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越計劃的畢業旅行,因為奶奶病情的急劇惡化,而終止。
老太太如今行動不便,生活不能自理需要長期臥床,她現在誰也不認識,經常出現幻覺。
每個人都要經曆生老病死,蘇越送走過很多親人,在與奶奶相處中,她早已做好準備,所以這一天來臨時,沒有措手不及也沒有悲慟大哭,她隻是儘可能多的陪伴在奶奶左右。
老太太去世時。
嘴裡喊夏鬱。
她一直以為,女兒隻是和她慪氣。
所以不回家。
她並不知道她的女兒早已離開人世。
“奶奶!”夏墨在這一刻再也承受不住崩潰大哭,這是他親眼看見親人的生命消逝在眼前。
哪能坦然接受。
母親去世,夏宴傷心欲絕,本來就頹喪的一個人,如今看起來更像一個逗留人間的遊魂。
最後的喪事,還是蘇越操持的。
沒有老太太的家,總是有些不習慣,夏宴晚上下班總是下意識去老太太房間看一看,平時吃飯總是習慣擺四副碗筷,泡腳追劇的時候也是。
但不習慣又能怎麼樣呢。
活著的人總要往前看。
……
最近一家人食欲都不好,夏墨做的飯菜味道再美味,都沒讓人提起胃口,短短幾天他們集體瘦了不少。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月。
一家人走出來,一個比一個喪。
再這樣下去,全成憂鬱小蘑菇了。
蘇越不想一家人如此消極。
正值七八月,天氣晴朗,草木茂盛,花開時節,周末的時候蘇越拉著他們去附近的小山村裡采風。
村裡有條小河,河水呈現深綠色,河麵上是一片接一片的荷葉,望不到儘頭,三兩隻蜻蜓停在菡萏尖上,雲蒸霞蔚,猶如仙境。
如此美景當入畫中。
蘇越躍躍欲試。
“哥,你劃船,我畫畫。”蘇越指揮著他劃槳,“你劃穩一點,彆把我甩到河裡去了。”
夏墨:“摔不著你。”
他們套著救生圈。
就算摔下去,他也能把他妹妹全須全尾地撈上來。
“你們小心著點。”夏宴正巧遇見幾個同事一起釣魚,“等爸爸釣上魚,晚上烤魚給你們吃。”
他信心滿滿。
完全忘記了自己的黑曆史。
晚上吃烤魚?
蘇越覺得沒指望,“我們還是提前買一條備著吧,我怕這老頭要是釣不上魚,會賴著不走,希望他今天運氣好釣上來一兩隻……”
“啊呸!是一兩條。”
夏墨:“估計懸。”
夏宴很愛釣魚,魚沒釣到幾次,魚竿卻買了不少,全珍藏在家裡舍不得用,用的時候是最便宜的那一根,釣不上魚怪魚竿不好,又怒起買魚竿,下次釣魚,又舍不得用,如此循環往複。
“盼他點好吧。”
蘇越拿出畫板架上,聞著荷香,行於碧波之上,微風拂麵,她覺得自己可以一口氣肝三四幅!
夏墨差點笑噴。
他妹妹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勢,呆毛都飛起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做什麼感動天神的儀式。
“加油!”夏墨掩唇而笑。
蘇越鄭重點頭。
她揮舞著畫筆,將顏料與潔白的畫紙碰撞著擠壓著,筆刷蘸取粘稠的顏料在畫紙上發出摩擦聲。
唰唰唰——
揮灑自如!
唰唰唰——
筆底生花!
唰唰唰——
龍飛鳳舞!
蘇越畫筆一扔,往後一躺,頭正好枕在夏墨屈起的膝蓋上。
“啊,肝不動了。”
陽光正好,有些刺眼。
夏墨摘下荷葉做一把傘,撐在蘇越的頭頂上,落下一片陰涼,微風輕輕吹來,好不愜意。
“休息一會再畫。”
蘇越擺手,“不畫了不畫了,我要好好欣賞美景。”
她要畫吐了。
“這就是你說的采風?”夏墨合理懷疑這家夥是拉著他們來旅遊的,說采風不過是借口。
“看破不說破。”蘇越點他。
若不是這個理由。
就算這裡風景再好,在奶奶剛去世的這段時間裡,他們根本沒有心情出來,也看不到這樣的景色。
如今出來,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夏墨:“謝謝你。”
“謝啥?一家人還用說謝謝。”蘇越看不慣他假客氣。
“謝謝你來到我和爸爸身邊,在我們最難熬的時候,成為我和爸爸的支柱。”夏墨與有榮焉,“我的妹妹悄悄長大了,學會保護我們了。”
他的妹妹對於一家人來說,都是天使一樣的存在。
妹妹來了以後,奶奶有時把妹妹當成姑姑,何不是一種心理安慰,爸爸把對姑姑的虧欠投射到妹妹身上,何不是給了爸爸彌補的機會。
妹妹陪伴他長大。
讓他本該空蕩蕩的童年,因為有妹妹的身影,變得有趣、多彩、豐富,如夢似幻般快樂得不像真的。
他很感激。
她來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