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必郭貴人添油加醋, 就把太皇太後氣得直蹙眉:“這些事太後和皇貴妃可知道?”
郭常在孤零零被扔在西六宮,已經兩個多月沒見過皇上了,早急得火上房。
想去東六宮串個門吧, 奈何那邊的三個主位娘娘被她得罪了一個遍,就連太後都不怎麼待見她了。
於是郭常在便將主意打到了太皇太後身上。
索性她在家中時喜歡養花,侍弄花花草草很有一套本事, 就憑這個長處得了太皇太後的青眼,時常到慈寧宮來澆花剪枝。
混個臉熟之後, 偶爾也能陪太皇太後說說話, 聽太皇太後講講佛。雖然臉黑總也遇不到皇上, 卻讓她逮到了一個報複人的機會。
“皇太子冊封典禮這樣的大事, 太後和皇貴妃必然知曉。”
郭常在說到此處,故意放緩了聲音:“皇上與太後素來母慈子孝, 與皇貴妃娘娘也是舉案齊眉。再說皇上定下的事, 誰敢說個不呢。”
太皇太後就哼了一聲:“你倒會說話。太後是個圖省事的,皇上說什麼她都說好。皇貴妃又不是皇後,如何敢規勸皇上。”
郭常在忙打嘴,跪下說:“老祖宗彆生氣, 都怪嬪妾耳朵尖,舌頭長。皇上這樣做, 肯定有皇上的道理,太後和皇貴妃都沒說什麼, 自然輪不到嬪妾說道四。”
臨了又補充一句:“隻是嬪妾還聽說,典禮結束之後皇上帶著慈仁宮的赫舍裡女官去了一趟坤寧宮。坤寧宮是皇後居住的地方, 這段時間一直在修繕,自是為了迎接將來的皇後,也不知皇上帶赫舍裡女官過去做什麼。”
頭頂再次砸下一聲冷哼:“皇後的吉服都穿在身上了, 這時候去坤寧宮還能做什麼!”
這段時間皇上忙起來,赫舍裡如月經常推著太子到慈寧宮來給自己請安,看上去老實本分極了,沒想到心裡還惦記著坤寧宮那個大院子呢。
可見知人知麵不知心,太皇太後腹誹。
再想到前朝最近發生的那些事,皇上主動扶植明珠,讓明黨與索黨鬥,削弱索黨的實力,令索額圖被迫讓出內閣第一人的位置,與明珠平起平坐。
利用臣子相互製衡,本是帝王之道,可皇上不該親自下場拉偏架。
又想起赫舍裡家長房和房分家的事,太皇太後總覺得這裡邊也有皇上的授意。
從前太子、皇後和權臣外戚的強強組合,讓皇上忌憚,這才沒有馬上冊立赫舍裡如月為繼後。
誰知才過去不到兩年時間,索額圖便現出頹勢,明珠憑借主戰異軍突起,幾乎可以與索額圖分庭抗禮。
再加上赫舍裡家長房和房分家,聽說兩家不但分了家,似乎還因為分家鬨得很不愉快,噶布喇更是說出了長房與方井水不犯河水的話來。
赫舍裡家長房的情況,太皇太後是知道的。噶布喇為人老實本分,底下的兩個兒子資質平平,都沒有成為權臣的本事。
到今日,太子、皇後和權臣外戚的強強組合,正在失去皇上最忌憚的那一環。
太子年紀小,皇後又是深宮婦人,沒有了權臣外戚的支持,隻能反過來依靠皇上。
還真是羨煞旁人的一家口呢。
太皇太後為仁孝皇後不值,也深深忌憚赫舍裡如月對皇上的影響力。
為了一個女人,皇上竟然親自下場為權臣結黨,以後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想起太宗皇帝因為專寵海蘭珠,多年冷落自己和福臨,又在海蘭珠病逝之後很快追隨而去,拋下他們孤兒寡母,被多爾袞挾製。
好容易熬到多爾袞和多鐸都沒了,福臨親政,她的兒子再次重蹈了太宗皇帝的覆轍。鐘愛人.妻不說,還因為董鄂氏逼死了自己的兄弟,為世人詬病。
董鄂妃死後,福臨又是鬨出家,又是絕食自殺,年紀輕輕便染上天花去了。
