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十一章 學生而已(1 / 1)

在衛尉盧雍再次傳來南門戰事的消息時,金越顯得有些雀躍,雖然他沒有主動請戰,可以從他的眼神中明顯能看出,自從西門與孫策一戰後,這個年輕的宦官似乎已經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不過張妤卻是直接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我身為後宮婦人,乾涉西門戰事,已是越權,隻是陛下當日去虎牢關之前,將此軟蝟甲賜予本宮,本宮投桃報李,理當有些回敬而已。至於這南門區區五千敵軍,不足道也,本宮不可再乾預。”

就這一句話,便把金越無限的戰意,徹底給壓製了下去。

洛陽北城的一條寬闊大道上,衛尉盧雍策馬狂奔,追上了正騎著馬往前走的司隸校尉錢理。攫欝攫欝

“錢校尉,且慢走……”

錢理勒停戰馬,回頭看著他:“衛尉還有何事吩咐?”

“呼呼……”盧雍大口喘著粗氣,讓錢理麵露不悅。

“你身為衛尉,執掌京都守衛,怎可如此體弱?”

盧雍有些尷尬,雖然他家世顯赫,而這個錢理不過是個亭長之子,根本難以相提並論,但是自己這個衛尉聽起來權勢滔天,實際上手中掌握的兵權,這些年大多已被陛下轉移給了司隸校尉,也就是這位錢理大人,更不要說錢理還是天子的同鄉發小,與荀彧共掌中樞多年,深得陛下信任。

不要說自己了,就算是自己範陽盧氏的現任族長,太學總院長盧植,見到錢理,也要敬讓三分。

錢理一直以來對這些世家子弟,都不怎麼看得上,除卻荀彧、荀攸、崔鈞等少數幾人之外,其他世家子弟在他眼裡,都不過是膏腴之輩,紈絝之徒,不值一哂。&#21434&#21437&#32&#31508&#19979&#25991&#23398&#32&#98&#120&#119&#120&#46&#99&#111&#32&#21434&#21437

這位盧雍雖然也有善政之名,被盧植稱為盧氏一門未來的希望,盧植對這個侄子的期望,甚至超過了對自己的嫡長子。

可錢理與他接觸不多,再加上他那略顯肥胖的身材,錢理也就很自然的把自己這個普遍的印象加到了他的頭上。

盧雍卻很快便再次堆滿了笑臉,甚至於有些討好之色:“盧某初回京城不久,諸多防務,還要司隸校尉多多指點才是。”

“好了,客套話不必多說,你我都是陛下的臣子,但求一心儘忠而已,有時直言。”

錢理有些不耐煩。

盧雍拱手道:“如今西門敵軍雖退,然南門的典韋、許褚二人,勇猛更甚孫策十倍,其他們以攀爬城牆見長,平山飛軍士兵,也個個凶狠,悍不畏死,如今西門原本三萬兵馬,或死或傷,有半數難以繼續戰鬥,餘者還要防備孫策反撲,對南門一戰,不知該如何應對?還請上官賜教。”

他話是說得一副很緊急的樣子,可那臉色卻是沒有半點慌張之像。

錢理瞥了他一眼:“如此小事,你隻怕早已心中有數了吧,何必再來問我?”

盧雍眯著眼睛道:“事關重大,下官不敢自專。”

“哼哼,什麼不敢自專,肯定是你那叔父跟你通過氣了吧?”錢理有些鄙夷。

盧雍卻對他的嘲諷恍若未聞,依舊是一副老好人的笑臉。

“好了好了,某正要去找盧院長,你隨我一同前往吧。”

盧雍眉眼一挑:“下官遵命。”

“住口。你乃是九卿之一,下官二字隻能在三公麵前提起,不要在本官麵前耍弄這些心機,否則對你無益。”

錢理訓斥了他一頓之後,便一揮馬鞭,絕塵而去。

盧雍輕輕鬆了一口氣,好似如釋重負:“呼……叔父說得不錯,這司隸校尉的秉性,倒還真是有幾分鄉野之人的率直,嗯,不錯,是個容易相處之人。”

