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咳了一下,又無大礙。你們這麼慌張做什麼。”
今淑也不知為什麼,忽地就和扶蘇湊得這麼近,她趕忙站起來,走到王後身後。
扶蘇隻是坐在一邊如釋重負地說,“母君沒有事情就好。”
“就算是生病,有這麼多醫家在側,我能有什麼事情?”
“防微杜漸。”扶蘇拿起茶慢慢飲著以掩飾自己內心的擔憂。
他母親性格執拗,有事也不和嬴政說。真的出了什麼事,她在宮裡就是一個人,沒有誰能讓他依靠。
即便如此,她還在身邊養了一大群膽小懦弱經常受人欺負的人,自以為她能夠保護比她弱小的人。
更何況,這宮裡的人,多是勢利小人,看你得勢能給你做龜孫;一旦看你失去勢力,不管你有多高的地位,沒了權力能在你頭上潑剩菜剩飯。
而王後是從來都看不見這些的。
嬴政明明答應了自己,要給他母親帶話。像嬴政這樣一國之君,隻要發下話去,不可能三天還收不到消息。
扶蘇感覺這裡麵有什麼不對勁。
是因為那個人嗎?雖然他麵對自己時從來沒有露出過馬腳,可是扶蘇沒有一刻忘記過當初沙丘政變是誰策劃主謀的。
他喝著茶。
在宮裡住的久了,扶蘇已經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巧合。
堂堂秦國的王後,曾經在曆史上離奇消失。
扶蘇不得不防。
王後見扶蘇這樣擔心她,不由得道,“我知道你還會趕在出發前來椒房殿看我,這樣看來倒不必了。我這一回看過你,你我就不要再見了,等到你辦完事情回來再來找我。”
“那怎麼行,傳出去,我何其不孝?”
王後則道,“兒行千裡,最擔憂的是母親。你要走就快去快回,我怕我再見你一次,到時候忍不住和你說太多話,嗚嗚咽咽、哭哭啼啼,到時候又惹得你在路上多牽掛我,做事有顧忌。所以你還是不要來找我辭彆了。”
王後很了解扶蘇,他應該是為自己的事情沒有被解決,所以現在很自責。
“天底下,哪有做母親做到這個份上的。母親都這樣了,我還不去向您道彆,更是說不過去。你們快送王後回宮去,保護好王後,王後要是生病了,你們每個人都要挨板子。”
扶蘇就這麼命令著王後的侍女、宦侍。
王後沒想到的是,這些人竟然都對扶蘇的話唯命是從。
殺了一個燕丹,震懾的可是全天下。至於鹹陽宮裡,每天都在扶蘇身邊轉悠的宮人,那自然更加不敢得罪。
從他殺完燕丹那一刻,扶蘇讓所有人都懼怕他。
等到王後走了,扶蘇越是覺得不對勁。
扶蘇看向周圍,想留個人保護王後。
但是看來看去,扶蘇都不滿意。
“太子,您有什麼事情要安排我們去做嗎?”信走上前來,他總是能第一時間發現扶蘇有需求。
扶蘇並不想選信,扶蘇自己也聽說了,林信和趙高有過節。就是趙高耍了手段,把比他地位更高、出身更好的林信擠來自己的宮殿陪著自己讀書。
信這樣的性格,隻能做小事,做不了大事。
這麼一圈看下來,宮裡隻有一個長和粱了。
“長,我要交代你一件事。”
“我?”
