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牛奶的隱患(1 / 1)

忘年 荀暖 2999 字 11個月前

下午葉玲的班級接到一份通知,說是要由班主任組織大家去郊外社會實踐。一位男同學本來還興高采烈地問:“咱們是要爬山嘛?” 班主任卻氣定神閒地說了一句:“到時候,你們順便在路上撿撿垃圾什麼。”

此話一出,引得班級裡一陣沉默……

葉玲回到江北京路一弄的時候,門庭裡傳來小孩子稚氣而堅定質的聲音:“媽媽說了,你不要老是呆在外邊,不然被太陽曬出病來怎麼辦?”

她步入巷子時,那隻名叫“小肚”的黑貓正匐在地上,舒展著身子。老人的一雙慈目含著暖慰的柔光,親切地笑著說:“沒事,奶奶喜歡曬太陽。太陽很好,不會把奶奶曬出病來的。 ”

夕陽像是黃澄澄的柔波,使老人暮氣的笑臉上有種祥和的光景,揉合著她本身對孫子的親切關愛,更顯得歲月安然。

那個小孩是胡蔡香的兒子,叫阿亮。老人家總對自己這個孫子露出討好的笑容,恨不得他肯多跟自己說些話。

即便阿亮看她處處鄙夷,她也毫不傷心,始終麵慈心軟。

“你要真曬出病來我媽媽還花錢給你治哩!” 阿亮架起一隊臂子,擺起譜來。他小小年紀,即便沒像樣的刻薄樣,卻以顯得有板有眼了。他瞪了眼地上那隻名叫“小肚”的黑貓,擺起身來就往家門裡走,將老人曬在了一邊。

直至小孩進了屋子,老人滿麵的堆笑兀自沒有消失。聽了孫兒的一番話,老人決意不再曬太陽,於是拄起拐杖,乖覺地欠起身,就要往屋裡頭去。

“我扶你進屋吧。” 葉玲笑著上前就要搭把手。

老人頷了頷首,眼膛裡的笑意不再像剛才那麼討巧而親切,而客氣、諄和、從容,本本分分。

晚霞褪淨之前,葉玲將次臥的電燈泡換置了一下,又將屋子掇弄了一下。天色渾亮著,幾片雲翳像指甲印一般漸漸淡了下去。她出門又去“小張小店”買了一碗餛飩,回家時正瞧見胡蔡香挺在一個小攤車前,一臉精神氣地問:“你們這牛奶怎麼賣啊?”

攤車後邊立著一個穿著白罩衣的小妮子,“阿姨,這牛奶是要訂的。”

胡蔡香溜著眼看攤麵上這一袋袋充盈的牛奶,問:“擺在這上麵的呢?”

“這個是免費品嘗的。”

“免費的啊!” 胡蔡香白饅頭似的臉膛上一下子亮起了興奮的光彩。她吊起兩隻厚眼皮,驚喜的眼波先蕩到麵前的小妮子身上,又蕩到麵前這一袋袋牛奶上:“給我來上一袋!”

小妮子拿起小剪子,給一袋牛乳開了口,從手邊的杯疊裡抽出一隻紙杯,拎起袋子的一角倒起了牛奶。

看見杯裡奶滿了,胡蔡香一把奪過人家遞來的一次性紙杯,二話不說地飲下一口後,目炯地說:“噯!這奶味厚實呀!”

小妮子一笑,妙語連珠:“我們這牛奶啊,是水牛牛奶。都是每天現出、現裝、現買的。都是新鮮的蛋白質,營養可高了。”

胡蔡香細細品下一口,仿佛在喝什麼瓊漿玉露,咂摸個不停,唇瓣上也膠粘了一層淺淺的乳白。她麵舒心暢地說:“蛋白質好呀。”

小妮子探了探兩隻娟娟的眉眼,溫聲細語地說:“阿姨,要不訂上一月?”