說完,他也使勁一夾戰馬,迅速跟了上去。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將洛陽這巨大的城牆,在東邊的荒野上映射出了一個極長的影子。

典韋和許褚,各自統領兩千多平山飛軍,朝著城樓兩側的階梯一路平推,守城的一千軍士,加上葉將軍從西門帶來的三千人,儘管奮力抵擋,可終究擋不住有兩員猛將開道的敵軍。

不過這一番廝殺下來,等到曹軍踏上下城樓的階梯時,五千人馬,也隻剩下了三千不到,可那四千漢軍,死傷也已近半。

在數萬乃至數十萬大軍的激戰中,猛將的作用,往往僅限於帶頭衝鋒,鼓舞士氣,畢竟一個人的武力再高,在一場戰鬥中能夠殺死的敵軍,也十分有限,少則百餘,多則數百人而已,以至於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是在這隻有幾千人的戰鬥中,猛將的殺傷力就非常可觀了。

葉將軍對典、許二人的武藝,早有耳聞,因此他從西門趕來支援時,便帶上了五名自己麾下的好手。

可即便如此,他們依舊被打得節節敗退,甚至是毫無還手之力,這讓葉將軍逐漸有些絕望起來。

典韋在戰鬥的間隙,遠眺著眼前的景象,洛陽城中,街道寬闊整潔,房屋鱗次櫛比,比起當年他帶著夫人來此尋醫時,更要繁華數倍。

這讓他有些心潮澎湃起來:“主公……主公啊,典韋終於不負重托,為您奪下了洛陽了……”

“我呸!”葉將軍擋住典韋的一支短戟,狠狠唾棄了一口。

“曹操算什麼東西,爾等叛逆之賊,早晚也要在史冊上留下千載的罵名!”

典韋狠狠道:“劉赫那偽君子才該留下罵名,我主胸懷天下,英明仁義,他才應該是天下的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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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屁!”葉將軍氣得麵色都迅速變得通紅起來:“一個死太監的後代,也敢稱雄,簡直不知羞恥!”

“你……你找死!”典韋的怒火,瞬間就被徹底點燃。

攫欝攫欝。他一戟壓住葉將軍的兵器,另一隻短戟,幾乎就在眨眼之間,便來到了葉將軍的麵前。

“噗……”不等他反應過來,戟尖便已深深刺入了他的胸膛之中。

“死……”典韋惡狠狠地低吼著,將戟尖在葉將軍胸中,使勁轉動著,這撕心裂肺的劇痛,讓這位久經沙場的將領,也幾乎要暈厥過去。

“賊將休要猖狂!周倉來也。”

“裴元紹在此,哪個來給某家送功勞?”

兩個看起來頗為威武的武將,從不遠處的街角之中狂奔而來,在他們身後,一個個穿著大漢軍士甲胄,可卻毫無漢軍那威嚴軍容的“士兵”,也緊跟著跑了出來。

典韋冷笑一聲:“哼哼,又來幾個送死的。”

葉將軍驟然爆喝一聲,拚儘全身最後的一點力量,雙手死死抓住刺入自己胸膛的短戟。

“快……快殺……殺了他……”

周倉聽到這聲呼喊,見到了那石階上的一幕,臉上立刻露出欽佩之色:“不愧是我大漢的勇將,某家來也。”

“想殺典韋,問過我了麼?”

許褚一刀劈翻了眼前的一名漢軍將領,隨後從那石階上縱身一躍,便跳到了周倉等人的麵前。

裴元紹麵色一喜:“嘿,這許褚本就受傷,何況廝殺半日,正是某家立功的好機會,元福不準跟我搶。”

說罷,他一拍戰馬,揮舞大刀便衝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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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褚見到這敵將衝自己殺來,卻是嘴角上揚:“還真有不怕死的。”

