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既如此,佩娘就不打擾各位公子了!”佩娘低頭看了一眼沈安寧後,微微低頭行禮後離開了。
沈安寧看著離開的佩娘,想到了剛從佩娘手上看到的繭,那繭在掌中不在手指,一個從小練琴之人,手中的繭卻在掌中?看來這洛京還真是臥虎藏龍之地。
顯然這場美人被刁難的戲碼是幾人合夥演的,又或者是這個佩娘故意演的。
沈安寧端起麵前的茶杯,這個房小九剛說起雇主已經走了,是指孔爺他們,還是指二樓那個房間裡的人?
“哎!你……”阿月看著佩娘離開後轉身看向那個反客為主的房小九。
“公子是想聽那個姑娘的曲嗎?那我這就把那位姑娘再喚回來。”
“哼!不想!”阿月氣鼓鼓的坐下,想想又覺得不對,轉頭問道:“你怎麼還坐在這?沒看見我和我家公子要吃飯了嗎?”
房小九輕輕挑眉一笑,道:“悲莫悲兮生彆離,樂莫樂兮新相知,相逢即是緣,在下姓房,在家排行第九,家裡人都喚我小九,既是和兩位公子有緣,況且剛剛掌櫃的又送了一壇美酒。”
房小九歪頭看了沈安寧一眼,笑道:“向公子討一杯酒喝,如何?”
沈安寧掃了他一眼,“公子可常去長樂坊?方才這般為那姑娘解圍,難道是舊相知?”
“遇見不公之事自當出手相救!”房小九說得十分正義,隨後又眼眸一轉,笑道:“至於這長樂坊嘛?小兄弟這是也想去看看?”
阿月撅嘴道:“自己還一副病秧子樣,還救彆人?要不是我家公子,今日你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房小九聽後也不惱,笑盈盈道:“出手相助不分能力大小,重要在於心意嘛!況且我一眼就看出這位小兄弟身手不凡,能得小兄弟相助,我感激不儘!來!小兄弟!我敬你一杯!”
說完也不管沈安寧是否願意,自顧自地給沈安寧添了杯酒。
“大凡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剛剛小兄弟與我一同為那位姑娘解困,可不就是同道之人?既然是同道中人,何不就此交個朋友?況且我一見小兄弟便覺得甚是親切,說不定我們真的有緣。”
“我見公子也是眼熟,公子前幾日可曾去過城門?”
沈安寧看向正在倒酒的房小九,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誰知房小九聽後驚訝道:“小兄弟怎知我前幾日去過城門?”
沈安寧打量著眼前一臉無辜狀的房小九,雖身材高挑,卻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
阿月不耐煩的問道:“你去城門乾嘛?”
“兩位公子有所不知,近日一些民間的名醫得聖上召喚,紛紛前來洛京,咳咳……二位也看見了,我這自小就體弱,家裡這些年也一直在找尋醫治的辦法,隻是見效甚微,都說這高手都在民間嘛!我就想去看看能不能碰個運氣,找個洛京以外的名醫來看看,運氣好的話興許還能多活幾年。”
房小九說得情真意切,阿月聽後一改之前嫌棄的表情,眼中滿的可憐地看著房小九。
“算了!不說這些掃興的了!”房小九拿起酒壇給沈安寧的杯子添滿酒,“還不知兩位公子如何稱呼呢?”
“我叫阿月!你不要擔心,世間名醫那麼多,你的病一定有救的!”
房小九笑著點了點頭,“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小公子還真是人美心善!”
阿月雖不明白他說得是何意,但瞧了一眼沈安寧的臉色後,見她並未反駁,於是俏皮一笑,“你也善良啊!你都這樣了還想著救彆人!”
房小九一笑,又轉過頭看向沈安寧。
“沈安寧。”
“沈安寧……”房小九思索道:“不累於俗,不飾於物,不苟於人,不忮於眾,願天下之安寧以活民命,沈兄弟這名字取得好!”
房小九拿起給沈安寧添的酒遞給沈安寧,“沈兄弟,這福星樓的一株雪那可真得好好品品,這可是從洛京城北邊那個梨花園精挑細選的梨花,沈兄弟去看過那個梨花園嗎?哪裡花開之時真是如琪花玉樹美不勝收!” 說著房小九端著酒杯看了沈安寧,笑道:“日後若有機會一同前去賞花如何?在美景下品美酒,人生一大樂事啊!”
