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快20分鐘，葉耀東見他爹腳步也越來越慢，沒有之前那麼輕快了，就拍了拍他肩膀，讓他休息一會兒。

然後歇了五分鐘左右，他就自己從扁擔底下鑽過去，挑了起來。

這會兒葉父也不搶著乾了，走了老遠的路，他肩膀也都有些壓疼了。

隻是跟在身旁說了兩句，“你要是不行的話，就說一聲。”

“男人不能說不行。”

葉父瞪了他一眼，朝他都貧這個嘴，但是也沒揪著不放，兒子啥德行，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等會兒累的話就放下來，換我來，輪著挑，這樣都能歇一歇，這會兒已經進到城裡了，估計再走一會兒也能到。到了後就先買點吃的，填填肚子，晚上還不知道幾點能轉車到家。”

“嗯。”

“你們當時要是買縣裡的店鋪，也就不用這麼折騰了……這大老遠來去來去，還沒有順路車，以後還不知道要來去多少趟，這車費都要去不少了……”

“自己坐車的話又太折騰了，一天才兩班車，不比咱們縣城一兩個小時就有一班，離得又近，來回又方便……”

可能肩膀上沒有擔子，輕鬆了不少，葉父邊走又邊開始了碎碎念。

葉耀東身體上覺得累，肚子又餓，精神上還要受他爹折磨，太痛苦了。

“你就不要再說了，縣裡可沒有金疙瘩買，而且……”以後交通就發達了，有高速直通，一個小時就到了。

“而且你怎麼不說買鎮上？更方便，走路就能到，啊對，買咱村裡更好，都不用去外頭了，閉著眼睛都能走。”

“你這人，跟你說幾句話就這態度……”

“已經買了，你就彆講‘要是’、‘如果’之類的話了，不會虧的了，都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乾嘛還三天兩頭的翻過來說。”

聽的人煩。

“這不是覺得來回麻煩，又心疼路費嗎？”

“不是都賺回來了嗎？今天賣了八九十塊，賺個2/3也有五六十，彆念叨了，有利有弊，能掙錢就好了，麻煩算什麼？怕窮就不要怕麻煩，省點口水，講了一整天的話，渴死了。”

葉父也閉嘴了。

要是以往，他怎麼也得罵幾句，不過老生常談的又說起店鋪這個事，確實沒意義，確實沒必要說。

而且，已經走到市裡了，周圍熱鬨的景象差點沒驚呆葉父的眼球，他眼睛也不夠看了，哪裡還顧得上說話。

在去撈海蜇前，他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就是縣城了，而且還隻去過兩次，是被當時的生產隊派去的，哪裡也沒逛過，辦完事就又立馬回到村子了。

葉耀東耳根子清淨後，也舒了口氣，看著越往中心走，街道上人越多，到處都是叫賣聲，還有自行車往來的叮叮叮的聲音，他心情也好了起來。

“爹，那邊有賣茶葉蛋的，咱們買兩個先吃吧？墊墊肚子。”

因為想著市場周邊不缺吃的，夜裡他就沒讓阿清準備。

“嗯，那邊還有賣蔥油餅的，也買兩張？”

“行行，我去吧，你不會說普通話，在這裡看著擔子吧，我順便問一下，離車站還有多遠。”

“也好。”

葉耀東速去速回，打聽到車站離這裡再走個十分鐘就到了，他們頓時也不著急了，乾脆直接就先站在路邊吃了。

期間還有半大小子邊走邊叫著賣報，還走到他們跟前，問他們要不要。

父子倆餓到了現在，哪裡有空說話？差點就被蛋黃噎著，隻搖了搖頭，賣報的小子就立即走了，詢問下一個目標。

一些挑擔的貨郎也都邊走邊叫賣，對著路人也是各種詢問。

父子倆邊吃邊用眼睛到處張望，吃完了才隨手往身上一抹，又繼續往車站走。

葉父也高興的道：“這市裡頭可真熱鬨，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賣東西的，到處都是自行車，咱們鄉下都好難得見到幾輛，這路也好，乾淨，地方也大。咱們都走了快一個小時了，要是在咱們鄉下都走到鎮上了，那麼老長一條路都是屬於市裡……”

“不然怎麼叫市？”

“你娘這輩子也不知道有沒機會來市裡看一眼，這麼熱鬨……”

葉耀東聽得好笑，事實也確實如此。

他上輩子活到30歲都沒去過一次縣城呢，老一輩的一輩子都沒能來一趟市裡可太正常了。

老太太就沒來過，活那麼大歲數，連去縣城的次數，5根手指頭都數的過來。

他笑著說：“肯定有機會的，時代在進步，以後來市裡肯定很方便。”

“時代也在變化，誰說的準？指不定說倒黴就倒黴了，那些年不就這樣。”

