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見祈
文/沐歡
“哢”
——揭開鏡頭蓋,將參數調整到某個自定義位置,再對準背影按下快門……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不二周助已經習慣了好些年。
當菊丸英二走近的時候,不二周助正好拍完滿意的照片,準備收起相機。
但腳步卻未曾挪動半分,仍保持那個半倚的姿勢,站在二樓窗戶前,用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往下望著。
今年的早春格外溫暖,櫻花在二月底就冒出了盛放的勢頭。
一陣櫻花雨在春風中簌簌地落下,正逢時,女孩緊緊抱著背包從樹下跑過。
陽光頃落,春櫻飛舞,女孩的裙擺輕輕揚起,在空氣中劃過一個小小的弧度。
望著一切都發生得自然又正好的畫麵,不二周助第一次感受到,春天是真的來了。
受到春意的誘惑,他情不自禁地抬起鏡頭,記錄下了這一幕。
“喵~順利抵達!”伴隨著女孩腳下的急刹車,菊丸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緊接著又轉頭催促道:“誒…不二,你怎麼還不上樓?你看,記者都到樓下了。”
“記者?”不二的視線猛然收回,在菊丸一副“你不會忘了今天有個采訪吧”的表情中,又低頭看了眼準備進門的女孩。
確認了菊丸口中今日要來的記者就是她。
“這位好像就是電視台的那位春見祈小姐,你的大學學妹。”
菊丸悠閒地將雙手架在腦後,調侃道:“看來是要在你的生日特彆采訪篇,放一顆重磅炸彈啊……不二,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彆被她的問題繞進去了。”
但反觀當事人,似乎一點忠告也沒聽進去。在消化完這個消息之後,竟眯眼笑了起來。
與平日裡禮貌又疏遠的微笑不同,是企圖平穩情緒和同伴說話,可嘴角總是抑製不住上揚的那種愉悅。
似是方才窗外的櫻花,悄悄落了一瓣在他的心口上的竊喜。
貓貓不明所以的眼神在這一對學長學妹之間轉悠了兩圈,露出了一副“果然能做她直係學長的也不是什麼一般人”的表情。
“謝謝英二,我會好好準備的。”不二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噢對了,英二,其實她也是你的學妹。”
貓貓疑惑:“誒?”
看到他大步流星地往房間裡走,菊丸提醒道:“不二!采訪約在三樓接待室,不在二樓。”
“嗯,我知道的英二。”不二擺擺手,“隻是聽你的話,先去做個心理準備。”
不是吧……
這學妹這麼可怕嗎?居然連不二都害怕了。
菊丸想再低頭看看這位新聞界的“女魔頭”,可樓下已經空空蕩蕩,不見人影了。
-
春見祈快要喘不上來了。
儘管她已經休息了好一會,可耳垂還是發紅。
俱樂部的其他人隻當她是剛才跑太著急了,禮貌地遞上了一杯水。
她倒寧願是因為這樣。
要不乾脆再出去跑一圈裝裝樣子吧……春見被自己的想法蠢到了,自顧自地搖搖頭。
本來采訪不二周助這事怎麼也落不到她頭上的。
在得知之前她把這件事推給同事好幾次之後,大家就以為她是害怕采訪學長,就自覺地再也不把這個任務交給她了。
偏偏遇上國中時的好友來探班。
對著宣傳欄上不二周助的頭版照片,就是一聲驚呼——
“春見,這不是你男神嗎?!”
下一秒,本來要采訪不二的同事姐姐就把資料塞進了她懷裡。
一人遞工作證。
兩人架著胳膊。
幾個人推推搡搡就把這位“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和男神麵對麵”的報社女魔頭丟了出去。
然後……
她就帶著同事們“為愛向前衝”的祝福目光,站在了這裡。
她到底是怎麼到這裡的?
