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縞素,萬物換新衣。
大雪,是一年初始祥瑞之兆,蘇越聽外婆曾念叨過,至於是什麼原因,她並不是很清楚。
大概是這個世界的自然規律。
蘇越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雪玩,一邊指使077拍了不少她與雪的合照。
她真的好喜歡雪。
【宿主,彆玩了。蔣明深再等下去,我怕他會凍死的。】077後台能監測到蔣明深的身體狀況。
其實,077可以不管委托者的死活,但它又怕蔣明深真凍死了,一個人躺在雪地裡很可憐。
“不會有問題的。”
【可是……】
蘇越:“要不你報警?”
077:……它閉嘴好了。
【……對不起宿主,我知道你已完成蔣明深的心願,我不該催促你做任務之外的事,我也不應該對蔣明深心軟,也不該同情,可憐他。】
可是,如果今天蔣明深真凍死在悅山公園裡。
除了宿主,大概沒人會知道。
蔣明深本該是驕陽似火的明媚少年,不該是如今陰暗冷漠的樣子。他的靈魂能穿過時空向主係統許願,這麼厲害的人,不該是這樣的下場。
“知道了,拍完最後一張就去。”
蘇越無語077這個操心統,明明告訴它一切都在掌握中,它還要很擔心,她能怎麼辦,隻能寵著唄。
蘇越根據蔣明深給她發的圖片,慢慢找到他所在的位置。
當看到蔣明深的時候。
蘇越為之一震。
風雪已停,蔣明深依舊撐著一把傘,靜靜站在路燈下,他的旁邊是一個已經堆好的雪人。
雪人戴著紅色的帽子和圍巾,有著枝丫做的手臂,樣子敦厚可愛。
雪人帽子上並沒有雪,蔣明深分了一半傘給了它。
他自身卻半身落雪。
他很聽勸,今天穿了一身冬季風衣,他身形很好,將簡單風衣穿出禁欲冷冽的氣質。
滿月當空,他向蘇越投來目光時,眸子倏地一下清亮起來,月色與雪色之間,他是第三種絕色。
“你來了,你看我堆的雪人。”他像孩子一樣,急切的向蘇越展示他的作品和成果。
“很可愛。”
“你喜歡嗎?”
“很喜歡。”蘇越望著他的眼睛,非常肯定地回答他。
蘇越看見他凍紅的雙手,不知怎的覺得格外刺眼。
她搶過蔣明深的傘扔在一旁。
捧起蔣明深的雙手摩擦著,蘇越語氣關心道:“你傻呀,出門怎麼不戴手套?這樣有沒有熱和一點?”
“有,很暖和。”
蔣明深的手早已凍的沒有知覺,他天生對疼痛忍受度較高,這點冷,對於他來說不算什麼。
當蘇越溫暖的手握住他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如果他喊疼示弱,他的越越會不會更加心疼了。
可是,他沒有。
其實,是不會。
蔣明深知道自己會冰到越越,他知道該拒絕接受蘇越給的溫暖和好,可,怎麼辦,連拒絕的勇氣都沒有。
他好需要她。
不僅僅隻是暖手。
“快過年了,這幾天我和我媽媽去逛商場買了不少年貨和禮物,我怕過年那天沒有時間給你,所以把新年禮物提前給你帶來了。”
蘇越翻開包裝盒,是一隻表。
她挽起蔣明深袖口,準備給他戴上,卻猝不及防看到他手臂內側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看疤痕有新有舊。
“彆人弄的?”
“還是你自己弄的?”
