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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之中,柳明誌坐在椅子上點燃了燭火,這才取出懷裡的書信對著燈火細細的觀看了起來。
女兒的回信之快,有些出乎柳明誌預料,他尋思著自己要到北疆王府才能收到小可愛的回書呢,沒想到這邊還沒動身,她已經來信了。
“爹爹,女兒月兒拜上。
走了這麼久了,爹爹有沒有想念月兒啊?
是不是沒有想到月兒這麼快就給你回書了?
沒辦法,朝廷金雕傳書,月兒跟娘親快馬加鞭趕回都城了。
月兒又求著慧兒姨母借用了提督司傳遞情報的金雕,所以爹爹才能這麼快的收到書信。
月兒回來之後,朝堂之上變得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娘親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時時刻刻的都在接見朝中的臣公們尚書房議事。
月兒知道,又該打仗了。
月兒從慧兒姨娘那裡得知...........”
燈火晦明晦暗,劈啪作響,柳明誌將手裡的書信對著蠟燭點燃丟到了火盆之中。
研墨潤筆,柳明誌提著上等的毫筆良久也沒有寫出一個字來。
目光惆悵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窗前駐足下來,雙眸幽邃的眺望著窗外的風景。
大龍以忠武王雲陽這位三軍統帥,數日以來不停的調兵遣將聚集山海關以南潁州,撫州,濟州三城。
至今邊境已陳兵百萬,整裝待發,隨時可以大軍開拔,北下攻打金突兩國。
金國,突厥整軍備戰,大有背水一戰,傾國之力抵抗大龍百萬雄師北下攻城的姿態。
爹爹,月兒怕。
這麼多年了,月兒從來沒有見過娘親寢食難安,夜不能寐的模樣。
月兒明白,娘親也害怕了。
慧兒姨母說,娘親不是害怕自己會死,她自從登基稱帝,便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她是害怕會丟了祖宗的基業。
慧兒姨娘說,大龍兵強馬壯,來勢凶猛,縱然金國傾國之力,抵死相抗也是困境重重,難逃厄運。
月兒偷聽到宮女太監私下議論,說大龍的兵馬會抓走月兒去邀功請賞,因為月兒是金國的長公主,身份尊貴,隻要抓了月兒就可以封侯拜將,一躍權貴之中光宗耀祖。
如果大龍的三軍統帥是爹爹就好了,那樣月兒就不害怕了,因為爹爹會保護月兒的。
可惜爹爹不是。
爹爹,你說金國會覆滅在大龍的鐵騎之下嗎?
月兒會不會被抓走砍了腦袋啊?
那樣死是不是太醜了?
不過月兒想了又想,應該不會的。
爹爹一定會保護月兒的,雖然爹爹不在月兒的身邊,但是爹爹你說過,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月兒的。
回金國之前,你告訴月兒那些話.......
敲門聲令柳明誌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朝著房門望去。
“誰?”
“小的!”
“進來吧!”
“是,少爺!”
“小鬆,有什麼事?”
“少爺,你說讓小的傳諸位少夫人正廳等候,現在少夫人們都到了,就等你過去了。”
柳明誌一怔,了然的點點頭:“差點把這事給忘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讓她們多等一會。”
“是,小的告退。”
“等等!把你的煙袋留下。”
“是!”
柳鬆解下腰間的旱煙袋,小心的擦拭了幾下煙嘴,這才遞給了柳大少。
“小的告退。”
“嗯。”
柳明誌一氣嗬成的對著蠟燭點燃了旱煙袋,輕輕地啜了幾口,望著桌案上的宣紙思索了片刻。
一鍋接著一鍋,柳明誌提筆在宣紙上揮寫了起來。
換了六次煙葉,柳明誌這才將旱煙袋放置一旁,拿著宣紙仔細的檢查了一下自己親筆所書的內容。
檢查無誤之後,片息間一封封上火漆的書信被柳明誌拿著走到了窗前,對著幾個隱秘的位置打了幾個手勢。
“朱雀參見少爺。”
柳明誌站在窗口,朱雀隻能落在外麵對著柳大少行了一禮。
“免禮,以最快的手段將書信送到月兒的手裡。”
“是,屬下告退。”
‘月兒,你放心,金國,突厥滅亡乃是大勢所趨,爹爹管不了,但是你得性命誰也不能動。
想傷你,先問問你三十萬叔叔伯伯答應不答應。’
柳明誌關上門窗,砸吧著新換上的煙絲朝著正廳走去。
“見過夫君。”
柳明誌剛一露麵,眾女齊齊起身福了一禮。
掃了一眼千嬌百媚的眾佳人,柳明誌樂嗬嗬的坐到了椅子上。
“坐下,都坐下,跟為夫這麼客套做什麼?”
“夫君,你找姐妹們來有什麼事情嗎?”
柳明誌看向了問話的齊韻:“赴北,你們待會便回去收拾行禮,明日一早拜彆爹娘,乘車北去。”
“什麼?怎麼這麼快?不是說最遲二十再動身的嗎?”
“不等了,早去早安心,北疆百姓春耕的事情我始終放心不下,必須要回去治理民生了。
拖家帶口,趕路緩慢,你們先行幾日,為夫二十日再上路快馬加鞭的追趕你們。”
眾女對視了一眼,默默的點點頭。
“妾身等明白。”
“行,就這樣說吧,你們先回去收拾行李吧。”
“是,妾身告退!”
“對了,韻兒,讓承誌這貨來書房找我,我有事交代他。”
“是,妾身知道了!”