房小九見沈安寧並不搭話,便把酒杯放在了她麵前,笑著吟道:“須愁春漏短,莫訴金杯滿,遇酒且嗬嗬,人生能幾何?沈兄弟難道不想嘗嘗嗎?這可是洛京第一酒,酒香清新,入口醇甜,飲後還久留餘香!”
沈安寧看著眼前這個人,心中疑惑道:府門口的人究竟是這人的,還是那個藏在二樓未露麵之人的,看佩娘的反應似乎和二樓那人是一夥的,難道這個房小九真是無意間攪了彆人的局?
房小九也不在意沈安寧是不是喝了自己倒的酒,就開始從洛京的夜市一路說到洛京各個地方的好玩的、好吃的。
阿月一聽到房小九聊到玩的和吃的,立刻就忘了之前的事,開始和房小九探討哪裡的吃得好吃。
沈安寧默不作聲地觀察著他,直到她發現二樓的那個房間的門已經閉上,才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既然房公子說這是緣分,那這頓我便請了!公子慢用!我們就先告辭了!”
“沈兄弟這就要走了?”房小九往後靠了靠。
沈安寧沒有說話放下一錠銀子後直接往酒樓門口走,阿月馬上抱起買的小玩意跟上,準備走了還不忘給房小九做了個鬼臉。
“沈兄弟那下次見啊!” 房小九從窗戶看出去,看著沈安寧和阿月走遠了才回過頭,看著眼前一桌被阿月吃的不剩什麼的菜,最後目光停在那道被吃得隻剩骨頭的魚上。
“主人!”房小九抬頭時,一名和他年紀相仿的黑衣男子不知從哪而來,站在了桌邊。
“嗯。”
“人走了。”
房小九抬眼看了眼二樓那個房間,之前微開著的門這時已經全閉上,他倒了一杯一株雪,笑道:“要來一杯嗎?這可是京城有名的一株雪!”
男子麵無表情道:“主人?你以前對這些事從不上心,如今為何要摻和他們的事?”
房小九並未回答他,隻是看著眼前的酒杯笑了笑,“好吧!既然你不喝,那我們就帶一壇回去!”
說完以後房小九便一口喝了手中的酒,提起小二送的那一壇還未開封的一株雪起身走了。
男子見狀也不再多言,立即跟了上去。
小二來招呼著房小九他們離開,過來收拾桌子時發現桌上的兩錠銀子,立馬過去開心的收了起來。
“小姐!”
天色漸晚,沈安寧和提著各種小玩意的阿月也回到了鎮北候府,家仆一見從外麵回來的沈安寧和阿月,就趕緊上前準備接過阿月手裡拿地懷裡抱的東西。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看著阿月生怕彆人拿了她的小玩意,沈安寧無奈,轉身讓阿月先回去,自己一路往後院的書房走去,在門前輕輕敲門喚道:“阿娘!”
書房裡端坐在書案前翻著幾本厚厚的冊子的江秋妤聞聲抬頭看向門口,溫柔的笑道:“是阿寧來了?來!快進來!”
“阿娘!”
“小姐!”立在書案一旁的呂管家見沈安寧進來便行禮退下。
看著江秋妤一臉的疲憊,沈安寧擔心的問道:“今日身體如何?”
“無礙,阿寧啊!你明天去看看雪燕!”
“燕姨?她怎麼了?”
“許是她自小就一直生活在赤州,突然這到了洛京反而不適應了,昨夜開始就一直發熱,可把阿洵這孩子急著了!”
“我現在去看看!”沈安寧起身就要走。
“今天已經晚了點,她已經歇下了,你明早再去吧!剛好在你今日出門後,阿洵那邊就派人傳來了消息,我心中著急就沒來得及知會你,馬上前去看她了,看著雪燕躺在床上,人都消瘦了許多!”
江秋妤歎了口氣,臨近千秋節,這幾天她本就總心神不寧的,擔心會發生什麼事,如今這才剛進洛京幾天,看著孫雪燕這般,心中更是擔憂。
沈安寧看著自接到來洛京的聖旨後就沒有幾時眉頭舒展的江秋妤,一襲碧青綠色雲錦長裙端莊大方,頭上的珠釵配合著衣裙,一隻素雅的梨花銀簪子在其中也不算突兀,已過暮春之年,臉上卻也看不出歲月留下的痕跡。
可如今出塵脫俗的麵龐卻是眉頭緊鎖,她一直以來就因為患有胸痹,天生體弱,生沈安寧時又是凶險萬分,沈海自那以後更是時時怕她生病著涼,處處嗬護著。
沈安寧向來不知怎麼安慰人,想起之前阿月總會幫江秋妤捏捏肩,便緩緩走到她身後,輕輕幫她捏著肩,“阿娘不必太過憂心!燕姨身體強健!定會好的!”