長在大殿中角落裡站出來,自從太子升了位置,他在這個王宮裡就顯得非常不起眼。
他隻是個出身低微的宦侍,又沒什麼特長,隻是因為太子習慣了他的服侍所以被留在太子身邊。
太子未來是要做大王的人,雖然隻是太子,如今能夠陪在他身邊的,就算是普通的郎衛,那也是有背景的郎衛,更不要說粱、信這樣從章台宮尚書台過來侍奉的人。
等到太子繼位了,太子身邊的人總有幾個能成為九卿之一。
而他原以為自己隻能一輩子給太子指揮宮人打掃宮殿了。
長怔怔地走過來。
扶蘇還是去向王後辭行,因為他等了六天,嬴政既沒有給自己消息,也沒有向王後轉達消息。
扶蘇更加肯定之前的懷疑。
隻是扶蘇走的時候,在王後身邊留了很多羽陽宮裡的醫家和婢女。
趙高早就在王後身邊安插了眼線,隻是他沒想到,太子居然這樣行事,似乎是對他的行徑有所察覺。
趙高隻好傳下命令,叫自己的人不要輕舉妄動;甚至於趙高也考慮到了其他可能性。
王後宮裡的眼線見到太子的近侍陪著王後,若是有人生了攀附太子之心,未必不會告發自己,到時候太子一回來,太子就要知道自己的作為了。
趙高擔心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傳下命令去,凡是有膽敢靠近太子近侍者,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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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這邊,因為昌平君和嬴政都沒有給他好消息。
眼看著曆史上的昌平君叛亂發生的日子就在秋天,扶蘇不由得提著心生活。
但是嬴政卻在扶蘇倍感焦慮的時候,給了他一份大安慰。
鹹陽城城門前,扶蘇見到規模浩大的行軍隊伍,隨行軍士竟然在一條道路上排列整齊後看不到尾。
秦國的黑色旗幟在風中飄蕩著,八千精銳甲士多有配備戰車,雙目炯炯,氣勢如龍。
扶蘇則穿著白色的深衣,外麵係著白袍。扶蘇望著這樣長的隊伍,心中忍不住去幻想日後自己率著大軍馳騁疆場時的恣意快活。
哪個男兒不渴望征戰沙場,留得千古美名。
“吾觀這隨行隊伍隻見頭,不見尾。不知此行一共是多少人馬?”
“大王有命,為太子隨行配備八千軍馬,以護衛太子安全。”蒙恬雙目如星,看扶蘇時眼中滿是關懷。
他今年三十三歲了,英武雄壯,氣勢不凡。現在站在扶蘇身邊,挨的極近,又因為身高和武將氣勢的緣故,和扶蘇站在一起時蒙恬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的披風裹給太子,又或者是把太子綁在他的後背上。
蒙恬隻想著,太子是秦國的驕傲,此行大王把保護太子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可見是大王信任自己。
自己一定要把這件事做好。
扶蘇則不然啊。
他看著這數量接近一萬的隨行護衛隊,心中多少滋味。
當初嬴政打下趙國,嬴政親自驅車前往邯鄲坑殺了當初和他以及趙太後生母家有仇的趙人。在那一次嬴政驅車前往時,也不過帶了六千甲士。
而對待自己,嬴政直接配備了八千甲士。
也許舊韓危險,但是這樣的厚待,哪怕是個石頭都忍不住心腸發熱。
“太子,此去韓國,因為路程保密,太子身邊的隨侍也不得了解路線地圖,太子隻負責一路坐在車上就是。”
扶蘇被蒙恬引著,走過第一輛豪華的轀輬車,來到副車上。
“太子,請先坐副車。為了保護太子安全,每換一段路程,臣都會請太子換車出行。”
扶蘇卻道,“何必這麼麻煩。我要裝作甲士,站在戰車上,到時候誰還能分辨出我來。”
扶蘇說著,蒙恬竟然無法應對。
“我看,我就跟著蒙將軍,站在蒙將軍身後,做個幕僚人物。其他人跟著馬車。這樣不就萬無一失了。”
扶蘇說著。
鄭國眼裡滿是佩服。
等到馬車走了不遠,扶蘇在後麵的戰車上發現轀輬車的車轍痕跡太淺了。
扶蘇又下令在空著的馬車上都放置比自己體重略大的石頭,一路上拉著前進,這樣就能確保外人以為車裡一定有人,並且分不清楚到底哪輛車裡才是他。
這樣的一番安排下來,隨行高級軍官都對扶蘇佩服不已。
“太子,您不像是第一次出行啊。這樣的安排,就連我們這樣的人有時候都不能考慮萬全。”
蒙恬佩服地說著。
“你也不想想,我的兵法都是誰教的?”
蒙恬麵對太子這樣狂傲自信的狀態,反應一時間還跟不上。
“這話可一定不能被父親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