再次撇下他們祖孫二人,為權臣轄製,逼得皇上親政之後還要聽鼇拜吆五喝六。
索性玄燁是個有福氣,也是個有手腕的,一舉將鼇拜擒住,君臨天下。
然而最讓太皇太後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玄燁跟他的皇瑪法和汗阿瑪一樣,也有了自己鐘愛的女人。
也是一見鐘情,並且一鐘情就是好多年。
為了她屢屢破例,在後宮如此,前朝亦如此。
有太宗和先帝珠玉在前,太皇太後真的害怕皇上被女人左右。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太子還那樣小,自己已然老了,再也無力扶持幼主,鼎定天下。
她不敢冒險。
於是讓蘇麻喇姑去查,到底看看皇上帶赫舍裡如月去坤寧宮做了什麼,順便試探那女人的野心有多大。
畢竟當年海蘭珠和董鄂妃再得寵,也沒人在活著的時候當上過皇後。
在太皇太後看來,寵妃已然恐怖如斯,將前朝後宮都攪得亂糟糟的,若大清再出一個寵後……還不知會亂成什麼樣。
蘇麻喇姑領命之後,幾次想勸太皇太後安心頤養天年,不要再管皇上的事。
皇上也是二十幾歲的人了,後宮的孩子都生了十來個,擒鼇拜,撤藩,哪一個太皇太後沒反對過,哪一個反對有效了?
太皇太後老了,頭發都白了,身子骨也不是很好,早沒了當年左右多爾袞,左右先帝的精氣神兒。而皇上就如一輪初升的朝陽,不想被任何人左右。
一個不放心總想管,另一個傲骨天成不受挾製,祖孫倆這些年的感情遠不如從前親厚。
奈何太皇太後越老越固執,並不聽勸,蘇麻喇姑隻得硬著頭皮去查,並且很快有了結果。
“皇太子冊封大典那日,皇上帶赫舍裡女官去坤寧宮什麼都沒做,隻閒逛了一小會兒。赫舍裡女官向皇上求了一幅仁孝皇後的畫像,說是給太子留個念想,之後便散了。”蘇麻喇姑如實稟報。
太皇太後撚動佛珠的手一頓:“沒了?”
蘇麻喇姑點頭:“沒了。”
太皇太後不死心:“蘇麻你可彆誆我,皇上帶赫舍裡如月去坤寧宮,當真沒說冊立繼後的事?”
皇後的吉服可都給人家穿上了。
蘇麻喇姑就給太皇太後跪了:“奴婢伺候太皇太後多年,什麼時候誆騙過太皇太後。”
在郭常在和蘇麻喇姑之間,太皇太後明顯更相信跟在自己身邊的老仆,讓蘇麻喇姑起來說話。
半晌才道:“這樣說來,那丫頭還算有些良心。”
雖然視太子為己出,卻沒想將太子據為己有。
這樣的決定,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難。
見太皇太後有所鬆動,蘇麻喇姑忙趁熱打鐵:“倒是郭常在很愛捕風捉影。”
把太皇太後都當成了爭寵的工具。
恰在此時,外頭有人通傳郭常在到了,太皇太後自顧自撚動佛珠,並沒說話。
蘇麻喇姑覷著太皇太後的神情,揚聲吩咐:“郭常在喜歡侍弄花草,便將她領去小花房吧。”
說完抬眸看太皇太後,見太皇太後眼皮都沒掀一下,又補充:“侍弄花草很是辛苦,以後都免了郭常在的請安。”
再不許她進屋嚼舌根,打擾太皇太後頤養天年。
蘇麻喇姑以為自己這樣對待郭常在已經夠狠了,沒想到還是狠不過皇上。
太皇太後派她到坤寧宮去調查,蘇麻喇姑就帶著慈寧宮的人咋咋呼呼去了,大張旗鼓盤問了小半日才回來複命。
坤寧宮離乾清宮很近,坤寧宮這邊有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皇上。
上午蘇麻喇姑把郭常在請去了慈寧宮的小花房喝茶,下午便得到消息,郭常在被皇上安排到內務府的大花房當差了,要等到年後才能交差住回翊坤宮。
