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陽聞言,驚慌失措的看了一眼淡笑的柳明誌,抽出千裡鏡起身朝著城外的大營張望過去。
良久之後,雲陽目瞪口呆的跪坐了下來。
“有十萬的兵馬士氣與另一半的十萬左右的兵馬士氣截然不同,他們不是真正的新軍六衛將士。”
“然也!
其中的十萬兵馬是禁軍跟海寧候安江河麾下的兵馬湊出來的十萬兵馬。
我麾下三十萬虎狼之師,真正的精銳隻來了十萬,其餘的二十萬早就分布在了各處通往京城的官道之上埋伏起來了。
隻待你麾下的北疆六衛入京路上將其一網打儘!
包括東方明將軍麾下聽從你授意,與我暫時虛與委蛇的五萬兵馬。”
柳明誌看著雲陽落下的棋子,緊隨其後的貼了一子、
“偏偏,你礙於城外十幾萬虎視眈眈的兵馬,不敢親自統領全部的兵馬入京,隻派遣了一路兵馬奔赴京師匡扶正統。
你既想著匡扶正統,又想著防備城外不知身份的十萬兵馬戍守國門,想要做一個忠義兩全的人。
可是,你誰都救不了!”
柳明誌說完,從袖口取出一節竹筒,對著天空輕輕一拉。
天空立刻綻放出一朵絢麗的花朵。
城外正在安營的新軍大營之中,數百駕馬車緩慢的行駛出來,朝著城門下趕來。
盞茶功夫左右,幾千充滿煞氣的兵馬從馬車上押解著上千錦衣華服,男女老少皆有的人群朝著潁州城南門靠近。
赫然是宗人府的一幫子李氏宗親,其中打頭的正是被五花大綁的趙王李濤。
“老爺子,李氏宗親的所有直係血脈儘在於此,北疆六衛的兵馬能不能入京尚且兩說,就算能夠僥幸奔赴京師。
他們匡扶正統,匡扶誰啊?”
雲陽瞠目結舌的看著一副勝券在握淡笑不止的柳明誌。
“你........你..........”
“老爺子,這上千直係血脈的李氏宗親,你自己看看有幾個值得你嘔心瀝血的存在?
慶王敢,雲王他們因為造反早就失去了資格,你強行扶持上去又能如何?根本無法令天天下人臣服。
三代子孫之中,除了趙王李濤這孩子還有機會出麵。
可是你覺得我會給你這個機會嗎?”
“雅姐!”
“嗯!”
齊雅起身站了起來,從柳腰將取出一支旗子,按照柳明誌交給她的步驟輕輕地揮動了幾下。
城牆下的兵馬看到齊雅手中令旗揮動的那一刻,戰刀當啷出鞘,直直的朝著李濤斬去,被五花大綁的李濤瞬間栽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鮮血染紅了塵土。
齊雅嬌軀一顫,愕然的看著城牆下的場景。
她壓根不知道夫君教給自己的這個旗號是這種意思。
白皙的玉頸吞咽了幾下口水,齊雅默默的收回了旗子神色複雜的跪坐到了一旁的蒲團之上。
雲陽扶著圍欄,顫栗不已的看著倒在血泊中的李濤,失聲喊了出來。
“殿下!”
柳明誌仿佛毫不在意城牆下的情況,捏著一顆棋子輕輕地摩擦著下巴上的胡茬,目不斜視的盯著棋盤上的棋子。
“下這裡更好一些。
老爺子,現在你還能救得了誰?
亦或者說,你還想匡扶李氏宗親中的哪一位正統?
接著陪我下棋,這局棋不陪我下完,他們都得死!”
雲陽猛然轉身激動的看著柳明誌:“你.....你....好狠的心啊!”
“雅姐!”
齊雅桃花眸中的猶豫之色不言而喻,可是看著夫君跪坐在那裡穩如泰山的背影,還是默默地站了起來揮動了幾下旗子。
箭矢破空的聲音傳到城牆之上,前排上百個李氏宗親被箭雨如同秋風掃飄落葉一樣射到在了地上,再也沒了動靜。
“停!停!老夫下,老夫陪你下!”
雲陽佝僂的身軀默默地跪坐在柳明誌對麵,捏起一顆棋子顫巍巍的落了下去。
“老爺子,你誰都想救,可是偏偏你又你誰都救不了!
