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便是教書先生對陸大郎的控訴。
陸大郎這孩子就不是念書那塊料子，又笨又軸，一個字教半天學不會，要麼就是今天會了，第二天一問又什麼都不知道了。
還認死理，死活說先生教的數字的寫法是錯誤的，他三嬸教的才是正確的。
老秀才每天必打他兩次，可惜也一點用沒有。
不僅如此，還在學堂裡麵打架，這才來學堂多久，學堂裡麵的大小孩子基本被他揍過了。
不過打架麼，在孩子之間是正常的，老先生也就沒有太放在心上，隻是蘇如意今天來了順便提起。
蘇如意：“……”
兩個孩子每天回家正正常常的，真沒想到在學堂裡搞出這麼多事情。
“大郎？”
大郎無辜道：“我不是故意打他們的，是他們看我和牛兒是新來的，先欺負我們，我才打他們的！”
蘇如意笑：“先生說得對，小孩子打架確實比較正常，不是什麼大事。大郎，以後打架要有原則，要注意分寸知道嗎？”
大郎大聲道：“好！”
先生氣得吹胡子瞪眼，難怪這陸大郎這個德行，原來是跟他三嬸學來的！
打架還要什麼原則和分寸，笑話！
“你倒是會教孩子！你給你們家孩子教的算學是什麼玩意，你倒是給老夫講講清楚！”
陸大郎不肯跟自己學，當著那麼些弟子的麵當眾反駁，他麵子上也過不去啊！
蘇如意尬笑一下，自然不能說那是以後全世界通用的阿拉伯數字，道：“那是我平時做生意的時候自己拿來計數的，照著五個手指頭想出來的，先生您說是不是很方便？”
先生瞪她一眼：“瞎胡鬨！上不了台麵的東西怎敢給孩子教？你瞧把你們家陸大郎教成個木頭了！”
蘇如意但笑不語，老先生喝口茶，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陸家的，你們家陸黑牛是個學習的料子，陸大郎不是，喊他每天上學堂念書也是浪費銀子，我把銀子退給你，你把陸大郎領回去吧。”
這學生教得累死人啊，不掙這份銀子也罷。
陸大郎樂了：“可以，三嬸，我不學了，我回去給家裡幫忙！”
怪不得讀書人少呢，是真的難啊！
蘇如意嚴肅地看大郎一眼，大郎趕緊閉了嘴巴。
蘇如意懇切地看著黑臉的先生：“先生我已經教育過大郎了，讓他跟著先生好好學習，還望先生繼續收留他。”
“不行，給你說了，他就不是念書的料子！”
蘇如意：“我知道。我送他們來念書也不是為了讓他們一定要靠著念書出人頭地來的，牛兒有天賦自然可以在這條路上多努力，大郎沒有這個天賦我也想他會基本的讀書識字，所以還望先生收留，他能學多少是多少，先生不必有負擔。”
先生被噎了一下，仔細打量蘇如意：“你家裡是有很多銀子嗎？”
他隻知道那些大戶人家的孩子不管有沒有天分都必須念書，還沒有聽說他們這種鄉下的泥腿子富足到不看銀子隻管孩子會識字念書的呢。
莫不是他的束修太過廉價了？
“讓家裡的孩子念書還是足夠的。”
蘇如意喊來大郎：“大郎，給先生認錯，三嬸教的是三嬸教的，先生教的是先生教的，把你送來這裡就是跟先生學習的，以後不許與先生胡鬨。”
大郎心中哀歎，看樣子以後是不得不學那些難寫的字了，123不是很好麼……
但還是聽三嬸的乖乖給先生道了歉。
老先生沉默了一下，微微蹙眉：“你是說他學成什麼樣子都成？”
“是。”
老先生：“……”
就沒有見過這樣的家長，那些個家長把孩子送到自己這裡來，哪一個不是央求著他多關照自己的孩子，各個都是一副把身家性命交到他手上的模樣。
教書先生責任大呀，不敢馬虎，那些沒有天賦的就直接喊家裡領回去，反正也沒有希望，就不要霍霍窮苦老百姓的銀子了。
“嗯……”
蘇如意：“每年的束修還是照常給，先生也照常教就是，至於大郎學成怎樣，不必強求。”
“嗯……”
蘇如意：“先生還覺得哪裡不妥的？”
“讓他以後不要在我這裡打架，把那些好生念書的學生帶壞了，再說那些學生總是鼻青臉腫回去，我也難辭其咎。”
老先生最終還是決定向束修妥協。
“大郎，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
老先生還是有點不放心，又強調一遍：“我可說過了，你們家大郎沒有念書的才能，到時候念書不成可不要怪我！”
蘇如意：“先生放心，絕對不怪。”
老先生心情好了不少，這個學生不必退回去，也不必揪心他學不進去，束修還照樣拿……
他捋捋胡須：“對了，你們家陸黑年性子沉穩，是個可以念書的，就是這個名字也不知道是誰給取的，陸黑牛，這像是讀書人的名字嗎？”
蘇如意趕緊點頭：“先生說得是，這個名字確實不夠文雅……”
牛兒一天乖乖巧巧的，叫黑牛就怎麼都覺得不對。
陸黑牛……
這名字似乎是婆婆張氏取的，主打一個強壯有力好種地。
先生眯著眼睛：“要是你們家裡願意，我給他將名字改上一改？”
蘇如意腦中忽然一動，問道：“識途的名字莫不是也是先生給取的？”
老先生也愣了一下，“識途……陸識途？你是他的？”
“我是他媳婦。”
先生打量蘇如意，是鄉下難得一見的好皮囊，隻是因為大郎與自己的算學糾紛……對這女人也不好評。
他歎口氣：“陸識途可惜了。”
那孩子雖然上了沒幾年，自己的印象卻是深刻的，小小年齡便顯出了聰慧的苗頭，做事又踏實穩重。
那時候自己給他取名識途，便是希望他時刻看清自己走的道路，對他寄予了極大的厚望，還曾指望他光耀師門。
可惜，後麵輟學了。
蘇如意心想真是巧啊。
其實也不巧，這個時代可不興時時變換職業，一個事情就是乾一輩子，老先生一直都在這裡呀。
“那麻煩先生給我們家牛兒改成個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