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素又發了一張圖片過來，圖片上江淮初閉著眼，躺在救護車擔架上，了無生氣。

林嘉欣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抖著手給陳素打語音：“他，他在哪個醫院？”

“市一院，有同事探訪親友，碰巧看到他從救護車上下來，聽說是頭孢配酒了，你不知道……”

接下來的話，林嘉欣顧不上聽，打上車直奔市一院。

“喂，喂，你在聽嗎？”

陳素還在電話那頭說個不停，林嘉欣腦子已經完全宕機了，嘴裡不斷重複著一句話：“師傅，麻煩你開快點。”

她急著去見讓她魂牽夢縈的那個人。

什麼嫁妝，什麼自尊心，統統不在乎了，她隻希望他活著。

好好活著。

或許是老天爺感受到她的急切。

一路上，全是綠燈。

網約車在黑夜中疾馳，窗外的燈火如一道道彩帶飛速劃過。

手裡的電話不知是被她無意中按掉，還是被陳素掛斷，車裡變得靜悄悄的，靜的甚至聽不到呼吸聲。

漫長的二十分鐘後，車子停在市一院急診門口。

“姑娘，帶好……”隨身物品。

司機的話被重重的關門聲留在車內。

林嘉欣跑到護士台，語無倫次問護士：“江淮初，剛送來的江淮初，頭孢配酒……”

來急診的人太多，護士壓根不認識江淮初，指了指旁邊的大房間，告訴她來急診的人都在裡麵。

林嘉欣道了謝，跌跌撞撞衝進去。

夜晚的急診室，比清晨的菜市場還熱鬨。

“醫生，她是不是沒氣了……”

“醫生，他胸口悶，你快來看看……”

“我們先來的，你們怎麼插隊啊……”

林嘉欣來來回回掃視著吵吵嚷嚷的人群，終於在角落裡發現兩個熟悉的身影——中老年版廠長夫妻。

女人風韻猶存，男人氣度不凡，兩人神色淡定，與其他神色慌張的家屬形成鮮明對比。

不知是悲傷過度，還是什麼。

林嘉欣覺得是前者，嚇的兩腿發軟，扶了一把牆，才勉強撐住身體，緩了幾秒後，她慢慢靠近。

虛浮的步子才邁了兩小步，江婉清和沈城推著移動床過來，林嘉欣頓住腳步看過去。

隻見江淮初雙眼緊閉，臉白如紙，看不出一絲血色，胸腔起伏不甚明顯，唯一能證明這是一個大活人的，大概是他手背上的輸液針。

可是林嘉欣大腦死機許多，無法做出任何推斷。

她的世界，好像在這一刻變成一部默片。

所有聲音消失殆儘，她像一個無頭蒼蠅一般在裡麵亂竄。

卻又目標明確。

她在尋找，尋找他的心跳聲。 “姑娘，姑娘，你怎麼了？”

“你彆怕，他沒死，他還活著……”

“嘀，嘀……”

林嘉欣找到了，心電圖響起的聲音，規律又平穩，世界再次恢複喧嘩。

臉上有股熱意，江婉清和藹的臉龐出現在她模糊的視線中，一同而來的還有親切的聲音：“姑娘，你彆害怕，他真的沒死，就是睡著了。”

“乖，不哭不哭……”江婉清溫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冰冷的臉龐。

林嘉欣離家出走多日的淚腺好像突然回來了，眼淚仿佛決堤，源源不斷下落。

“媽……他怎……”

她急於了解江淮初現狀，一時沒來得及切換稱呼，隻是才說了三個字，就被自己不受控製的抽泣打斷。

喉嚨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扼住，她哽咽著無法再出聲。

移動床擋著道，護士過來催人，江婉清又軟言軟語哄了她幾句，才和沈城推床出急診室。

“哎呦，這姑娘穿著睡衣睡褲就跑來了，一定是家人出了急事。”江婉清邊走邊回頭，沒好氣道：“你兒子還跟個死人一樣，躺著一動不動，瞧把人家小姑娘嚇的，都哭了。”

沈城：“他都這樣了，你就少說他兩句吧。”

江婉清一下子來氣了：“他就是活該，喝的醉醺醺回來，一進門就開始喊頭痛，看到頭孢就吃，得虧我及時給他催吐，不然他現在都喝完孟婆湯了。”

正說著，衣袖被沈城拉了一下，示意她看門口。

門口，馮曉藝紅著眼眶扶著孫浩東，孫浩東醉的東倒西歪，感覺隨時會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江婉清氣更不順了，又回頭看了眼林嘉欣，氣呼呼道：“那種香香軟軟的兒媳婦到底誰家的！我真是命苦啊！”

罵罵咧咧兩句後，她又轉回頭，強顏歡笑迎上去。

……

林嘉欣愣在原地，回過神時，江婉清正站在不遠處，和一個中年女人說話。

她擦乾淨眼淚，快步走過去。

“小初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要有個什麼好歹，我還怎麼見你！”

馮曉藝比江婉清這個當媽的還急：“病房在哪啊？咱趕緊把他送去病房吧。”

“9樓912，我電話裡不是說了他沒事，讓你彆過來，你看看你，大晚上的，還把浩東也帶來了。”

“我這不是帶他來賠罪麼……”

林嘉欣默默跟在他們身後，視線跟著病床移動，江婉清閨蜜倆手挽手，聊的熱火朝天，沈城走在前麵，獨自推著病床，三個人渾然沒察覺到她的存在，倒是孫浩東迷迷糊糊看見她了。

“老板娘，老板娘……”他嘟囔著衝上前。

林嘉欣嚇了一大跳，眼前的醉鬼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死死抓著她衣袖不放。

掙脫兩下沒掙脫開，她試圖和醉鬼講道理：“你認錯人了，放開我，放開我……”

兩人拉拉扯扯，動靜太大，終於引起閨蜜倆注意。

馮曉藝先回頭，看見自家兒子在鬨事，趕忙跑過去：“哎呀，這死孩子，不跟上我們，拉著人家姑娘做什麼？”

江婉清正要跟過去幫忙，看清孫浩東拉扯的姑娘後，頓時眼前一黑。

怎麼又是那個倒黴姑娘！

剛剛被自家死人兒子嚇到，現在又被自家醉鬼“兒媳”嚇到。

真是作孽啊！

林嘉欣在馮曉藝的幫助下，終於掙脫孫浩東的大力，一抬頭，江婉清已經走到她跟前，看她的眼神又關心又愧疚：“姑娘，你沒傷著哪吧，阿姨真是對不住你。”

“我沒事，你們快去病房吧。”

林嘉欣丟下一句話，倉皇逃離，身後的江婉清還在一個勁給她道歉。

她一口氣跑到轉角處，等江婉清他們上了電梯，她才去趕另一趟電梯上九樓。

“醫生都說不用住院，婉靜也真是的，還非得安排他住院，反正現在兒子醒了，我就不陪夜了，快10點了，我得抓緊時間回去睡美容覺。”

“一天天的，嫌我命長是吧，給我整這死出。”

“……”

林嘉欣剛在休息區坐下，就聽見江婉清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她立刻背過身去。

待聲音徹底消失，才走出休息區，毫不猶豫走向912病房。

這一次，她決定勇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