你既想著匡扶正統,又想著朔守國門,落一個忠義兩全的名聲。
忠義兩全啊,這個名聲誰不想有啊,本少爺也想有。
可是老爺子啊,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
哪有什麼忠義兩全啊。
我聽到的從來都隻有自古忠義兩難全這句話。”
雲陽沒有回話,隻是默默的捏著棋子一顆一顆的接著落子。
約莫兩刻鐘左右,柳明誌手中的棋子重重拍在了棋盤之上,將雲陽棋盤上的大龍斬殺殆儘,端起茶杯品嘗了起來。
“人生如棋,老爺子,你堅持守護的大龍,終究是被我屠了!”
柳明誌此言可謂是一語雙關,意義深遠。
雲陽怔怔的望著棋盤上的棋子,手中的棋子悄然滑落,當啷一聲在棋盤之上翻滾了幾下。
一顆棋子的落子,瞬間亂了一盤棋子。
“老爺子,俯首吧!
彆再死人了!
忠義兩全不了的!”
雲陽嘴角嚅喏的看著棋盤上混亂的棋子,抬眸愣愣的攬著柳明誌唏噓的神色。
“老夫不俯首,你待如何處置城外的李氏宗親?”
柳明誌默默的拿過聞人雲舒身邊的茶壺,一言不發探著身子給雲陽斟滿了一杯茶水。
雲陽默默的看著杯中的茶水,靜靜地搖搖頭。
“事已至此,再好的茶水喝著也是索然無味了!”
柳明誌眉頭一挑,伸手解下腰間的酒囊朝著雲陽遞了過去。
“杜康,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但願老爺子您能夠一醉解千愁。”
“老夫願意試試!”
“請!”
雲陽默默的拔掉塞子,仰頭痛飲了起來。
酒水順著嘴角滑下,打濕了雲陽花白的胡須,打濕了雲陽內襯的衣領,更打濕了雲陽身上的虎紋龍雲甲。
一個滿滿的酒囊滴答下最後兩滴酒水。
“好酒!好酒!”
柳明誌期待的看著雲陽:“老爺子想通了?”
“給..........給老夫一天時間考慮如何?”
“當然可以!”
“不送!”
“雅姐,舒兒,咱們先走!”
“嗯!夫君!”
柳明誌夫婦三人起身朝著城樓下走去。
隻剩下雲陽一個人的城樓瞬間空蕩蕩下來。
雲陽步履蹣跚的站了起來,環視了一眼城牆上的兵馬跟城外的大軍,望著日頭正盛的陽光目光微微眯起。
沉吟了片刻,雲陽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整齊的甲胄,這才屈膝朝著地板跪了下去。
對著地板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雲陽輕輕地抽出腰間的戰刀,仰頭落寞的望著晴空萬裡的天際。
“睿宗,老臣有負陛下臨終所托,已無顏苟活於世了。
金逸老弟,鄧開成老弟,萬步海老匹夫...........老子贏了,老子比你們活的都久啊!
萬老匹夫,你為國儘忠,老夫又豈會苟活!
老弟兄們,老夫為國儘忠,就在今日了!”
雲陽直直的站了起來,手中的鋒芒畢露的戰刀架在了脖子之上。
“陛下,老臣無能啊!
臣!真的儘力了!
老臣來找您跟兄弟們了!”
噗的一聲輕響,鮮血噴灑,戰刀落地,雲陽微微枯槁的雙手緊緊地扶著欄杆沒有倒下。
“大帥,是否用吊籃將並肩..........老帥............”
城樓上淒厲的喊聲令站在城牆上準備下去的柳明誌臉色激變,飛身朝著城樓上奔襲而去。
“讓開!”
跑進城樓中,柳明誌恰好看到雲陽無力倒下的身影。
“老爺子!”
“快......快.......快傳令...........唔...........”
柳明誌看著雲陽嘴角的血沫顫抖不已。
“老爺子!你糊塗啊,那些人都是死刑犯冒充的,不是真的李氏宗親呢!”
雲陽暗淡的目光驟然一鬆,緊緊的攥著柳明誌的手掌顫抖著:“傳......傳令.........他們.......他們接到........都是.......是.......死命......命令..........
彆.........彆.....自相.........相殘......殘............”
一句話沒有交代完,一代老帥忠武王雲陽目光神采消缺下去氣絕當場。
為了自己堅持的忠義以身殉國!
“老爺子,您這是何苦啊!您這是何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