春見感覺自己真是被她們那些話洗腦了。
什麼“這可是男神四年一次的生日采訪啊”、“近水樓台先得月”之類的。
最後她好友還加了一把火:“你來報社的初心不就是為了和男神近距離接觸嗎?怎麼送到你門口了,你還拒收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春見站在接待室門口越想越不對。
氣呼呼地拿出手機發了條語音:【我進電視台的初心可是為了理想,才不是什麼男神。我是那麼膚淺的人嗎?】
“春見小姐。”不二周助等她說完了話,才緩緩開口。
這一聲“春見小姐”像溫柔炸彈似地直接在春見祈耳邊炸開,嚇得她差點拿不穩手機。
像捧著燙手山芋一般,在手心滾了幾圈,才被她收進掛著毛絨小狗的背包裡。
不二周助換了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裝,襯出他修長的身形。伸手向她問好的時候,袖口處蕩開一股薄荷香氣。
應是剛才特意打理過,發尾還留著未擦乾的水漬。
“不、不二前輩!”春見緩過神後,迅速伸出手輕握住對方。
柔軟的皮膚相接的一瞬間,滾燙的電流從指尖亂竄進她的身體裡。
春見下意識瑟縮,不二也是一怔,隨即又恢複了平日的微笑。
這是春見第一次,近距離直視著不二周助。
直視著她從國中起就喜歡的人。
對方隻是很平常地笑笑,春見覺得自己的魂都跟著顫了顫。
好吧。
春見承認,她就是膚淺的人。
-
即使有一開始在門口的小插曲,春見本著認真嚴謹的工作精神,訪談還是順利完成了。
“不愧是知名的記者小姐,一點也沒有被工作外的情緒影響到。”
想到剛才對著手機喊麥的憤怒小狗,不二周助忍不住輕笑道。
春見整理文件的手一頓,也想起了門口被撞見時的尷尬。
但抬起頭時,又恢複了冷靜:“抱歉不二前輩,其實我隻是和朋友開玩笑。”
擔心被他誤會,春見又補充了一句:“我脾氣很好的。”
不二笑著“嗯”了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等春見收拾完東西,紳士地帶著她下樓了。
今天沒有訓練,大家都坐在一樓懶散地休息著。
順便八卦一下,這一對不簡單的學長學妹碰上,誰會更勝一籌呢?
兩人下來的時候,他們還在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像不像這樣…腹黑狐狸vs直球小狗。”
“那肯定是狐狸厲害,小狗太溫柔了。”
“不見得,小狗多機靈啊。”
“……”
“大家是在聊什麼有趣的話題,正好我們的訪談結束了,也一起加入吧。”不二周助似笑非笑地說著,轉頭看向春見,“春見小姐要一起嗎?”
原本鬨哄哄的一樓大廳,瞬間安靜下來,四周騰升起一股涼意。
春見憋著笑,順著不二的話往下:“謝謝前輩的好意,但我要先回台裡整理素材,今天打擾大家了,下次再來拜訪。”
說罷就快步走了出去,隻留下小狗掛件搖搖晃晃的影子。
“……感覺,不二前輩的這位學妹,好像也沒有傳說中那麼可怕嘛。”
“而且比網絡上的照片長得還要可愛,和女魔頭完全不搭邊啊!人家長得多可愛啊。”
春見是標準的娃娃臉,小巧精致的鄰家妹妹類型。
尤其是經常眨著一雙可愛下垂的狗狗眼,經常被誤認為是高中生。
“嗯。”不二周助看著女孩逐漸消失在櫻花雨中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是很可愛。”
大家還是第一次聽到不二這麼直白地誇讚一個女孩,麵麵相覷,好奇地圍了上來:“不二前輩…你該不會是喜歡春見小姐吧?”
“好像…很多人都喜歡她吧?我記得她在社交平台上的粉絲數很多。”
不二周助不置可否,反而問身旁的菊丸:“你覺不覺得她背包上的小狗,長得很像她?”
“像嗎?”英二摸摸下巴,沉思:“除了發色一樣,還有什麼像的嗎?”
“不過不二,你說做心理準備,原來是去換西裝啊。而且……這是你的新西裝吧?”
“英二。”不二周助打斷他,“陪我練一會球。”
“啊——不是說好一起去買新的牙膏嗎,今天可是休息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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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見緊張的時候就喜歡把小狗掛件放手心裡揉捏會,然後再重新把它rua回去。
“我記得這是不二前輩送給你的吧?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你還留著啊。”
陽菜點完餐,閒來無事開始八卦她今天去采訪的事,“誒!你今天還掛著它去見不二前輩,他他他……他沒說什麼?”
