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什麼區彆?(求打賞月票!)(1 / 1)

繚暗暗想著。

但是在嬴政麵前,他還是得極力保持從容。

“我怎麼會為小孩子的話感到生氣呢?”

“畢竟童言無忌。”

嬴政說畢,臉上露出得意的笑,隨後遞酒給繚。

“太尉,禮尚往來。”

繚聞言,也是哈哈大笑一番,隨後捋須,將酒接過,二人對飲。

君臣二人至此徹底放下心中芥蒂。

“大王果真是心胸寬廣。如果我沒有料錯,不出半年,大王就可完成將天下英才儘收入囊中的心願。”

“希望如太尉所言。”嬴政苦澀一笑。

“太尉不知,寡人用數千金作為誘餌,想要吸引天下英傑,可是來者寥寥,且都是些貪婪財貨之人。對於一統天下這樣的大業,他們隻會誇誇其談,但是根本提不出任何實用的建議來。”

繚暗忖,這不是在暗諷自己嗎?

繚很清楚,秦王賜予了自己巨大的財富,更賞賜自己和他擁有一樣的禮遇。

外出用的車用八匹馬拉;雖為臣子,卻可以住在宮中;遇見自己不必行禮。

可是他至今沒有給秦王拿出任何擔得起秦王禮遇的實質性回報。

如果再不拿出來,嬴政恐怕就要對自己失去信心了。

繚知道嬴政的所思所想,“大王啊,還請不要怪臣當日失禮。這實在是為了幫助大王,臣不得已出的下下策啊。”

“何出此言呐?”

嬴政放下酒爵。

繚卻笑笑,“大王,臣不是那種靠著耍嘴皮子功夫博得大王歡心的臣子,臣既然如今是大王的臣子,享用大王給臣的封地、賞賜,就會儘心儘力替大王出謀劃策,排憂解難。”

“大王不妨再等一個月,很快就會有結果了。天下英才一定都會不遠千裡,趕來秦國請為大王之臣的。”

繚確實和尋常臣子不一樣,他敢說敢做,沒有畏懼。

這樣的人是千裡馬,自己得善用。

何不聽他之言,先看看到時候有沒有人來拜見自己,到時候依照結果再來看他是不是真的有蒙武說的那種驚世之才。

殿中二人慢條斯理地正在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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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卻在宦侍安撫下,回到了殿門前。

牛肉乾早就吃完了,他在外麵等候了半天,裡麵非但沒有一點回應,外麵的人也不動如山。

“可有人入內?給君父通報一聲。我有大事要見君父。這裡麵都談了這麼久了,應該也談完了。”

身邊侍衛和宦侍都是受過嚴格的訓練的,這一次他們聞言仍舊像是沒聽見一樣,眼睛胡亂地望著四麵八方。

長公子都沒長到他們的胸膛高,能有什麼大事?

宦侍忍住笑,“大王下令,不許任何人擅自闖入。”

“我也不行?”扶蘇一臉認真。

門前郎衛先是麵麵相覷,隨後二人齊齊搖頭。

“公子在上,請憐憫小人。小人也隻是奉命行事。”

扶蘇瞅瞅長得比他高的侍衛、宦侍,心中幾多無奈。

“那好吧,我改日再來。”

眾人如釋重負,剛才還一個個愁眉苦臉的,這就一個個滿臉堆笑,紛紛起身恭送扶蘇。

扶蘇向台階下走了兩步,見這些宦侍都各自散了,他忽地一個箭步衝了回去。

“君父在上,扶蘇有事拜見。”

這一聲,聲若洪鐘,異常清亮。

眾宦侍聽了一個個都麻了。

我的活祖宗!

嬴政坐在殿內,他很驚訝,扶蘇竟然還在外麵。

自己都和繚談了這麼久了。

繚見嬴政心已經在彆的事情上了,便起身作揖準備告辭。

“大王,扶蘇公子想必是有什麼要事來見大王,臣先行告退。”

嬴政也有些累了。

“那寡人就不送太尉了。”

“大王言重了。微臣先行告退。”

繚邁著步子,往門外走。

宮殿的大門一直都是開著的,隻是未一道純銅打造的屏風擋著。

扶蘇就被攔在殿外門檻邊上。

繚從內裡走出來,心中多少不快。

他發現了嬴政的一個大問題——急。

性子太急了。

雖然說他這個年紀,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性格衝動倒也無可厚非。

可是嬴政他不是性格衝動之輩,恰恰相反,他十分冷靜克製。

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他都能忍受。

可是,他太心急了。

急於求成。

當繚穿著嶄新的黑色絲袍走出來時,扶蘇正有氣無力地坐在地上。

他的身後跪著四個太監、宦侍。

“拜見太尉。”

當見到繚時,他們立刻對著繚行了和見到大王時一樣的禮。

繚沒看到似的。

繚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小孩身上。

這個小孩,一看就是個倔強之輩,瞧他雙目,像是藏著兩把刀。

“繚拜見扶蘇公子。”

見到秦王的長子,繚還是遵守了作為臣子的禮節。

“你敢辱罵我君父,你不怕死嗎?”

扶蘇對繚感到非常好奇。

這個曆史上隻有寥寥數語記載的男人,竟然敢辱罵他的父親——秦始皇嬴政。

到底是多大的膽量和勇氣才支持他為名利地位做這樣的冒險?

繚頓住。

“怕。但是更怕天下人飽受戰亂之苦。”

繚微微閉上雙目。

此時此刻,他的腦海裡掠過的是他一路向西而來所見到的一幕幕戰爭慘狀。

田地荒蕪,房屋破敗,街上都是老弱婦孺。

貴人們在宴飲享樂,庶民則在夏日繅絲,冬日搓麻,終日忙碌卻不得飽食。

“如果說僅僅是為了不讓人受苦的話,倒也不必結束戰爭。”

嬴政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進來。隻聽得門外有人在談話,便躡步走了出來。

繚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回答。

身邊的宦侍都習慣了這些王孫貴族說話的口吻,他們整天隻會說些花裡胡哨全然沒有用處的東西。

宦侍、郎衛們都麻木地低頭聽著。

繚問:“長公子何出此言呢?”

“人隻要是人,從生下來開始,就注定是要受苦的,沒有人能例外。戰亂時,庶民受苦,沒有戰爭時,也是庶民受苦。國家興旺,庶民受苦;國家衰落,庶民也是受苦。有什麼區彆呢?為什麼有人覺得,結束了戰亂,天下人就不用再受苦了呢?”

像是炎炎夏日裡,久不見雨水。忽地一場酣暢淋漓的暴雨打落在湖麵,墜落在千萬朵荷葉上,引起每一片荷葉搖動顫動。

每一個宦侍聞言,都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長公子。

那一刻,在他們內心深處,某處從生下來就被打成死結的線團,忽地被人鬆了一下。

嬴政高大的身影徘徊至殿門口,當他聽到這番話,雙目忽地一亮。

繚聽了,凝噎良久。

他忍不住看著扶蘇澄澈的目光道,“扶蘇公子,智慧過人,這番話真是讓老夫醍醐灌頂啊。公子說的是,民眾的生機才是最寶貴的,結束戰爭,為的是民眾的生機,而不是為了結束戰爭所以去結束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