郝如月得到這個消息已經是兩日後了,還是榮嬪笑嘻嘻告訴她的:“郭常在喜愛花花草草,慈寧宮的小花房都滿足不了了,皇上給了她好大一片花田,可見聖眷隆重。”
紫禁城麵積有限,是沒有花田的,內務府專屬的花田在豐台。
過年之前被皇上一腳踢出宮,也是前無古人的存在了,郝如月震驚之餘,竟然有些羨慕:“能出宮走走也很好。”
忽然想起豐台的那座小善堂,想起入宮之前那段自由自在的歲月,說不懷念是假的。
不過惠嬪的聲音很快將郝如月從往事的追憶中拔了出來:“彆聽榮姐姐說笑,郭常在哪裡是出宮走走,分明是被皇上罰去豐台花房做苦力了。聽說要等到春暖花開,才能回宮。”
郝如月以手扶額,出去走走還行,做苦力就算了吧。
“可知皇上為何罰她?”自從那次擋了郭常在的路,不肯讓她進屋,郝如月便專心帶娃,再沒關注過。
這個榮嬪也不知道,光顧著幸災樂禍了,惠嬪卻知道原因:“還不是在皇太子的冊封典禮上,你穿了仁孝皇後的吉服抱著太子,某些人眼睛紅得都要滴血了。”
“眼紅便要生事。郭常在跑去慈寧宮嚼舌根,太皇太後命查,讓皇上知道了,這才在大年下的被踢出皇宮做苦力。”
榮嬪撇撇嘴,感覺有被冒犯到,當日她也是紅眼病中的一員。尤其聽說典禮結束後,皇上還帶著盛裝的如月去過一趟坤寧宮。
下午榮嬪便有些坐不住,借口榮憲公主想找太子玩,跑到慈仁宮探聽消息。
直到在太後從前的小佛堂,看見仁孝皇後的畫像,紅眼病才算被治愈。
當時她問如月:“你就沒想過給太子做額娘?”
如月隻是莞爾:“後母哪有小姨親。”
那會兒自己還沒轉過彎,回到鐘粹宮才明白,原來如月從始至終都沒惦記過皇後之位。
那可是皇後之位啊!
年前宮裡再添喜事,通常在生下皇子,按齒序排行第,封貴人,賜居永和宮。
布常在生下皇五女,封貴人,與通常在同住永和宮。
參加完小阿哥和小格格的洗禮,榮嬪就病了。郝如月和惠嬪去看她,榮嬪慘白著一張臉說:“彆人生孩子總是很順利,偏我艱難,孩子生了幾個,最後隻剩下一個女兒。”
郝如月知道榮嬪還能生,下一胎準是皇子,還是個有資格參加九龍奪嫡的厲害皇子,就勸她:“娘娘如此年輕,往後多少個孩子生不得,為何要說喪氣話。”
從前宮裡人少,皇上雨露均沾,榮嬪還能分到一杯羹。
小選之後,宮裡的人就開始多起來,一個個都比她年輕,皇上卻很少露麵了。
榮嬪感覺自己這輩子一眼望到了頭兒,再沒有任何指望,所以隻是出門時吹了冷風,便一病不起。
郝如月知道榮嬪的心結在哪裡,心病還需心藥醫:“娘娘還記得郭常在嗎,她與娘娘同歲,還是個寡婦,都能擠進小選,被皇上寵愛。這世上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惠嬪比榮嬪小幾歲,卻是比榮嬪還早就沒了寵愛,索性笑道:“事在人為,單看姐姐想要什麼了。”
榮嬪不解:“怎麼說?”
惠嬪正色:“若姐姐想要皇上的寵愛,確實誰也說不準,畢竟聖心難測。若姐姐隻想要一個孩子,那還不簡單嗎?”
不知為何,郝如月腦中閃過了甄嬛和沈眉莊的影子:“惠嬪,你可彆亂說。”
惠嬪看她一眼,繼續道:“皇上的寵愛稍縱即逝,想要個孩子還不容易嗎?從前姐姐就是太執著於皇上的寵愛,越陷越深,自苦自誤。若姐姐隻想要個孩子,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你看看我就知道了。”
郝如月:還好虛驚一場。
榮嬪仍是愁苦:“ 便是我放下皇上,可皇上長久不進後宮,如何能有孩子?”
