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多田看清現實了，現在的陸家不是以前的陸家了，不是自己能折騰清楚的。
恐怕家裡除了蘇如意，再沒有其他人能擔此重任了。
“弟妹，今日你給官爺說的……不會有問題吧，就是冬衣錢的事情？”
當時差點沒把他嚇翻過去。
糧食他是不清楚到底多交了多少，他不在跟前不好說，但是冬衣錢他是清楚的，在屋裡聽得明明白白，人家說的是300文一件，怎麼她給官爺的頭頭說是一兩銀子一件呢？
這差距太大了，萬一怪罪下來……
他不敢想象會是多大的罪過。
剛才他進屋去躺了一下，魂不守舍，怕出事。
三個女人當時在灶房忙著給弄飯，不知道蘇如意獅子大張口的事情，問道：“冬衣錢怎麼了？”
蘇如意：“我今天給說的昨天人家收冬衣錢一兩銀子一件，明天估計要送來，到時候守著就行。”
“咳咳咳——”
張氏一口米粥嗆進肺管子裡。
蘇如意：“沒事情，那兩個胡亂開價本來就是違亂紀律，我不過是承襲他們的作風，幫他們誇張一點，這也是他們自討苦果，怪不得彆人。”
張氏：“能行啊？”
咋感覺陸家和以往不走一條道兒了呢？
蘇如意自己大膽，現在帶著整個陸家一起大膽。
張氏心慌。
飯後在一通短暫的忙活之後一天總算宣告結束。
蘇如意在院子中泡腳，心裡打算著犧牲一點自己睡覺的時間，胡郎中交代的那些功課是必須要做的。
少睡幾個小時覺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以前上學的時候每天睡個五六個小時，創業的時候熬通宵也是經常的事情。
“如意……”
張氏將蛋兒哄睡，走出屋子看了看大房和二房的房門已經關起來了，就蘇如意還不慌不忙的在院子裡洗腳。
她抓了根板凳，坐在蘇如意旁邊，月光照在她憂愁的臉上。
蘇如意奇怪道：“娘，咋了？有什麼事情嗎？”
張氏皺了皺眉，覺得心裡有一大攤事情，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清楚。
“你晚飯前說那冰糖是用來做糖賣的？都已經是糖了，還怎麼做糖去賣呀？”
“冰糖就隻有一個甜味，不好吃，咱們把冰糖融了，往裡麵加些彆的東西，花生啊，芝麻啊之類的，就好吃了。”
蘇如意笑道，但她觀察張氏的表情，婆婆應該並不是關心這個事情。
“娘，你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心裡不踏實……”
張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壓著聲音和老三媳婦說著悄悄話。
“咱們不是已經有了賣餅子這個營生了嗎，做什麼還要去賣糖？拿冰糖做出來的糖，那得賣多貴呀？”
“那不是為了掙錢嘛，錢越掙的多越好。娘，你究竟想跟我說什麼呀？”
張氏是嘀咕道：“如意，我算了算，我們家掙了不少銀子了，我覺得差不多了，這麼多就行了，再掙多了……我心裡不踏實的很。”
蘇如意抿了抿唇，張氏現在的這種心理，她倒也不是完全不理解。
當初她拿第一個大單子的時候，真的有點難以說清驚喜更多一點，還是壓力更多一點。
就覺得恐慌。伴隨金錢而來的，可不僅僅是榮華富貴，還有相對應的壓力責任，甚至危機。
蘇如意笑：“娘，你不想過好日子呀？你不想做人上人？”
誰不想過好日子做人上人啊，回想起來，張氏第一次覺得自己要飛黃騰達的時候，還是自家老三入學的時候呢。
那時候總覺得老三入了學以後就是要做官老爺的，她是要做官老爺母親的，做夢都是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
她平日裡也幻想頭頂上掉下來一堆銀子，讓她一夜就變成富貴老太太。
可想總是想不是真的，現在她好像真的有可能變成富貴老太太了……
心裡反而不踏實了。
就像今日，人家上頭的大人都找到自家門上來了，當時她那個害怕呀，就不說了。
雖然人家是給自己家帶來好消息的，可他也不希望這些官大人再往自家來了。
這次帶來的是好消息，下次說不定就是壞消息了呢，這一驚一乍的，她老婆子受不了。
“如意，我們家就是世世代代的泥腿子，家中現在也沒個可靠的男人，就我們幾個女人撐著，你想啊，茅草屋上麵放幾塊金磚還能把茅草屋給壓塌呢，我們掙那麼多錢放在家裡……我就是慌得很……”
她怕守不住。
最可怕的是，錢守不住，人也守不住。
前麵賣餅子就引得村裡家家戶戶眼紅嫉妒了，這要繼續掙更多的錢……
她想想便覺得害怕，也不知道前頭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弱不擔財，財來害命。
蘇如意兩隻腳在水盆中相互搓著，洗腳水輕輕的嘩嘩作響。
“娘，我知道。但我不想家裡一輩子都過窮苦日子，今年我們畏畏縮縮，明年我們還會畏畏縮縮，這一輩子也就這樣過了，想要跨越階層總是要冒一些風險的。”
“跨越階層……”
這個詞對張氏來說相當陌生，而且相當遙遠，有點荒唐的感覺。
老三讀書的時候，她還覺得有可能。
現在家裡就幾個女人，談什麼跨越階層呢？
讓幾個孫子去念書考取功名倒是可行的……
也是最安全穩妥的。
“那也等外頭兩個男人回來再說，我們安安生生的活著就行。”
蘇如意：“那可不行，萬一他們四年後才回來呢？這四年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更何況那二人，說不定再也回不來了。這話蘇如意當然不會開口說，以免傷了老母親的心。
總之，過好日子這件事情刻不容緩，不能再等。
“娘，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們自己悄悄掙銀子就是了，不要說出去，趁著這幾天再掙上一筆，天冷了就待在家裡不出去，好好過個冬。明年再說明年的話。”
蘇如意想的是，在短時間內迅速並悄悄地積累起一大筆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