蔣明深想縮手,躲避的動作卻被蘇越阻止,他看向蘇越逼問的眼神,最後隻能敗下陣來。
“舊傷疤是小時候保姆留下的。新的是兩年前我自己留下的。我看著以前的傷疤很醜,所以想弄新的蓋住。隻是我手藝不太行,變得更醜了。”蔣明深給出的解釋,讓蘇越給氣笑了。
“那個保姆死了沒?”蘇越問話的聲音不見喜怒。
但蔣明深知道,蘇越有怒氣。
而且是為了他所有的怒氣。
蔣明深露出明豔的笑,在這個雪夜裡如綻放的雪梅,那是一種自己全身心將有所托付的欣然。
他一直所求,不過偏愛。
世人都有偏愛和被偏愛,唯獨他被世界遺忘一般,而這一刻,蔣明深很確定,他得到了。
這種感覺該死的好。
“她沒死,不過也不好過。”
蘇越警告他:“不要隨便傷害自己,也不要留下疤痕,在乎你的人看到了,會難過和心疼。”
“好,以後不會了。”他不會讓越越因為他而難過。
蘇越重新將表給蔣明深戴上,“這個是心率監測手表。”
“當手表響起時,記得要深呼吸。”
蔣明深眼睛驟然一縮,愣神好久,全身緊繃後是無奈的坦然。
不由失笑。
他的一切,真的隱瞞不了她呀。
他以為他掩藏很好。
蔣明深將蘇越緊緊地抱住,頭埋在她的頸窩裡,他貪婪的擁抱,瘋狂的吸取蘇越身上散發的清香。
“怎麼發現的?”
“你說的,隻要關注就會知道。”蘇越回抱他,“不隻有你關注我,我同樣也時刻關注你。”
“我的榮幸。”蔣明深笑著說,他在這個夜晚擁抱著他此生的幸福,他想哪怕此刻死亡,他也心滿意足了。
“蔣明深。”
“嗯?”
“我去問過醫生了,他說你隻是像感冒一樣,會好的,就是有點辛苦。”蘇越安撫他顫抖的脊背,溫柔又有耐心,靜靜地等他恢複平靜。
蘇越又撫慰他,“彆怕,麵對難題我們要勇敢。這話是不是你教我的?”
“我教的。”
“彆怕,你隻是感冒了,吃藥看醫生就會好的。”
“……好。”蔣明深又感覺到自己臉頰有濕意劃過。
他怎麼又哭了。
“可能有點辛苦,你怕苦嗎?”蘇越輕聲詢問。
“有點。”
“那怎麼辦?”
“……你抱抱我就不怕了。”蔣明深緊緊擁著蘇越,就像抱著他的整個世界,整個悲歡喜怒。
“好。”
又下雪了,小小的雪顆粒飄飄悠悠,落在緊緊相擁的兩人頭上,雪人是他們許下約定的見證者。
晚上九點之前,他們按時抵達蘇越家樓下。
離開時,蔣明深將手套給蘇越細心的戴上。
他天生手涼。
戴上手套相當於沒帶,不像蘇越,手心一直暖暖的。
“上去吧。”雖然不舍,蔣明深還是主動提出。
他害怕蘇越凍感冒。
蘇越沒動,她拉起蔣明深的手,露出有傷疤的手臂,輕輕摩挲著。
蔣明深想躲,怕醜到蘇越眼睛,“不好看,彆……”
手臂僵住,完全動不了。
蘇越低下頭,閉上眼,虔誠的,在蔣明深的傷疤處留下一個輕輕的吻。
聽說親吻的記憶會掩蓋過去的疼痛,蘇越這麼想,也這麼做了。
“……你,”有什麼東西堵塞了他的喉嚨,蔣明深發不出言語,隻餘下兵荒馬亂。
“蔣明深,請像此刻我愛惜你一樣愛惜你自己。隻有愛惜自己的人,才會好好愛惜彆人。”蘇越真摯的眼神,深深地烙在蔣明深的眼裡。
蘇越的一字一句,是那樣的滾燙。
“……好。”
他隻能發出一個應答。
“再見。”蘇越跑出一段距離後,又回頭向蔣明深揮手告彆。
“好。”
身影消失在樓道之際,蘇越呢喃。
“蔣明深,我們道過彆了。”
心願已達成,遺憾已了。
所以,請放過自己,好好對待自己。
【宿主,你是怕我們離開後,蔣明深會傷害自己嗎?宿主,對不起,我冤枉你了,我以為你是個冷心冷肺的人,想不到你心這麼溫柔這麼柔軟,嗚嗚嗚……】
它居然磕宿主和蔣變態的cp!
嗚嗚嗚,它要哭死。
太好哭了。
柔軟?
她有這東西嗎?
蘇越冷漠的聲音響起,“不要懷疑自己,你沒看錯人。我就是一個冷心冷肺的利己主義者,過去和現在如此,未來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