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意重新把房門關起來。
外頭的天已經完全黑了，屋裡的油燈便顯得更加明亮。
張氏牽著衣角，在自己的臉上也擦了擦。
又拍了拍兒媳婦的背，這麼單薄，也不敢狠勁拍。
“這不就對了嗎？你要哭你就大聲哭，我就見不慣你以前落個眼淚也溫溫吞吞的樣子！”
“娘——”
“好啦好啦，不說你了。”
兩人又擦了一陣眼淚，然後就看著蘇如意，略不好意思。
蘇如意：“二嫂，你以前在娘家肯定受了很多苦吧？”
她這麼一開口，李寶珠的眼睛又紅了，嘴巴一癟，急忙拿手捂住。
張氏見狀也跟著眼紅，把她摟在自己懷裡拍著。
“不哭不哭，有啥哭頭！”
蘇如意：“那二嫂你現在是怎麼想的？那個娘家你是要還是不要？不管你怎麼選，都有咱們陸家給你撐著呢，你不用怕。”
“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李寶珠嗚咽著，泣不成聲。
“我親娘早就死了，我再也不想回那邊去了！”
她喊完又窩在張氏懷裡哭了一陣。
張氏一邊撫著李寶珠的背，一邊哀歎：“看把你可憐的，這以前是受了多少罪呀！”
“那日我去接親的時候，就猜到你跟你家裡關係不好，卻也不知道如此不好……
“娘一開始想著，娘家到底是娘家，夫家對你再好，也替代不到娘家在一個人心裡的位置。想著你們關係再不好，也許等你到了我這個歲數的時候，就會把以前的事情看開了，不能弄得你想回娘家回不成……
“罷了，還是我把你們的關係想得太好了。你自己想想清楚，以後要是不回去了，那陸家就是你的娘家，也是你的夫家。”
李寶珠在張氏懷裡聲音囔囔的：“那我要是不認李家了，外頭笑話我們陸家罵我們陸家怎麼辦……”
蘇如意就笑了：“這陸家被我蘇如意攪和的，麵子早就丟了，誰愛笑話就笑話去，愛罵就罵，怕什麼！”
李寶珠又哭又笑，坐直身子，擦著自己的眼淚。
“如意，我一直都可羨慕你，我羨慕你力氣大膽子也大，誰都敢打，誰也不敢欺負你——”
張氏清嗓子：“哼——”
李寶珠又擰著手。
張氏道：“你三弟妹說的沒錯，陸家現如今就是沒臉沒皮的，沒啥可怕的。”
李寶珠：“那我就不要娘家了，三歲的時候我親娘就死了，我爹我後娘從來沒把我當人看，叔叔伯伯們也都沒把我當李家人看……那邊根本沒有我的位置……”
張氏：“那就不要！我早看他們二人不順眼！”
蘇如意笑道：“這不就好了？也不是啥大事。”
李寶珠突然想起什麼，著急的站起：“如意，李家的冬衣錢……”
她一直都不樂意陸家給李家掏銀子的，可是她沒辦法說出口。
現在才能說出口。
“沒事，今日我們陸家虧的，改天得成倍的拿回來。”
外頭劉翠兒帶著牛兒罵罵咧咧的就回來了。
蘇如意開門出去，問道：“大嫂，咋啦？”
劉翠兒撇撇嘴：“還能咋啦，不就有些人事情多麼！”
給他們個屋子住都是好的了，還嫌褥子不夠厚，門窗漏風，被子有味道。
那真是挑剔個沒完。
去他的！
要不是那是二弟妹的爹娘，她早就破口大罵了。
其實人家是陸家的親家，理應該好好招待，但他們不做人事呀！
見李寶珠從屋裡出來，劉翠兒把嘴巴閉了起來。
蘇如意招呼著把鐵爐子燒起來。
大鍋裡麵燉著羊頭羊肉，那得燉上好久呢，現在大家早都餓了。
小鍋乾不了太多的事情，炒兩個菜，燙幾個餅子將將合適。
炒了一個西紅柿雞蛋，焯了個青菜。
家裡已經沒有饅頭了，就又每人燙了幾張餅子。
鍋裡的羊肉先燉著，今晚上總能吃上的。
陸家人就著菜吃餅，每人一碗清水。
劉翠兒一邊吃，一邊看看桌上幾人，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娘和二弟妹的聲音不對勁，幾個孩子也不怎麼吭聲。
又撿了一筷子青菜放在雞蛋餅上。
劉翠兒道：“寶珠爹娘那邊不管？”
自己跟牛兒收拾那邊屋子的時候，那兩個討人嫌的就一個勁的在喊肚子餓了。
當時劉翠兒還在心裡想，叫什麼叫，就不給你們吃！
可真不給他們拿飯去又心裡沒底了。
蘇如意和張氏看了看李寶珠，沒有說話。
李寶珠知道他們是在等自己開口。
她道：“大嫂，以後不管他們了，以後我沒有他們這樣的爹娘！”
劉翠兒一愣，又看看婆婆和蘇如意。
自己不在家這麼一陣，果然發生了什麼？
蘇如意道：“以後他們李家跟我們陸家沒有關係了，用不著慣著他們。”
劉翠兒：“出啥事情了這是？”
張氏道：“李家都不是東西，你二弟妹還在李家當姑娘的時候，差點被他們欺負死。你二弟妹要跟他們斷親，不認了。”
劉翠兒當即一拍桌子：“好啊！寶珠，你這件事情乾得漂亮！可把我憋屈的！下次見了他們，我就狠狠地罵，我罵不死他們！”
張氏抬眼皮看她一眼：“翠兒，你以後對寶珠好一些，當你親妹妹看。”
想起來，李寶珠進了陸家門之後，隻跟自己男人親近，跟婆婆和妯娌都說不上什麼話，她家裡的那些事情，誰也不知道。
張氏唯一知道的便是李寶珠嫁進來那天被娘家打得青目腫臉。
她知道李寶珠在娘家過得不好，但也僅此而已，李寶珠這個悶葫蘆啥都不說，她要早說了，就對她更好一點了。
想到這裡，張氏又瞪了李寶珠一眼：“以後有啥委屈的你就說！悶在心裡發芽啊？一家人，怕什麼？！”
李寶珠乖乖巧巧的應聲：“娘，我知道了。”
劉翠兒看看她們二人，笑道：“娘，你說啥呢，我現在跟寶珠可好了，咱們就是親姐妹！”
陸家才吃完夜飯不久，院子門就被敲響了。
“開門！誒——，你們咋還把門從裡麵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