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一種冰涼刺骨的寒冷。

緊接著，是一種令人不適的壓迫感，又很快這種壓迫感連同窒息感便一並消退了。

於瀟睜開眼，平靜的注視著頭頂的幽黑，還有一些失望的感覺。

她似乎已經能適應水下了，呼吸、視覺、聽覺都不再有任何乾擾，原本被壓製住的沸騰的血液也開始重新躁動。

又失敗了，於瀟暗想著，又閉上眼睛，不想再去思索這些東西任由自己被寂靜包裹。

而後，她感覺自海裡的更深處似乎還傳來什麼聲音，卻依舊沒有睜眼。在她的念頭裡，這裡早已被列為禁地，一切不顧勸阻進入此處遇難的人都與她無關。

不過讓於瀟沒有想到的是，聲音似乎越來越近。下一秒，有人環住她的腰帶她往上拚命的遊，隱隱還能聽見下方傳來模糊的嘶吼聲。

於瀟睜開眼，隻看見一支潔白的手臂牢牢鎖住她，以及下方的魚尾。

魚尾？是傳說中的人魚嗎？

“你在乾什麼？”掙紮無果後，於瀟偏頭問道，隻能瞥見散開的白發，並不能看清人魚的樣貌。

人魚似乎遊得更快了，讓她有一些隱隱的不適，不過很快就消失就是了。聽見她這麼問，人魚語氣稍快焦急的解釋道：“你看不見嗎？下麵有個大家夥在追我們啊！我可是在救你啊！”

“我們真的快死了啊！”小人魚很想哭，但是在海裡哭跟沒哭一樣，隻能一邊拖著人一邊賣力的遊，一邊大聲的嚎，嚎得撕心裂肺的。

她還很年輕！她可不想被滑溜溜黏糊糊的東西給吞了啊！

——

言琪她一直覺得自己就是一隻普普通通的小人魚而已，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到岸上的人類世界看一看。

隻可惜岸上的人的活動範圍實在是有限，那一個個小伐木舟根本就到不了她這裡，一個稍大一點的浪就能把它掀翻。

她也不是沒想過去淺一些的地方看看，但是那些大一些的人魚們根本就不同意她過去，一直在跟她強調人類社會多麼多麼危險，人類多麼多麼貪婪。

誰曾想，她偷偷去人類世界玩的計劃還沒有開始，自己就被一個突然出現在身邊的漩渦給卷走了，來到一片完全陌生的海域。

剛開始幾天她確實很著急，一直在尋找回家的辦法，但是她再也沒有看見過漩渦，隻能在這裡住下。

好在她在那邊沒什麼親人，是直接被海洋孕育出來的，到這裡也適應的很快。

就是這裡一條會說話的魚都沒有，可把她憋壞了。

沒想到今天竟然碰見一個墜海的人類——如果沒有那個追著她的長長一條的海怪就好了。

她最怕的就是這種又滑又長的東西了！

於瀟感覺環住自己的手臂越發的用力，勒的人有點難受，便拍拍言琪的手：“你自己跑吧，沒必要帶著我。”

她也看見了，一長條巨大的黑影，遊的速度不慢。這個小人魚帶她上浮的速度已經很快了，就這依舊有被追上來的意思。

若不是因為她並非什麼普通人，恐怕現在已經掛了。

言琪聞言則是更加用力了，生怕這個人類掙脫自己又沉下去了：“那怎麼行！我可不是那種背信棄義的魚！要活一起活！”

順帶還可以靠這層關係讓這個人類帶自己去人類世界玩，她可真聰明！言琪美滋滋的想著，遊得更賣力了。

於瀟感覺這句話說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是她現在已經被勒的懶得思考了：“有點疼，能輕一點嗎？”

“啊！抱歉抱歉，我忘了你們人類很脆……耶？你能在水裡說話？還能呼吸？”言琪這才注意到不對勁的地方。

那些人魚前輩們不是說人類根本就不能在水裡存活嗎？而且這個人類身上還暖洋洋的。

於瀟的嘴角抽了抽，看著下麵張開血盆大口的海怪，隨手丟了個小火球下去，這才說道：“你才注意到嗎？現在放手還來得及，那家夥已經越來越近了。”

聞言言琪下意識往下看了一眼，看見海怪的大嘴後被嚇了一跳，魚尾都快甩出花影了，即便如此依舊沒有放手。

若是她一個人，這個海怪還是追不上她的。可是現在帶了一個人類，導致她的速度慢了不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海怪追上來。

