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製活屍:將新鮮屍體切半,掏空內臟器官,抹鹽,可視情況加入少許胡椒,醃製半小時。”
這是什麼?澤維爾有些茫然地翻過一頁又一頁。“煉製活屍”、“精鹽複活術”、“平麵定位”、“證明法”……大部分的描述都是諸如“加入少許鹽”、“兩麵煎炸”、“捶打至鍋底尖叫”這種不知所雲的描述。
他又翻回去看了看封麵,燙金的“卡帕塔魔法合集”幾個字經曆漫長歲月仍未褪色,洋洋得意地在古舊的封麵上閃著光。
澤維爾仔細辨認了好一會兒,終於看出了燙金字上已然淡去的、被墨水打叉的痕跡,以及幾乎與黑色封麵融為一體的、仍然透露出憤怒的字跡:卡帕塔謊言集。
似乎見證了什麼詐騙事件。他隨手把書塞進手提箱,走到窗前。
這所房子古怪、陰森,但是夠大。偏僻,所以安靜。房子外麵是露出土層的灌叢,更遠處是叢林。一條小路坑坑窪窪,勉強可以開一輛車。澤維爾看著玻璃,看著玻璃外的植物,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頭發是不是又太長了?他摸摸倒影中自己的粉白色長發,指尖滑動,一直摸到暗粉色的眼睛。
看起來像是白化病人,但實際上他隻是吸血鬼而已。澤維爾感到饑餓,他需要進食,來點鴨血粉絲湯什麼的——他沒吸過人類的血,也不想這樣做。在人類社會的名聲得來不易,澤維爾下了很大功夫才讓自己作為風景畫家得到認可,還不是很想又被當做怪物。
窗外的黑暗裡似乎藏著什麼不懷好意的東西,但在這所怪房子周圍,倒也正常。澤維爾畢竟是吸血鬼,哪怕這房子是凶宅鬼屋他也住得麵不改色。度假的人們不會選擇到素有詭異傳說的陰森樹林中來,正好方便澤維爾逃避人群。哪怕與鬼怪為伴也好過陷入人潮當中。
嗒、嗒、嗒,他走來走去,把晾乾的衣物塞進手提箱,把隨手畫的幾張畫塞進手提箱,試圖把卡帕塔謊言集從衣服底下掏出手提箱但是失敗,最後把比平時重的箱子提出大門,塞進汽車後備箱裡。
陰影中惡意的窺視感愈發濃重。澤維爾感到一陣久違的不適。但是馬上就要回到文明社會當中,又令他更感抗拒。
汽車搖搖晃晃,在這種幾乎不太能被稱為路的路上顛得人發暈。陽光穿過層疊的枝葉,給黑色的車身塗上一層金漆。
一般而言,經過枝葉的過濾,林間的陽光會比較昏沉。但是這裡的陽光……是不是有點極端了?澤維爾拉下擋板,眯起暗粉色眼睛。他是人造吸血鬼,陽光對他的影響不像古籍上記載的那麼大,但也不是全無影響。眼睛很痛,他煩躁地閉眼,任憑肌肉記憶操縱方向盤和油門。
刺眼。哪怕隔著一層皮也刺眼得難以忍受。陽光簡直不知羞恥,在本該昏暗的樹叢中越來越亮、越來越肆意。什麼東西,這不可能。某種危機預感使他眼皮直跳,使他產生一種立刻跳車的衝動。快跑!快跑!某根與人類不同的神經尖叫,快跑!在化作實質的光刺破玻璃之前,澤維爾將方向盤往右狠狠一打——啪!
車頭與一棵粗壯的樹兩敗俱傷,澤維爾因此逃過了被光刃劈成兩半的命運。背對那灼熱的東西,他終於敢睜開眼,小心翼翼地轉頭一瞥。
餘光所見的那東西隱約有著翅膀的輪廓,更為清晰的是類似炮口的、淌著白熾光亮的武器,使人心生絕望。天使?澤維爾沒見過天使,他隻在不知真假的傳說故事裡聽說那是吸血鬼的敵人。如今也不應該有天使。這類似天使的東西行動很慢,但澤維爾並不想以身試炮口。怎麼辦呢,能跑掉嗎?
吸血鬼的速度遠超常人,而這個“天使”笨拙得像是剛剛馴服四肢,一舉一動儘顯機械風範。澤維爾跳下車掀開後備箱提起箱子跑路之前,甚至有時間從扶手箱裡翻出一副墨鏡。白熾的光線從“天使”的炮口湧出時,澤維爾已經在十米開外。
他邊跑邊回頭,緬懷了一下自己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