被好友這麼一點,春見也才猛然想起來這事。
時間實在是過去太久了,她也帶著這個小掛件好多年,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所以完全記不起來要把它摘下來,再去見不二周助這件事。
“不二前輩他……”
好像還真的沒說什麼,估計是早忘了這事。
畢竟也隻是當年她攝影大賽得了獎,社團裡大家給她送禮物祝賀的時候,他隨手塞進她懷裡的一個小玩偶。
後來是她自己加了條鏈子,變成了掛件,這樣就可以隨身攜帶著了。
“也是,都過去十年了,不記得也很正常啦。”陽菜換上一副輕鬆的口氣安慰她。
“不過說真的,你不會還喜歡不二前輩吧?”
“這,這不正常嗎?”春見抓起手中的掛件,舉到臉側。
一人一狗衝著陽菜還很驕傲道:“我們狗係主打的就是一個忠誠長情。”
“行行行…十年你就隻念著一個人,也不知道說這是好是壞。”陽菜無奈地歎了口氣。
看了看她,又看了眼小狗,突然笑出聲:“你今天把它擺在一起,我才發現,這狗長得還挺像你啊。”
“是嗎?”春見將信將疑。
“嗯嗯嗯。”陽菜是真的餓了。
菜一上就顧不上回答春見,一邊啃排骨,一邊漫不經心道:“是啊。你看這米色頭發,這紫瞳,也就和你是親生的了。”
春見忽然不餓了。
她還真仔細盯著小狗琢磨了好一會,直到陽菜快把最後兩塊排骨也夾完了才緩過神來。
“你先彆吃了。”春見激動地眨著狗狗眼。
語氣裡是壓抑不住的興奮,“你說這個會不會是不二前輩特意買給我啊?特意挑的那種。”
為了排骨,陽菜裝作一副深沉的模樣配合她:“嗯!沒錯,我覺得很有可能!”
說罷就想伸手去夾排骨。
但又被春見攔住,“那,那!你說他會不會就是喜歡我呀?”
“啊?”陽菜愣住,“你是怎麼…怎麼一下子拐了這麼大一個彎的呢?”
“可是你還有見過這樣的…”春見在自己和小狗身上比劃了兩下,“這樣一模一樣的小狗嗎?”
陽菜咬著筷子思考了兩秒:“還真沒有……”
見到過這樣醜萌醜萌的小狗。
最後半句被她識趣地咽了下去。
“請問,春見小姐。”陽菜有模有樣地舉起手,“我可以吃我的排骨了嗎?”
春見心情大好,獻殷勤似的幫她把排骨都夾進碗裡:“你吃!全給你吃!”
又低頭點了點小狗的鼻子:“你說,你的前任主人是不是喜歡我?”
陽菜差點笑噴:“你問它哪知道啊。”
“……”
說得對。
春見沉默了。
但下一秒就掏出手機,啪嗒啪嗒地操作了一番。
然後瀟灑地把手機往桌上一甩,“好了,我決定親自去問本尊。不二前輩生日那天,台裡有特彆直播,我讓同事幫我約了他直播前的時間。”
陽菜壓根就沒反應過來,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網上對你的評價可太片麵了。你哪裡是直球小狗啊,你明明是虎啊。”
春見晃了晃手裡的小掛件:“停!我就是小狗~我前輩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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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春見也沒什麼把握。
在消息發出去之後,才越想越沒有底氣的。
即使十年前,前輩真的喜歡過自己,可現在已經是十年後了。
而且她就憑一個小掛件就推斷人家喜歡自己,是不是也太草率了?
春見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
隻是當聽到陽菜說出了那麼一點點可能性之後,她就很想借此“發揮”一下。
因為,當年她的那句喜歡,也還來不及說出口。
這些年,她一場不落地追了不二周助全部的比賽,還有他的個人攝影展。
所有的票根都在她的手賬本裡好好地貼著,以及每一場她拍的他。
朋友說,她好像是在追星。
她也隻是笑笑,沒有回應。
隻有心裡清楚地知道,春見祈是喜歡不二周助的。
喜歡了十年。
不過有一句話倒是沒錯,她確實不是為了不二周助而進的電視台。
喜歡不二周助雖然是她堅持了十年的事,也是心底很重要的一個秘密。
但這些年,她也很好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比如做好一名記者,認真報道每一次事件,保持自己的熱愛,開個人攝影展等。
大概是想要給十年前的自己一個答案吧。
最後,春見是這樣說服自己冷靜下來的。
關於“喜歡他”這件事。
她想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