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如的性格,顧前不顧後,凡事意氣用事,脾氣上來了便可直接動手。
與其說是性子直,不如說是底氣足。
“你仔細回想回想,你在戰場上的時候,是不是永遠都沒有擔心敵人會從你身上殺過來?你是不是從來都是無所顧忌地向前殺敵?你大概都沒有注意到,永遠都有可靠的人護在你身後。”
“你立下的功勞,一大半都要歸在你身後的那些人身上,歸根到底,是你爹在護著你,他是大將軍,自然可以調動人手守在自己寶貝女兒身邊,你卻無知地把所有功勞歸在自己身上還洋洋得意。”
“你還看不起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女性,覺得隻有自己做的才是有意義的,彆人都軟弱無知無用。嗬嗬,尋常人可跟你比不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有個當大將軍的爹。”
“就說今天,你什麼都沒有想就上前打人,打了人也沒什麼都沒有想,不就被人捉了去?要不是你把你爹搬出來,那登徒子是不是已經把你捉到屋裡去什麼都做過了?”
“你爹又不能時時守在你身邊,你是沒有辦法一輩子都靠你爹的。再說了,你這樣的性子,不把你們周家害得家破人亡已經可喜可賀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爹又不是萬能的,你這個當女兒的就出去到處給他招惹是非吧,到時候你爹的大將軍位置被你招惹沒了,我看你還能靠誰!”
周月如氣得渾身發抖,偏偏隻會說“你胡說”,彆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蘇如意看看周月如的樣子,她大受打擊,很是崩潰,心想,反正都打擊了,不如一次打擊得徹底。
便又道:“你不信是吧,還以為都是自己的本事?那我跟你比比——”
說完拉著周月如到床邊的大木箱前。把上麵亂七八糟的罐罐往旁邊一推。
“我們來掰腕子,你不是從小習武嗎?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力氣大還是我的力氣大!”
周月如稀裡糊塗就蹲下身子,被蘇如意立起手肘。
“我說一二三就開始,你使出你所有的力氣,到時候可彆說我欺負你。”
周月如趕緊回神,這個時候顧不上去想蘇如意剛才說的那些話,把注意力集中在手腕上,自己可不能輸。
可……
她不知道蘇如意的力氣如此之大,數數才結束,她便感到對麵的女子手上的力氣跟洪水一樣,她沒堅持幾下就砰的一下被對方把手壓在木箱蓋子上。
周月如麵龐呆滯,怎麼可能,自己居然輸給了一個普通女人,她甚至都沒有習過武。
“我……你混蛋!”
周月如忽然尖叫一聲,眼淚豁然而下,她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轉身就衝出門去。
那邊張氏和劉翠兒還趴在窗戶上看,看到周月如哭著衝出來,張氏也急忙衝出去,拉住從屋裡跟著出來的蘇如意。
“你這混人,你真打她了?你咋還把人家打哭了!”
蘇如意來不及解釋:“娘,你們早點睡不要等我們,我去跟著她。”
掙開張氏的手就跟著出了院子。
陸家人被這突然的一出嚇得麵麵相覷。
劉翠兒震驚:“娘,如意她真是誰都敢打呀!”
那小翠今天打那顧家的公子不是挺能打的嗎?
張氏心裡七上八下,若那真是大將軍的女兒,這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看院子裡大家都不知所措,道:“愣著做什麼,都回去睡覺,明天不乾活了?”
蘇如意一路跟著周月如,這丫頭被打擊壞了,不管不顧就出了杏花村,向著通州城的方向一路狂奔。
跑出一截可能累了,又覺得四處無人,哇地一聲放聲大哭。
一邊哭一邊往前走,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蘇如意那該死的女人,她憑什麼那麼說!
她有什麼資格那麼說,爹娘都沒有這樣說過自己!她憑什麼!
周月如也不想理會蘇如意說的那些話,但她沒法把那些話從自己腦子裡麵清除出去,就一直在自己腦子裡麵盤旋不去。
她把自己說得一文不值——
關鍵是她憑什麼力氣比自己大!
難道自己真的搞錯了,自己真的一文不值,根本什麼都做不好?
難道自己走到現在真的是都靠的自己的爹爹?
周月如接受不了,那她此前做的那些事情算什麼?什麼都不算嗎?
她的信念都崩塌了,一路走一路哭,心裡被挖空了又覺得氣憤委屈不已。
忽然發現自己走到道路之上,這彎彎曲曲向前的小路很是礙眼,心中一股怒氣和衝動,一轉方向就下了道路,走進旁邊的荒地。
後邊倒是哭累了,心裡都空了,腦子裡麵也空了,一股腦就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發現四周都是一樣的景色,早就沒有了方向。
周月如心裡恨恨地想,乾脆就這樣走丟了算了!
想是這樣想,但還是停下腳步,四處望去,這才注意到周圍的環境,月明星稀,四處寂靜,卻又有蟲鳴窸窣,草叢時而晃動,裡麵也不知道是蛇還是老鼠。
以前行軍的時候也沒少走過夜路,但和現在一點也不同,那時候身邊都是人,根本就注意不到這些,真有蛇鼠也被人捉著烤著去吃了,根本不會覺得害怕。
沒錯,她現在心裡麵涼幽幽的,是有些緊張害怕。
她調轉頭往回走,隻要回到路上就行了,心裡就有底了。
可是她覺得自己都走了很遠很遠,仍然沒有找到那條彎彎曲曲的路,四周望過去都是荒地。
心中不由焦急起來。
現在連自己是不是走得回頭路都鬨不清楚了,最後隻能憑感覺選一個方向,繼續往前走。
依然找不到那條路,四處也看不到村莊。
蟲鳴的響聲好像越來越大,草叢的抖動也越來越厲害,四周又好像越來越安靜。
周月如真的感覺到害怕了。
她又渴又累,心中都是無助,好像這整個世界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想求救都不知道向誰去求。
她不敢停下來,無頭蒼蠅一樣胡亂走著。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她終於忍不住坐在地上低聲啜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