甄嬛和沈眉莊再次聯袂出現,郝如月:“那也不能誤入歧途。”
惠嬪點頭:“如月說得很是。南邊在打仗,前朝事多,皇上早晚會想起姐姐來。姐姐可要好好保養身體,免得皇上想起姐姐時,一看姐姐還病著。”
榮嬪就這樣,被郝如月和惠嬪陰差陽錯的對話,解開了心結,重拾鬥誌,養好病之後又開始積極備孕。
康熙十五年,在爆竹聲中到來,算起來這已經是郝如月穿來過的第個年了。
第一年過年,她在養病。
第二年,皇後新喪,宮裡過年也沒有什麼喜慶的氣氛。
今年,南邊戰事捷報頻傳,皇太子冊立,皇上又新添了一兒一女,可以說多喜臨門,自然要熱鬨一番。
新年宮宴,皇上在中和殿與百官同樂,皇貴妃在交泰殿招待內外命婦,皇上本來想讓太子到中和殿露個臉,考慮到太子年紀小,還是作罷了。
所以這個年,郝如月和太子是在慈寧宮與太皇太後、太後以及各位老太妃一起過的。
總之,都是大半輩子耗在宮裡的人,不必擔心傳染病和天花。
知道太子不出席任何宮宴,安全起見,惠嬪和榮嬪也沒讓大阿哥和格格出席。隻與郝如月說定,讓大阿哥和格格與太子一起守歲過年。
於是在掌燈之前,郝如月便帶上個小孩子,跟著太後一行人往慈寧宮去了。
太子住在太後宮中,太後平時總能見到小隻,並不稀奇。太皇太後就見得少了,好些個老太妃更是頭一回見,簡直稀罕得不行。
再加上個孩子模樣好,懂事又乖巧,也不怕生,太皇太後給他們引薦的時候,讓叫人就叫人,讓磕頭就磕頭,還會說許多吉祥話。
把一群老太妃歡喜的,誇了這個又誇那個,有好幾位誇著誇著都誇亂了套,忘記剛才誇誰沒誇誰了。
誇完皇子公主,又半是恭維半是羨慕地誇太皇太後和太後好福氣,誇皇上會教養孩子。
到底年歲不饒人,慈寧宮的小宴比前朝後宮結束得都早。郝如月帶著太子回到慈仁宮,惠嬪和榮嬪都還沒派人過來接孩子。
小隻在外間的大炕上玩了一會兒就困了,郝如月吩咐人拿來被褥,就讓人歇在了熱乎乎的大炕上。
皇宮也是要守歲的,一般會守到很晚。
交泰殿的宮宴散時,已是定更天,外頭刮起了北風,還飄著雪花。
惠嬪和榮嬪頂風冒雪趕來,見孩子們睡得正香,便沒打擾,非常放心地將孩子交給了郝如月,匆匆回宮去了。
送走惠嬪和榮嬪,慈仁宮後殿添酒回燈重開宴。
郝如月正帶著鬆佳嬤嬤、丁香和芍藥她們包餃子的時候,皇上賞了一桌席麵過來。
等席麵擺上,聖駕也到了。
眾人猝不及防,慌忙迎出去。康熙看了一眼郝如月沾滿麵粉的手,對眾人說:“那桌席麵賞給你們用吧,等會兒餃子包好了,端兩盤到暖閣來。”
眾人齊齊謝恩,心說在宮裡當差這麼久,還沒嘗過宮宴上的席麵是什麼滋味呢。
不光他們,連梁九功都沒嘗過,又是長見識的一天。
康熙提步走進暖閣,發現外間大炕上睡著個小蘿卜頭,就回頭看郝如月,無奈笑了:“惠嬪和榮嬪倒是會躲懶。”
郝如月見皇上一身酒氣,正低聲吩咐人去熬醒酒湯,聞言笑道:“兩位娘娘過來時外頭正刮風,還飄著雪,冷得很,也是怕大阿哥和格格凍著了。”
索性小隻都睡在炕桌的另一邊,正好把靠近門的這半邊炕留給了皇上。
梁九功彎腰伺候皇上脫了靴子,聽皇上道:“這裡不必留人伺候,你們去偏殿跟他們一起吃餃子吧。”
梁九功謝恩離開,非常有眼色地把個小蘿卜頭的保姆一並帶走了。
郝如月也想跟著離開,卻被康熙叫住:“你彆走啊,你走了,個小的醒過來,朕怎麼辦?”
