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龍永平元年十月二十五日。
短短五天時間,唐儒以柳明誌的門名義再向朝廷金雕傳書三十封糧草告急的文書,催促糧草。
柳明誌唐儒他們多麼希望,此時後續糧草已經在押送北疆的路上,前麵十八封文書之所以渺無音訊,遲遲沒有回書,可能是因為金國天氣太過寒冷,金雕,鷹隼失去了辨彆方向的能力。
雖然這種可能及其稀少,卻並非沒有先例。
然而留給柳明誌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糧草告急的事情雖然柳明誌一直在想辦法隱瞞,可是這些日子遲遲沒有繼續北下攻城,加上後軍糧草車上的麻包越來越少,不少將士已經隱隱約約的猜測到了什麼。
十月二十五日夜晚,一隻金雕鳴叫著盤旋了下來。
柳明誌等人欣喜不已,以為是朝廷的回書,然而接到書信之後卻是大失所望。
來書並非朝廷的回書,而是雲陽,南宮曄兩人的聯名書信。
信中內容有好有壞,好消息是兩人各率領一路兵馬,已經越過突厥蘇羅河繼續向北對一路北撤的突厥敵軍展開了圍殺行動。
五日之間已經覆滅了數個突厥來不及撤離的小部落,壞消息與柳明誌這邊的情況相差無幾。
糧草告急。
五日中雖然覆滅了數個突厥小部落,可是繳獲的糧草隻夠大軍增加三天的消耗。
繼續圍殺下去,一旦糧草無法及時運到,彆說追擊敵軍了,反而會被突厥人給反殺一軍。
雲陽他們所剩的糧草跟柳明誌這邊差不多,隻能夠維持撤軍回國的所需了。
柳明誌愣愣的坐在帥椅之上,環視著看過書信臉色皆是低沉無比的一群將領。
“你們是什麼意思?本帥想聽聽你們的意思!”
宋清等人默默的對視一眼,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一統天下就在眼前,隻要大雪不到封路的地步,大龍完全可以在年前一統天下,開創不世之功。
然而所有人千思萬想都沒有想到,這種情況下居然會出現糧草告急的事情。
“大帥,以國庫目前的情況,完全可以支撐後續糧草,如今糧草遲遲未到,隻怕其中另有隱情啊。”
“如今隻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麼撤軍回國,將好不容易攻下來的土地白白的還給金國,要麼繼續北下攻城。”
“可是若是咱們糧草耗儘之前,無法從金國手中繳獲充足的糧草,軍心定然渙散,一旦敵軍反殺回來,咱們定然損失慘重。”
“也許上天垂憐,令咱們糧草耗儘之前繳獲金國的糧草,可是這種機會十不存一。”
“金國敢將三十五城付之一炬,就能將五十城付之一炬,隻要他們在咱們的進攻路上稍加乾擾,咱們就會功虧一簣,得不償失。”
“這還不是最壞的情況,若是隻是糧草問題,到了情況緊急的時候,殺了那些運送糧草的犍牛,老馬倒還可以讓弟兄們果腹,安然撤離金國。”
“末將最擔心的還是天時啊。”
宋清臉色凝重的對著手心呼了一口熱氣,望著門外陰沉沉的天色。
“如今金國的天氣越發的寒冷,大雪隨時都有降臨大地的可能。”
“萬一天公不開眼,第一場雪便下個不停,到時候大雪封路,咱們被困死在金國境內才是最大的麻煩啊。”
“前無糧草可以繳獲,後無糧草可以支撐。”
“天寒地凍,弟兄們食不果腹,所迎接咱們的結果將是.......將是.......”
柳明誌眉頭緊皺的看著欲言又止的宋清。
“十死無生?”
“宋清默默的點點頭。”
“末將方才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大雪不來,朝廷最少要再運來兩個月的糧草,咱們才能徹底平複金國全境,若是大雪降臨,沒有五個月的糧草根本不可能支撐下去。”
“關鍵眼下,下不下雪咱們不清楚,可是咱們清楚就目前來說,糧草一點動靜沒有。”
“沒有糧草,這仗還怎麼打?”
