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宰雞？
大郎不相信。
家裡那三隻雞從去年喂到今年了，去年還下蛋呢，過完年就不下了。
奶奶一直念叨著說今年秋天要賣了換點糧食回來，家裡沒人敢想要吃雞。
其他三個孩子也不信，但又不敢公開質疑三嬸，相互看了看之後悶著頭不吭聲。
大郎將碗往桌子中間一推，擦擦嘴就往外頭跑。
剩下幾個孩子一看，也跟著大哥也往外頭跑。
“牛兒，今天你收碗！”
可憐的牛兒可憐巴巴停下腳步，扭捏著回來在桌子邊和蛋兒擠在一起。
下雨天一點都不好，平時在院子裡麵吃飯，吃完就可以到旁邊玩，大家都吃完了再去收碗就是了。
不像今天，他們就把自己一個人留下和三嬸在這個屋裡，好可怕呀！
蛋兒傻的，不算數。
從堂屋出來的幾個孩子，由大郎領頭，一個接一個都跑進了陸多田那屋。
張氏嚇一跳：“你們咋啦？三嬸又罵你們了？”
李寶珠前腳還說蘇如意分他們油渣吃呢，果然不能多期待……
“不是！”
大郎趕緊搖頭，弟弟妹妹也跟著搖頭。
“三嬸讓我們去捉雞！”
三個孩子仰著頭熱忱地看著張氏，他們想去抓雞——隻要奶奶點一點頭！
張氏：“……”
其實今天早上一睜開眼睛她就在糾結那雞要不要宰。
這會兒過來看兒子情況，感覺也不是特彆要緊……
不是她不心疼兒子，一隻雞燉了才能吃多久？
不如賣了換糧食回來，可以多吃好些天，大兒子就讓他多吃點，彆人放一筷子油，就給他多放兩筷子……
劉翠兒奇怪道：“捉雞？做什麼？”
她現在的心情比較複雜，剛才看到孩子們急急忙忙進來她都沒有像婆婆那麼反應大，因為——
她現在對蘇如意硬不起來，自己男人是蘇如意給救回來的，這豬油油渣也是蘇如意買回來的。
吃人嘴軟。
大郎正要開口，杏兒就舉著雙手大叫起來：“給大伯補身子呢！”
劉翠兒的臉騰地紅了，低下頭去不做聲。
自己男人是該補，可家裡這種情況……有種負罪感。
還是讓婆婆定奪吧。
床上半躺著的陸多田心裡一個激靈，急忙喊道：“不宰！不宰！我這身體吃了也沒用，不吃也一樣會好！”
前頭三弟妹過來說給自己找了活乾，他心裡好不容易不想死了。
但也不能浪費家裡的糧食啊！
一隻雞拿到鎮上去賣，怎麼也是五六十文起價，換成糧食夠他們一家湊活三天了。
張氏：“……”
到底宰還是不宰？
雖然可以換回更多的糧食，但肉就是肉，補得很很呢，自己兒子這身子吃粗糧到底成不成？
陸多田扯著張氏衣角：“娘，那雞賣了買糧食吧！”
張氏：“那……”
就買糧食吧！
蘇如意卻抱著蛋兒出現在屋門口：“娘，你們都在這裡啊？我還叫大郎抓隻雞呢！”
麵對蘇如意陸多田就說不出話來，指著張氏傳達自己的意思。
張氏道：“多田說了，不吃，賣了換些糧食回來吃久點。”
兒子能開口說這些話讓她鬆了一大口氣。
“那怎麼行，傷筋動骨不吃點肉好不了，買糧食的事情再說。大郎，你去抓不？你不去我就去抓了？”
大郎本已經不抱希望今天宰雞了，蔫噠噠看向三嬸。
蘇如意道：“好吧，我去抓，抓隻胖點的吧，反正也不下蛋。”
張氏急了，蘇如意說要抓雞那肯定會去的，還抓胖的吃？
“你彆去！”
張氏喊道。
她這麼一喊，大家的眼珠子便直勾勾黏在她身上。
張氏腦中艱難一轉，反正她說啥蘇如意都不會聽，她今天不想跟蘇如意打仗，這雞看來是不得不宰了。
便認命地對大郎道：“大郎你去抓，抓最輕的，養一年多了，也不指望還能長胖了。胖的先留下。”
三個孩子歡呼著衝出門去，都不顧外頭還下著雨。
張氏板著臉說不出話。
李寶珠雙手攪在一起，想到了什麼，趕緊道：“我去灶房洗碗去了啊！”
趕緊落荒而逃。
這囊慫樣！
張氏心裡不滿，悄悄翻了個白眼。
陸多田滿臉通紅，自己真是廢物，尋死都不會，還搞斷一根胸骨。
他這麼一個廢物還喝什麼雞湯，吃什麼雞肉呢？！
他向來怯這個三弟妹，但此時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弟妹，雞就不宰了，明天拿鎮上賣了去吧，我就這麼個廢物……”
他這麼一說，平日裡伶牙俐齒的劉翠兒也一句話說不出來。
蘇如意打斷，道：“說啥呢大哥，家裡還指望你掙大錢呢，那幾十個筐子編出來，那不就是好幾百文錢？”
劉翠兒抬起頭來，臉皮還泛著紅。
“蘇如意，你說的那個事情是真的？不是騙我家多田的吧？”
說到這個，陸多田瘦削麵龐上一對疲憊的眼睛緊張地看過來。
蘇如意抱著蛋兒左右搖晃，托那一塊油渣的福，蛋兒讓她抱了。
“騙你們做什麼？又沒有好處！大哥你趕緊養好身體就準備開工了哈！”
陸多田的緊張一掃而去，深陷的眼睛也有了躍躍欲試的光芒。
死掉的心臟好像又有跳動的跡象，人生又有了點盼頭。
但還有些擔憂。
“我……我不會啊！”
雖然以前學了點……但也沒學會。
劉翠兒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沒有發火，就是心裡扭的難受。
要不是之前蘇如意從中作梗，自己男人早已經成師傅了吧？
怎麼會躺在床上變成廢物呢……
但現在想那些也沒用，再說蘇如意現在還幫了他們。
蘇如意道：“以前怪我不懂事，還請大哥大嫂不要怪我。大哥你隻要願意做這個，我找人來教就是。”
不光陸多田夫妻兩個愣住了，張氏也愣住了。
蘇如意這麼一句道歉的話，好像一下子戳中了他們心上的軟肉。
酸溜溜的，然後之前的那些怨恨好像變成了水悄悄流走了。
劉翠兒吸吸鼻子，行吧，她都道歉了，更沒啥可怪罪的了。
“那也不行啊，等多田學會了編出來了，那都啥時候去了，人家等得及？”
“等得及，人家一點都不著急。”
蘇如意信誓旦旦。
“不過，人家也有要求，不是啥樣的筐子都要，人家自己有自己的樣式，外頭沒賣的。”
陸多田道：“我做！人家要啥樣的，我做啥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