待裴元紹殺到了他麵前時,那大刀剛剛揮出,許褚手中的山君獸王斬,便猛然出擊,後發先至,重重地與裴元紹的大刀撞擊到了一處。

“鐺……”一聲脆響之後,那大刀從裴元紹手中脫離,遠遠飛了出去。

“什麼?”裴元紹大驚失色,急忙勒住戰馬,想要逃命。

“想走?”許褚一把拽住了他的馬尾,猛地一扯。

“希律律……”裴元紹竟至於連人帶馬,都被許褚掀翻在地。

“元紹……”就在周倉的驚呼之中,許褚手起刀落,將裴元紹砍成了兩段。

“賊子可惡!”周倉身後,一聲怒喝傳來,隨後,便接連兩道離弦之聲。

“嗖……嗖……”

巘戅妙筆坊巘戅。兩支羽箭,分彆朝著許褚和典韋激射而去。

“嗯?”許褚隱隱察覺到這羽箭似乎力道不小,不敢小覷,身形迅速後退兩步,同時用大刀擋在了麵前。

“叮……”羽箭射中刀麵,將許褚再次震退一步。

而典韋想要躲閃之時,卻被葉將軍死死扣住,根本難以動彈分毫。

“噗……”羽箭貫穿了他的左肩。

“嗬……”典韋咬緊牙關,強忍劇痛。

“去死!”葉將軍赫然自己將典韋的戟尖拔了出來,一道血光從他胸膛中噴射而出,將典韋的臉染得猩紅。

電光火石之間,典韋還沒來得及擦拭擋住視線的那些鮮血,便覺得左肩的那支羽箭,被人再次狠狠一推,刺入得更深了。

這突如其來,毫無準備的劇痛,讓典韋也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他一把抓住葉將軍的脖子,憤怒之下,用力一擰,便將這位洛陽城西門守將的脖子,徹底掐斷了。

“何方鼠輩,有本事出來與我典韋決一死戰!”

典韋渾身浴血,看起來愈發猙獰和可怖了。

一員年輕將領從周倉身後策馬而出,用長槍指著典韋,高昂著頭。

“嘿,那賊將聽真切了,你爺爺我姓秦名烈,字伯陽,記住爺爺的名字,免得你死了也不知找誰報仇。”

典韋皺了皺眉頭:“秦烈?沒聽說過,哪兒來的乳臭未乾的小兒,敢在某家麵前賣弄?”

秦烈咧嘴大笑:“哈哈,你爺爺我現在自然是個無名小卒,不過隻是太學中兵院五舍的一個學生罷了,不過嘛,今日宰了你這叛賊之後,爺爺我的大名,便會傳至四方了。”

“太學的學子?”典韋勃然大怒:“幾個未成人的小兒,也敢來挑釁某家,我看你們是活膩了!”

“呔,兀那典韋,你已是強弩之末,還敢逞凶,今日我等太學諸子,正好拿你們填了今年畢業的考卷。”

又一個學子衝了出來,直奔典韋而去。

“嗨,姓王的,不準搶我今年考核的第一名……”

秦烈大喝一聲,急忙拍馬衝了出去。

洛陽城中,太學之內,盧植正在自己總院長的一座專屬小院之中,揮舞一把大戟,可謂是虎虎生風,老當益壯。

“哼哼,盧老倒是有心情。”一個十分清冷的聲音傳來,盧植急忙收起了兵器。

“嗬嗬,賢侄可是難得的人物,平時我這個院長,想請你都請不動,今日怎得不請自來了?”

盧植看著站在麵前的皇甫寒,打了個招呼,便將大戟放回了兵器架上。

皇甫寒冷著個臉,直接問道:“是你下令,讓兵院四、五二舍的學子們,前往南門應敵的?”

盧植非常乾脆地點了點頭:“不錯,是老夫說的。不但如此,老夫還說了,此番作戰表現,便是他們今年考核的結果,包括五舍學子今年的畢業考核,也是一樣,院內不再另設考校了。”

“哼哼,怪不得那些毛頭小子會如此興奮。盧老將軍,你這是把軍中騙人的手段,拿到太學裡來了?”