翌日,永平二年二月十八,除柳明誌之外,柳明誌一眾妻妾兒女辭彆柳之安夫婦,離京赴北而去。
除了柳承誌之外,沒有人知道柳明誌跟他交代了什麼。
齊韻也曾問過,見到兒子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及時轉移了話題,不再過問。
柳明誌站在城牆之上眺望著漸行漸遠的車隊,淡笑著朝著城牆下走去。
“吾等恭送王爺。”
柳明誌對著周圍的禁軍擺擺手,朝著城牆之下趕去。
是該安排一下一些後事了。
李曄聽說了姑父二十日赴北的消息,接連兩日召見柳明誌宮裡赴宴。
不是今日來了新鮮水果,就是有上等的禦酒進貢上來,讓柳明誌入宮一一品嘗。
如此一來,柳明誌說好的二十日啟程,一下子耽擱到了二十五日。
接連數日,柳明誌每日都在皇宮之中日出晚歸,承受著李曄的各種厚待。
其受寵模樣令百官詫異,更是心生豔羨之意。
輔佐三代帝王,皆是隆恩浩蕩,放眼天下舍並肩王柳明誌其誰也。
二月二十五。
京城北門,柳明誌對著城牆之上揮手告彆的李曄行了一禮,翻身上馬沿著官道馳騁而去。
一人一馬,一劍一包袱孤身赴北。
瀟灑而又孤獨。
李曄眺望著成了巴掌大小,最後消失不見的背影,目光複雜的看向身邊代替了蘇安的小德子。
“小德子。”
“咱在,陛下有何吩咐?”
“皇祖母告訴朕,祖父睿宗曾經說過,皇權至高無上,帝王之威斷不可辱。為了江山社稷,一切都該舍去,因為皇帝生來就注定是孤家寡人。
帝王與臣,可以有恩,但不可有情。
因為帝王背負天下,背負李家基業,明知是不應該的,也要去做,因為帝王要麵對的是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而不是某一個人。
對得起天下人就好,這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你說祖父這句話說的對還是不對?”
小德子愣愣的看了李曄一會,撲通一聲跪在了李曄麵前。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咱......咱...不敢胡說八道的。”
李曄望著哆嗦不已的小德子:“唉!起來吧,咱們也該北上了,朕要親自去將士們出關討賊。”
“是.....是!”
縱馬馳騁的柳明誌望著前麵的旌旗臉色一怔。
趙王李濤的車架。
這小子竟然拖到了現在才回趙地。
柳明誌目光閃爍了幾下,縱馬追了上去。
“來人止步,速速繞行,不可衝撞趙王,太妃娘娘車架。”
“籲!”
柳明誌勒緊馬韁停了下來打量了一眼橫刀攔在子麵前的將領:“柳明誌。”
“柳明....並肩王?”
“嗯!”
“卑職有眼無珠,參見王爺。”
“免禮,通知你家王爺,本王去前麵的十裡亭等他。”
“這.....”
柳明誌取出王印舉在手裡:“怎麼?擔心本王會對趙王不利?”
將領見到印璽鬆了口氣:“不敢不敢,卑職馬上就去。”
柳明誌望著將領遠去的背影,一扯馬韁先行一騎絕塵而去。
約莫幾炷香功夫,正駐足十裡亭台階上遠眺賞景的柳明誌聽到後麵有個帶著將信將疑的詢問聲。
“姑.....姑父?”
柳明誌挑著眉轉身望去,臉色一愣目光有些躲閃,這娘們怎麼也跟來了。
“見過趙王,見過太妃娘娘。”
“孩兒不敢。”
“嗯!”
何舒回了一個不輕不重的鼻音,將美眸看向了一旁,目光中有淡淡的厭惡之意,又有著羞怒之色。
李濤悻悻的笑了笑,輕輕地扯了一下何舒的衣擺,朝著柳明誌走來。
“姑父,真巧啊,沒想到在路上竟然也能遇見姑父。”
“是啊,真巧,等到了二十裡外的岔道一個往北,一個往西,就真的見不到了。”
“確實,俗話說相逢不如偶遇,這句話果然是至理也,對了,不知姑父找我所為何事?”
柳明誌默默的扣弄著手上的扳指,目光幽幽的打量著麵前的李濤。
直到將李濤看的身心發毛才輕輕開口。
“你想當皇帝嗎?”
“啊?”
李濤瞬間目瞪口呆的望著柳明誌,一動不動沒有回神。
啪的一聲輕響。
柳明誌哀嚎一聲,李濤也回過神來,目光急忙看向了柳明誌。
柳明誌呲牙咧嘴的揉著自己指印清晰的臉頰,怒視何舒。
“皇嫂,你打我乾什麼?”
何舒回眸看了一眼李濤,美眸之中全是慌亂之色。
狠狠的瞪了一眼柳明誌,急忙牽起李濤朝著遠處得車架走去。
“並肩王,你再敢胡說八道,哀家跟你沒完!”
“母妃,孩兒沒聽清姑父.......”
“濤兒,你敢回去,今日咱們母子恩斷義絕。”
“我......”
李濤回眸望了一眼柳明誌,眼眸中閃露著濃重的掙紮之色。
“濤兒,他是在試探你,你敢回答,咱們母子還有你的妹妹全都得身首異處,他對你皇兄何等忠心你忘了嗎?
聽娘親的話,好好的當一個閒散王爺,好嗎?”
李濤身軀一顫,期待又畏懼的低下了頭,任由母妃拉著鑽進了馬車裡。
“啟程,速回趙地!”
柳明誌輕輕地籲了口氣,凝望著漸漸遠去的車隊。
“娘的,看似弱不禁風,柔弱不已,下手還挺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