“行吧。”胡蔡香揚了揚聲,中氣地應了一句。

“來,這表您填一下。寫一下地址、姓名、電話號碼。訂下以後,我們每天都會有人送水牛奶到您家。” 小妮子說著將一張積有不少字跡的表格單劃到了對方麵前。

胡蔡香溜了兩眼,擠眉起來,拿起腔來,佯作一副為難的模樣,說:“噯呀,這也太麻煩了,不然就你替我寫寫算了。”

小妮子答應說:“行。那您說一下姓名、地址、電話號碼。”

“姓名,叫‘胡蔡香’。”

小妮子一麵記著,一麵詢問:“‘胡菜香’是嘛。”

“是哩。” 胡蔡香不假思索地應著。

“電話是多少。”

“幺柒柒幺、陸陸零、玖柒零。”胡蔡香背過手去,話腔響亮,托長了音。

“行,那地址是多少。”

胡蔡端起臉來,神起十足,仿佛自己來頭不小:“水北京路一弄拾柒號。”

“好。”小妮子埋頭記完,抬首將單子抻了過去。“您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胡蔡香取過單子,眼睛似彗星般疾速地掃了一下。其實她根本看不懂上邊的字 ,隻裝出一副認真審查的模樣,眼光像蒼蠅一般亂飛 :“沒有,小姑娘做事真靠譜。”

小妮子笑著收起對方遞來的單子,一個月六十袋,一公二百五十塊。你這怎麼付款?”

“現金就是了。” 胡蔡香剛要掏錢,轉念一想,麵上生出兩個桃杏似的酒靨,眼梢彎出一個刁刁的褶子來,拿腔說:“噯呀,這牛奶是要訂給我家小孩喝的,就是不知道我訂了之後合不合他的胃口。”

“我們這牛奶很受小孩子歡迎的。”

“唉,小孩子沒喝過怎麼知道呐。” 說完,胡蔡香有意頓了頓,使場麵僵下。待看見小妮子臉膛上浮出無可奈何的窘態時,她才作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說:“噯呀。這樣吧,不如我先拿一袋回家,給我家小孩喝喝,如果他愛喝,那我明天再訂也不遲。”

“這樣——也行。”

胡蔡香聞言,笑眼一下,眼梢笑紋跟抹了油膏似的滑亮。她盯準一下,一手下去就攫住了三隻奶袋子,又快又準又狠,比起鷹爪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心滿意足看著對方這愕然的模樣,急轉話茬說:“對了!你們明天還在吧,我怕等我要訂的時候找不到你們人。”

“我們這幾天都在的。”

“行吧,那我回去看看我家小孩愛不愛喝,愛喝的話我明天就來訂。嗯,就這樣吧,你們辛苦了哈。” 胡蔡香漫不經心地慰問了一句後,心滿意足地攜著自己的戰利品踏上了歸途。

“我能要一袋試試看嗎?” 葉玲到攤車前平和地詢問。

“行的。”

葉玲領了牛奶後,第二天才想到要喝。那時的體育課上,天空碧青,柔雲舒卷。她在操場上跑完五百米,稍稍口渴,剛打開水杯,她曾經的舍友張蕊呼嗤嗤地跑來,一身漢津津的。張蕊氣籲籲地說:“小玲,水借我喝一口。”

葉玲不假思索地把水杯傳了過去。張蕊將之接過後旋開蓋子,揚起頭來就是一頓豪飲,可不過半晌,她就一下滯住,生咽了一口說:“你,你杯裡裝得是水?”

“水、牛奶啊。”葉玲不假思索道。

“啊?完了!我乳糖過敏!!”張蕊目瞪口呆地疾呼一句……

於是到了晚上的時候,葉玲向張蕊打了一通電話慰問:“你怎麼樣?”

“我沒事,居然沒過敏。”——對方很快作了回應。

“沒事就好。”

“乳製品過敏的人喝了水牛奶沒事。可能是水牛奶比較特彆?喝了沒事?或者……” 葉玲思量著,覺得有些月黑風高,“那牛奶真的靠譜嗎?”

不久後發生的一起事件也證實了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