皇甫寒語氣有些不善。

盧植倒也不以為忤:“誒,怎能說是騙人?這是激勵士氣的方法而已。”

攫欝攫欝。“胡鬨!”皇甫寒直接便嗬斥了起來,一點不把這位太學總院長放在眼裡。

“他們還都是學子,尚未畢業,如何能夠麵對典韋和許褚這般猛將,這豈不是讓他們去送死?”

“嗬嗬,賢侄稍安勿躁。”

盧植早已習慣了皇甫寒這樣的說話方式,普天之下,好像沒有人能夠讓他語氣和善地進行溝通,哪怕是天子也一樣。這位太學的藏書閣管理員,何止是眼高於頂,簡直是眼高於天了,不管是皇親貴胄,當世大儒,在他眼裡好像都和糞土沒什麼兩樣,偏偏陛下就是這樣信任他,誰也奈何不了他。

這皇甫寒雖然脾氣臭,說話衝,可是在太學之中,無人不服,他的學識之淵博,簡直是令院內眾多博士、教習,都望塵莫及,而且此人看似冷漠,實則對太學諸多學子的學業,都極為關心,常常裝作不經意得提點學子幾句,便讓他們受益匪淺。因此院內學子,對他推崇備至,景仰萬分,甚至超過了對自己這位總院長。

盧植端過了茶杯,一飲而儘。

“呼……好茶……”

皇甫寒一把抓過了他的茶壺,毫不客氣地直接摔了個稀碎。

“你若不把此事解釋清楚,信不信我讓你以後永遠都沒有茶喝。”

盧植看了他一眼,笑道:“信,老夫怎能不信?來來,賢侄稍坐,容老夫解釋。”

“沒工夫坐,有話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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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侄以為,兵院的學子,畢業以後,該當以何手段,報銷朝廷?”

“自然是從軍入伍,以所學之武藝、兵法,殺敵建功。”皇甫寒不假思索道。

“這就是了。”盧植一拍大腿:“既然早晚都要上戰場,眼下便有如此良機送上門來,為何不讓他們提前適應一二?”

皇甫寒眉頭一皺:“可他們終究還是……”

“還是學子,還是孩子,是吧?正因如此,老夫才沒有讓他們參與西門那場大戰,四、五兩舍的學子,也有四千多人,再加上原本的南門守軍,要對付早已精疲力竭的典韋和許褚那兩三千兵馬,若是還要戰敗,或是損失慘重,你說,這些學子今明兩年畢業之後,真要入了行伍之中,豈不是誤國誤民?”

盧植的話,讓皇甫寒一時間似乎也找不到什麼反駁之詞。

“你啊,自己不肯成親,沒有子嗣,就把太學中的這些孩子,還有你那藏書閣裡的浩瀚書海,視為自己的骨肉一般,單憑此一點,老夫便對你這後輩生出萬分的敬意,這也是陛下能夠對你如此信賴有加的原因。可是,也正因為你沒有養過孩子,才不明白這溺愛之法,實在是流毒無窮。”

“你看看軍中那些士卒,年級與這些學子大體相若,還不是一樣在前方拚殺,個個視死如歸?這些學子擁有更好的習武、學習兵法的條件,若是遇到如此危難之際,反而還要國家保護他們,那朝廷耗費如此心力培養他們,豈不是本末倒置?”

“那也……”皇甫寒還想掙紮幾句,盧植卻是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如今洛陽危急,孫策大軍,居然要勞動皇後貴體親往,才得以擊退,皇後如今懷有龍子,尚且不避斧鉞,親身犯險,難道我太學的學子們,這幾千堂堂男兒,還要女流來保護不成?”

盧植的語氣,越來越威嚴,與方才那一副唯唯諾諾的老實人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皇甫寒陷入沉思,半晌沒有回話。

盧植再次恢複了笑容,指了指地上的茶壺:“甄氏新出的紫砂壺,八百金一隻,記得賠給老夫。”

他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皇甫寒,那就是讓兵院學子出戰,這本就是陛下早就定好的,此事隻有陛下,荀攸,還有他這位院長知曉。

不過這聖旨一說,對旁人有用,對皇甫寒卻是排不上用場,如果不用道理把他說服了,隻怕這家夥會馬上跑到虎牢關去找陛下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