“弟兄們為國征戰,本就是將腦袋彆在褲腰帶上,若是糧草都支撐不住,這就不是腦袋彆在褲腰帶上了,而是讓弟兄們去送死啊。”
柳明誌輕輕地揉捏著手中的茶杯。
“你們的意思呢?”
程凱猶豫了片刻:“末將附議副帥的意思。”
“雖然方才副帥說了繼續出征有可能繳獲敵軍的糧草補充咱們自身,可是這種希望太過渺茫了。”
“想要補充五十萬大軍的糧草,少說也得繳獲二十萬兵馬三個月的糧草,可是眼下金國還有超過二十萬自成一軍的大軍嗎?早就被打的七零八落了。”
“可以說,繳獲敵軍糧草的希望非常的渺茫。”
“雖然撤軍,心有不甘,可是咱們不能拿弟兄們的性命當做賭注吧。”
“這可是近乎五十萬兵馬的人數啊,弟兄們將身家性命交到咱們的手中,咱們豈能辜負了他們的重托,將他們的性命當做兒戲對待。”
“若是後續糧草無法運來,弟兄們沒有死在沙場之上,卻要被活活的餓死,這豈不是太過殘忍,太過沒有天理。”
“說完了?”
“說完了,不過是撤是打吾等還是聽從大帥的,如果大帥執意北下,吾等也隻好一往無前繼續北征了。”
“大帥,末將鬥膽附議副帥的意思。”
“末將......末將也附議,五十萬弟兄的身家性命,咱們賭不起啊!”
“末將也附議。”
“末將........”
“二十三名大小將領,儘數附議宋清的意思。”
柳明誌無聲的歎息了一聲,抬手將桌案上一盤擺放玄奧的的棋局撫在一起,輕輕地捏住棋盤,將棋盤之上的棋子齊齊的倒進了燃燒正旺的火盆之中。
宋清等人望著柳明誌黯然的神色,卻不知道該勸說些什麼。
柳明誌緩緩起身,眼神複雜的朝著門外走去,抬頭望著昏暗的天空,目光如炬。
“千裡之堤,毀於蟻穴啊。”
“人生在世,皆有私心,爭權奪利,打壓異己乃是人之常情,縱觀古今,曆朝曆代皆有之,可謂是屢見不鮮也!”
“可是,縱觀古今,本帥也沒有見過為了爭權奪利,將一統天下當做兒戲對待的人存在。”
“我漢人好內鬥,不是什麼新鮮事情,可是內鬥也得有個度吧。”
“兄弟鬩於牆,共禦外辱,難道這句話他們都忘了嗎?”
“我百萬兒郎,為了大龍能夠一統天下,為了百姓能夠安居樂業,不再遭受戰亂之苦,前赴後繼,征戰沙場,最終卻換來了這麼一個結果。”
“心寒呢!”
“無論是因為什麼緣故,導致糧草後繼難支,朝廷中的文武百官都難逃乾係。”
“看來本帥遠離廟堂的這一年裡,朝廷已經爛了,爛透了。”
“繼續下去,睿宗皇帝勵精圖治數十載留下的盛世山河將要變得滿目瘡痍。”
“本帥百年之後將有何顏麵去麵見睿宗!”
“唉,是該回去給大龍治治病了,是該給朝廷清理一下蛀蟲了。”
宋清等人清楚的感受到了柳明誌話語中的不甘之意,無奈之情,隻能默默的歎息一聲,不知道該如何勸解。
柳明誌輕輕地伸開手心,一顆精致的棋子安靜的躺在手心之中。
父皇啊,你在天有靈看到了吧。
兒臣沒有辜負你的重托,可是兒臣傾儘全力卻也無法完成你的畢生所願。
兒臣儘力了!兒臣儘力了!
柳明誌轉頭朝著北方張望了一眼。
難道真的是天不亡,金,突兩國?難道一直都是我柳明誌在倒行逆施,逆天而行?
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意?
罷了,柳明誌無愧於心,功敗垂成實非柳某知錯也。
柳明誌閉上眼眸狠狠用力一握,棋子變成了粉末緩緩的從柳大少手心流了出來,被門外的寒冷的微風吹散在屋子之中。
“這場棋局由本帥開局,最終卻沒有由柳明誌終結。”
“天意使然也!”
“班師回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