默默的站了起來,不疾不徐的朝著正廳外走去。
“跟工部商議好陪陵修建的事宜之後,朝會之時去宮裡找小誠子,讓他把內務府庫房裡一些華而不實的東西運到戶部,然後以市坊司的名義售賣了,直至把國庫支出的這一百萬兩銀子的缺口補上為止。”
“老臣領命,恭送陛下。”
目送著柳明誌的背影遠去,老薑抬手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細汗。
他有種奇異的直覺,柳明誌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管家,備官袍。”
“是!老爺!”
柳府之中,柳鬆看到柳大少回府,樂嗬嗬的迎了上來。
“少爺,您回來了。”
“嗯!去忙吧。”
“是!”
柳鬆愕然的望著柳明誌直愣愣朝著隔壁院子走去的身影,一頭霧水的撓撓頭,轉身朝著前院趕了過去。
“老頭子,我娘親呢?”
正在端著一壺酒水細品慢咽的柳之安望著身前疏忽出現的柳大少,默默的放下了手裡的酒杯:“應該在房間的吧,怎麼了?找你娘有什麼事嗎?”
“有點小事而已,跟你沒關係,你繼續喝酒吧,我先去找我娘了。”
“好吧!對了,老夫看你臉色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你沒事吧?”
“本少爺能有什麼事情,沒事,什麼事都沒有,你繼續喝酒吧。”
柳之安望著柳大少離開的背影砸吧砸吧嘴唇。
“什麼情況?這混賬東西怎麼一副跟死了娘子似得的模樣?”
“老爺。”
柳之安看著停在自己身前的柳遠眉頭一挑:“嗯?大晚上的你怎麼還沒有休息?”
柳遠湊到柳之安耳旁小聲的嘀咕了一會兒,這才起身站到一旁等候著。
柳之安雙眸微微眯起,神色悵然的朝著柳大少離去的方向眺望了一眼。
“原來如此。”
柳之安提壺將手裡的酒杯斟滿了酒水,輕輕地對著皎潔的月色舉去。
“有的人膽小怕死,有的人視死如歸。
有的人背信棄義,有的人恪守本心。
有的人薄情寡義,生性薄涼;有的人重情重義,心地仁厚。
有的人滿嘴仁義道德,卻負心無數;有的人行事風流成性,卻至情至性。
有的人一帆風順,視兒女情長為兒戲,有的人半生坎坷,將情之一字做生命。
這世道,都是命啊!
好女子,好兒媳,公公敬你一杯。
願你來世投生個好人家裡。”
“娘親,你休息了嗎?”
“誌兒?娘還沒睡,進來吧。”
“娘親,你在做什麼呢?”
“能乾什麼啊!當然是給娘親的承睿小孫孫做虎頭鞋了。
他的哥哥姐姐小時候都有娘親做的虎頭鞋,輪到他自然不能少了。”
柳明誌坐到了柳夫人對麵的凳子上,看著柳夫人手裡小巧玲瓏的鞋樣沉默了一會兒。
“娘親,孩兒想在你這裡再求一個給兒媳婦的手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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