江秋妤抬起手輕搭著沈安寧按摩的手上,想要微笑卻也掩不住臉上的憂愁,緩緩道:“侯爺當初一心要帶我們離開洛京,沒想到二十年後我們還是回到了洛京,當朝天子雖不是什麼昏庸無能之輩,但也架不住朝堂之上的人有彆的想法,況且你阿爹在平川的日子久了,戰功累累,聖上雖從未言明,也或多或少會忌憚你阿爹功高蓋主,心中自會有猜忌。”
“阿娘。”
江秋妤輕輕拍了拍沈安寧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兩人聊著聊著,天色已經很晚了,沈海還沒未回府,沈安寧送江秋妤回房並看著她睡下了,才輕輕關上門出來,踏著月光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路上若有所思。
呂管家見了沈安寧便立即上前行禮道:“小姐!”
“嗯。”
呂管家提著燈在前麵給沈安寧照明,“小姐剛從夫人哪裡出來嗎?怎麼也不喚個丫頭掌燈。”
沈安寧隨意應了一聲,又想起今日福星樓的掌櫃的說起‘街西的那位’,於是問道:“福星樓是誰的?”
“福星樓?”呂管家思量了片刻,“背後的之人不知是誰,隻是一直有傳聞說是趙王的。”
“方景澄?”
“嗯!趙王的母妃正是如今最受寵的邵貴妃,邵貴妃得聖上聖寵,膝下有兩個皇子和一個公主,還有一個就是十皇子方景淳了,十皇子對權利之爭確實比趙王上心多了,奈何天資愚鈍。而這五公主,傳聞她生得美豔,卻驕橫跋扈,是聖上最喜愛的公主。隻有趙王雖聰慧過人卻一心從商,不止福星樓,還有城西城東的幾處大的商鋪聽聞都是他的,礙於皇子身份,從不在明麵上做生意,但眾人都心知肚明。”
“皇子不喜權位,隻愛做生意,確實也是個清奇之人。”
難道二樓那個未露麵之人是方景澄?沈安寧思忖了好一會,抬眼一看呂叔有些疲意,想是這幾天剛回洛京,府中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在操勞,便叫他回去休息,自己提著燈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沈安寧便要去看孫雪燕,早早就帶著阿月出了門,也來不及管府門外那蹲了幾天的人見她出門後離開了一個。
兩人這回是坐著候府馬車去的,阿月得知是去看生病的孫雪燕,擔心得時不時地就往車窗外看,突然馬車停下了,外麵鬨哄哄的,阿月著急地撩開車簾往外看去。
“這……小姐,前麵的路堵了。”駕車的阿忠拉著馬繩回頭看著沈安寧。
前方一個乞丐倒在地上,似乎撞到了一個正在把玩手中玉石的男子,男子穿著氣派一看就是富貴人家,雖然長得儀表不凡,卻麵色凶狠。
他垂眸看著眼前倒在腳邊的乞丐,一腳將乞丐踢到了路邊的牆上,身後的一個小廝立即喊道:“什麼晦氣東西,居然敢撞我們公子,給我打!”
富家公子身後的幾個小廝便衝上去毆打乞丐,引來了一大群人圍觀,堵住了前進的路。
沈安寧抬眼瞟了一下準備下車,路邊卻出來一個身著淡粉色襦裙,以一方繡著雲朵的紗巾遮臉的女子,女子上前想扶起乞丐,卻發現乞丐已經昏迷,於是起身氣憤道:“你們一群人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人,也太卑鄙無恥了!”
小廝停下後看著她,轉頭又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其中一個小廝得意道:“你少管閒事,要不然連你一起打!”
“青天白日,你們竟敢當街打人?”蒙麵的女子並沒有退步的意思。
小廝看了她一眼,踢了地上的乞丐一腳就擼起袖子準備往粉衣女子那邊走過去。
這時一直在小廝後麵的富家公子拋著手上的一塊玉,慢慢悠悠地走了過來,一臉戲謔地調戲道:“你是心疼這半死不活的臭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