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兒鑽到桌下給奶奶把筷子撿起來。
一桌子大眼瞪小眼。
誰啊，就來敲門了，大早上的。
蘇如意放下筷子：“你們抓緊時間吃，我出去看看。”
起身扯了一下自己衣服下擺。
“我去，你們幾個趕緊抹抹臉，以後彆洗臉了！”
張氏馬上站起來攔住蘇如意，現在看蘇如意這白淨的臉蛋咋看咋不順眼。
“快點！”
張氏催促，又對著外頭喊：“誰啊，這麼大早的——等一下，就來了——”
她故意想給兒媳們爭取點時間。
劉翠兒立即起身從炕上隨便抓了件衣物，噔噔噔跑到鍋邊，衣物往鍋底一蹭就往臉上抹。
“快，你們也來！”
她喊道。
拿著筷子的孩子們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
蘇如意催道：“你們快吃！快快把飯吃了！”
孩子們有了事情，立即行動起來，端著飯碗就狼吞虎咽，幸好碗裡的飯也不熱了，否則還得燙著。
劉翠兒抓著兩個弟妹就往她們臉上狠狠地抹。
蘇如意得空看了看劉翠兒的臉：“大嫂，差不多就行了……”
這一臉鍋灰太不自然了，一看就很假，完全是把“我們故意不讓你們看臉”的心思抹在臉上。
有用嗎？
……估計是作用不大。
人的心理就是越是得不到越是心癢癢，越是看不到你的麵貌越想看。
事情來得突然，能拖一下是一下。
蘇如意確實完全沒有料到會這樣快，陸家其他人也沒料到。
這不是才安排下嗎？
莫非外頭敲門的是村裡的？
就聽張氏的聲音誇張地傳來：“欸……幾位大爺……你們——你們來我們家有事啊？”
聲音很大，聽得出明顯的顫音。
屋裡幾個女人麵如死灰，怎麼會啊，怎麼會到自家來的？
“欸，大爺，你們——你們不能直接往裡麵闖啊，家裡頭不方便——哎呀——！”
張氏痛叫一聲，蘇如意眉頭一擰，就往門口走去，出門就看到張氏從地上爬起來，而五個陌生男人已經到了門口。
蘇如意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自認為也是見過大世麵的，就算麵對地位比自己高上許多的人她也可以從容麵對。
但是這五個人，他們帶來了一大股寒氣。
讓她從內心深處生出恐懼。
他們殺過人。
這是她腦子裡麵一下子蹦出來的念頭。
知道山匪殺人掠財是一回事，但是當他們站在麵前，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感覺明明白白告訴你他們殺過人，那是另一回事。
那種恐懼像是突然纏到身上來的毒蛇。
“喲，小娘子這是還沒有洗臉呢？”
麵前的男人向她伸出手來，蘇如意往後一仰避開男人的手。
“哈哈哈！咋，還不歡迎我們？”
後頭一個看到屋子裡麵的飯碗了，抬腳就進去：“正好，老子還沒吃飽！”
五個人魚貫而入。
五個……
五個土匪都在這裡！
蘇如意眼眸一顫。
果然不對，就是直直衝著她們陸家來的！
她上前扶住張氏，低聲道：“娘，你沒事吧？”
“沒事。”
張氏扶著腰一瘸一拐著急往屋裡走。
五個土匪已經坐在桌子上吃著她們的飯，陸家的大人小孩都被趕到旁邊站著。
這群男人吃得很快，三兩口就把一整碗濃稠的米粥吞進肚子裡。
用手摸了一把嘴。
“人家說的沒錯，你們家是吃得比彆家好，這鍋米飯燒的不錯，看樣子確實做生意也掙到了錢。”
張氏一聽，差點破口大罵。
到底是誰說的？
這麼缺德！
哪有這樣做事的？！
村長把土匪已經安排到他們家了，他們怎麼可以把人往自家來引？
想當初村長把土匪安排在陸家的時候，陸家可沒有想著讓土匪再去禍害村中其他人家。
其他村民家也沒有聽說把土匪往彆家引的。
雖說誰也不願意土匪住在自己家，可既然村長這麼安排了，那自家就該負起責任來，這是一貫的規矩。
否則這樣推來推去，村中每一家都會被吃透，每一家都會被禍害，土匪們倒是高興了，這村子整個都要遭大秧。
無論如何，按慣例來，雖然總有那麼幾戶人家遭殃，開春後村長會召集村子其他農戶將他們失去的補回， 並額外補償一定的銀子。
再怎麼著，一個村子都能過下去。
大家都是這樣約定俗成的。
今年是怎麼回事？
可張氏無論心裡如何氣得想吐血，也不敢開口說出來，生怕惹怒了眼前幾位大爺。
他們的刀就明晃晃地拍在桌上，鐵刀陳舊，上麵鏽跡斑斑，仿佛沒有擦淨的血漬日積月累而成。
“還不收拾？”
土匪道。
幾個女人相互看看，最後李寶珠和蔣小蘭垂著頭上前把碗筷快速收走。
她們不敢在這屋裡洗鍋洗碗，太擁擠了，而且在這些殺人惡魔麵前根本不敢自由地活動。
就把鍋碗端到外頭去了。
蘇如意狠狠的掐了掐自己手上的肉，讓疼痛克服住心頭的恐懼。
情緒是有用的，它提醒你遠離危險。
但很多時候，情緒也會讓大腦空白一片。
她壓下心頭恐懼的情緒，告訴自己，他們確實殺人如麻，但他們現在來村中一樣不敢輕易動村民，事實上麵對這麼多村民，他們五個才算是弱勢群體。
他們雖然拿著寨子做靠山，但那靠山遠在天邊，就像官府對於他們杏花村也遠在天邊一樣。
既然如此，她大可不必太驚恐，也不能驚恐。
她們越驚恐，土匪就會越囂張。
這就跟壓力一樣，敵方弱了，另一方就會無限強大。
她們不能讓土匪的氣勢壓倒，這番心理博弈一旦落下，對方便會毫不猶豫的拿捏她們。
蘇如意上前把手伸向桌子，這番舉動像是要拿桌上的刀一樣，五個人猛地伸手把自己的武器按住。
“你做什麼！”
五人臉色一變，厲聲嗬斥，五雙陰毒如蛇的眼睛盯著她。
屋中溫度驟然下降。
武器對於這些亡命之徒就像是命根一樣。
蘇如意被看的頭皮發麻，渾身僵硬，好在她事先做了心理建設，料到了有這麼一遭，強忍著沒有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