“以後不會了。”

“希望吧，現在這樣可多好，乾啥都行，可以過自己的小日子，不用再整天吃大鍋飯，賺的錢也都是自己的，日子都有盼頭。”

“嗯，快到了，應該就在前麵。”

父子倆看到前方都是人，不是拎著皮箱，就是背著鋪蓋，拿著包袱的，都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這年代啥東西都顯得很破舊，車站更是。

附近周圍的牆壁到處都是斑駁的痕跡，紅色標語占了一整片牆壁，不過旁邊靠近車站那一頭的牆上倒是有一塊大公告欄，上麵貼著各種的公告和招聘告示。

公告欄前麵也站滿了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人擠人，出來一個又擠進去一個，他們從遠到近的走過來，也沒見周圍的人減少過。

“東子，這上頭都貼的啥？”

“一些公告，還有報紙，還有招聘，也有招租的，啥都有。”

“哦，那信息還挺全的，難怪這麼多人圍在前頭看，也沒見少過。”

葉父伸長了脖子也好奇的很，但是奈何自己不認識字，不然也擠進去瞧一瞧都寫的啥。

葉耀東倒是對公告欄不怎麼感興趣，把麻袋放下後，就讓他爹看著。

“這會兒才一點出頭，離兩點半的車，還有挺長時間的，你先在這裡等會兒，免得裡頭人太多了，人擠人，我先進去車站把票買了先，確定一下時間。”

“好好，你去，這裡有我看著，你也把身上的錢捂緊一點，可彆被偷了，這種地方小偷很多的，一不留心就容易被摸走。”

“我知道，我小心著呢。”

他身上背著阿清給做的布包，專門拿來裝錢的，以防萬一，他可是貼身背著的。

先背了一層布包，然後再套一件秋衣，又套了一件毛衣，最後才套了一件棉襖，就他這樣層層保護，能被偷走才怪。

而他口袋裡隻放了3塊錢毛票子，這些就已經夠他跟他爹吃喝買車票了，萬一真被順走了，也不心疼。

之前在擺攤賣貨的時候，他也是先收到口袋，然後趁著空閒，再背過身去，把衣服撩起來，把錢放到布包裡。

雖然隻是三塊錢毛票子，但是能不被偷，當然也得努力保住，他全程都將手插在口袋裡，免得被人順走。

連排隊的時候，錢也是緊緊捏在手上，或者手插在口袋，也隻有在窗口買票的時候，他才將手掏出來去買。

結果讓他意想不到的是，等他買完票，低頭邊走邊看了幾秒，然後再把手揣到兜裡，結果口袋已經空了。

他買票剩的一塊多，已經沒了……

明明剛剛掏出來數錢的時候還在，放回去，拿著票走幾步，口袋就空空如也。

高手在民間！

這三隻手的絕技可真厲害！

還好他的布包是貼身背著的，自己能感受到還在，這種地方真的太混亂了。

他左右張望了一下，也沒看到有啥可疑的人物，一張張或精神或苦澀的臉看著也沒有啥反常。

這下也隻能自認倒黴了，還好也隻剩一塊多，被偷了就被偷了吧。

車票他也不敢放在口袋了，直接捏在手上。

反正口袋已經空了，他也沒必要插在口袋，直接環在胸前，抱著胸口繼續往人堆裡擠出去。

這年頭，醫院還沒有車站人多。

等過些年，醫院人氣才跟上來，趕超車站。

不過吧，節假日的時候還是動車站更勝一籌！

他小跑著往他爹站在角落跑去，氣喘籲籲的道：“車票買了，兩點半的沒錯，晚一點再進去吧，就先在外頭等著，等會兒提前半小時進去就好了，車站裡麵太混亂了。我就買個車票，還沒走幾步，口袋買票剩的一塊多的就沒了。”

“啊？被偷了？我就說這裡頭小偷很多，那麼多人，人擠人，小偷方便的很，都跟你說小心一點了……”

“我一直將手插在口袋，就買票的時候拿出來，誰知就那麼一會兒，就沒了？算了，還好，也就一塊多，沒了就沒了吧，自認倒黴。”

“還好，也就一塊多，那個……”葉父左右看了一下，生怕被聽到，又小小聲的道，“還在吧？”

“嗯。”

“那就好。”

葉耀東左右張望了一下，也沒找到有地方坐，周圍也有很多席地而坐，或者蹲著的的人，他乾脆把麻袋打開，從裡頭拿出一個袋子鋪在地上，也坐了下去。

能坐著他絕不站著跟，何況剛剛挑著擔走了老遠的路，還挺累的。

“坐吧爹，歇一會兒。”

“嗯。”

“什麼味？有點腥？”

葉耀東坐下後，麻袋的口子也沒紮上，就這麼放著，路過的人都嗅了幾口，都聞到了魚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