已經能看見頭頂的光了，但是相比之下還是那海怪更近一些。

到這個距離，借助微弱的光，於瀟這才能看清一些海怪的模樣，很像是蛟一類的生物，就是那重眼看上去很是詭異。

她能感覺到小人魚在顫抖，同樣不理解為什麼小人魚這麼執著於帶著她一起跑。若是將她拋下，說不定還能獲得更多的逃跑時間。

這樣的拋棄同伴的行為，於瀟已經見過太多、以至於早已麻木。

“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於帶我走？”看著越來越近的海怪，於瀟那淡漠沒有情感的聲音再度響起。

言琪此刻已經遊累了，隻能機械的往上劃，聞言氣鼓鼓的說道：“你這人很奇怪耶！為什麼總想著讓我拋下你啊？大家一起活下來不好嗎？”

“……一起活嗎？”於瀟喃喃道，有一些失神。

那股腥臭的味道已經將一人一魚籠罩，言琪有一些絕望的停下來，乾脆直接抱住於瀟，等待死亡的降臨。

閉上眼之前，她唯一的念頭竟然是：這個人類真好看。

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降臨，周圍反而有一些熾熱的感覺，周圍的還睡似乎也消失了，有一些乾燥。

言琪試探性的睜開眼，隨即瞪大雙眼。

周圍已經沒有海水了，無形的屏障將她們籠罩，周圍全是赤紅的火焰，而那隻海怪則是在火焰中掙紮、哀嚎，最後僵硬、墜入海底。

言琪意識到什麼，轉頭看向於瀟，隻見她那一頭黑發現在變得火紅，眼瞳也變成如火一般的紅色。

她很是氣憤的想問問為什麼這個人類到現在才放火，害的她白跑了這麼多，可累死她了。

結果她還沒來得及質問，就見於瀟那一頭紅發重新變為黑發，眨眨眼直接暈了過去。

嚇得小人魚慌忙把人接住免得又沉下去了，這一摸就發現這個人類的體溫高的嚇人，在發燙。

言琪從未遇見過這種情況，除了抱住人類不讓她沉下去，根本就不知道能乾什麼。

好在沒過多少時間，於瀟就醒過來了，就是還是很虛弱，臉色很蒼白。

試著抬手，發現沒那個力氣後才說道：“你能帶我上去嗎？我在上麵有一艘遊艇……”

遊艇？那是什麼？懷著對這個人類說的東西的好奇心，言琪點點頭同意了，正巧她也恢複了不少力氣，就帶著於瀟往上遊。

期間，於瀟那原本降下去的體溫再一次回升。言琪想要問問這是什麼情況，但是看於瀟禁閉的眼睛以及蒼白的麵龐，言琪又把這句話咽下去了。

等上去再問也不遲。雖然自己這條命是這個人類救的，可是自己也幫了一個不小的忙……吧？她應該不會介意自己問一問吧？

上去後言琪發現這個遊艇和她曾見過的木船差不多大小，不過這個看上去比木船結實多了。

到了遊艇後，於瀟幾乎用儘自己所有的力氣才爬上去，翻身去裡麵找一支藥劑注射，緩了一會後才出去，小人魚扒在遊艇的欄杆上看著她。

於瀟走到遊艇邊坐下，“多謝幫助。”說完看小人魚雙眼放光的看著自己，直接把她盯毛了：“額，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言琪終於等到這句話了，連連點頭：“有的有的！這個是什麼啊？看起來好高級的樣子。”

於瀟：“……？”這不就是個遊艇嗎？

“遊艇，我這個算是中型吧，就是一種具備靠機械推進動力裝置的船而已。你以前沒見過嗎？”

言琪搖搖頭：“沒，我們那的人類都是開著小木船，就算是貴族也就是大號的木船而已。”

木船？古代？於瀟上下打量了一眼，感覺這小人魚年齡並不大，什麼都沒見過的樣子。

留她在這似乎也不是個問題……於瀟陷入沉思，沒注意到言琪看她的眼神。

言琪見於瀟並沒有像族裡的人說的那般想抓自己、並且還向她道謝、解答問題，感覺這應該是一個好人吧？那自己是不是可以試一試？

“我叫言琪，今年137歲，剛成年，你呢？”

“……於瀟，25。”

言琪眨眨眼，驚歎一聲：“你是幼崽嗎？”

於瀟麵無表情的回答道：“人類的成年是18歲，剛成年的話，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並沒有聽說附近有什麼人魚的族群。

說到這言琪有一些尷尬的撓撓臉：“啊，我是被一個漩渦卷到這裡的。你呢？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海裡？我聽說人類是不能生活在水裡的，會死的。”

於瀟“嗯”了一聲，算是讚同她的觀點，雖然她死不了就是了。

看一眼時間，這麼大的動靜，估摸著人差不多要來了，再看若有所思的言琪，於瀟主動問道：“你願意同我一起離開嗎？”

正在想該怎麼開口讓於瀟帶自己走的言琪：“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