“皇上剛才還說這裡不必留人伺候。”去年皇後新喪,眾人都沒什麼心情過年,今年郝如月很想跟鬆佳嬤嬤她們一起熱熱鬨鬨過個年。
康熙隨手扯過一個軟靠墊,便舒服地歪在了炕上:“朕不是沒讓你伺候嗎,陪著說說話不行?”
郝如月哪兒敢說不行,隻得坐在炕沿上,給康熙倒了一杯茶推過去:“皇上這是喝了多少酒,也不在乾清宮歇著,頂風冒雪地過來,快喝杯熱茶暖暖身子。等會兒再喝點醒酒湯,仔細明日酒醒了頭疼。”
皇上頭疼不頭疼她才不關心,隻怕有人拿這個做文章,跑去太皇太後或太後跟前告狀,說她照顧不周。
康熙坐直身子,端起茶杯喝了幾口,又舒服地歪回去:“還是你這裡好,炕大,熱乎,怎麼躺著都舒服。”
沒一會兒,幾盤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上了桌,梁九功故意湊趣兒說:“皇上剛煮出來的,您快趁熱嘗嘗。”
康熙瞧著梁九功那一臉不值錢的樣子,問他:“什麼稀罕的也值得你如此大呼小叫?”
梁九功縮了縮脖子,故意將這個表現的機會留給郝如月,郝如月一看樂了:“宮裡過年包餃子一般是純素餡的,寓意吃隔年飯,新舊交替,秉承上蒼之意。主子們平時吃肉吃得多,偶爾吃素可降火氣,調節腸胃。可奴才們平時吃素多,臣就特意調了半素的蝦鮮和魚鮮的餃子餡。”
康熙雖然愛吃魚,可聽見魚鮮餡的餃子,還是不適地蹙起眉,感覺酒勁兒直往頭上湧。
再看蘸料,除了他熟悉的米醋、薑汁,還有綠蒜汁和一個小油碟,也不知是什麼。
康熙半點要動筷子的意思都沒有,指著桌上綠油油的蒜泥問:“這是什麼?”
郝如月夾了一個魚鮮的餃子,在綠蒜汁裡滾了滾,放到皇上的碗中,才道:“是臘八蒜汁,最開胃解膩,皇上嘗嘗味道如何?”
康熙有點猶豫地看向郝如月,郝如月自己也夾了一個餃子,沾著臘八蒜汁吃了,還不忘點頭自誇:“嗯,人間美味。”
康熙又看梁九功,梁九功顯然已經吃過了,不過他覺得蘸油碟更好吃:“皇上,油碟裡盛著的是辣椒油,比薑汁辣些,吃起來卻格外香。”
沒理梁九功,康熙還是吃了郝如月夾的餃子,吃完不動聲色。郝如月此時已經吃了個餃子,抬眸問他:“怎麼,不合皇上的胃口?”
不能吧,穿越前她在美國,就靠這兩樣餃子滿足中國胃了。她的美國同學和朋友吃了都說好,從未失手。
於是又夾了一個蝦鮮的餃子,在辣椒油裡滾過,送到皇上碗中。皇上照常吃了,剛入口時還蹙起了眉。
也不合口味?郝如月有點傻眼,今夜這兩樣餡料都是她親手調配的,每樣佐料都不少。
梁九功見勢不好,趕緊開溜,將一個醉酒,好像準備鬨脾氣的皇上扔給了郝如月。
皇上不吃,她就自己吃,反正也餓了。
恰在此時,醒酒湯熬好了,郝如月親手給皇上倒了一杯,皇上也不喝,隻盯著餃子。
這是還想吃?於是郝如月又夾了一個餃子,滾了綠蒜汁,放在皇上碗中,皇上吃了,又夾起一個,滾了辣椒油,皇上也吃了。
隻不過這一回沒有蹙眉。
懂了,皇上不是不愛吃,隻是懶得夾,等人伺候呢。
才要夾起第五個餃子,忽聽身後有人喊了一聲汗阿瑪,然後是第二聲、第聲。
回頭一看,原來是小隻醒了。
明明是太子第一個喊出了汗阿瑪,卻是大阿哥最先奔到炕桌邊:“是餃子!好香啊!”
可能睡餓了,另外兩個孩子很快湊過來,格格也不管汗阿瑪了,跟大阿哥一樣兩眼放光地盯著盤子裡的餃子。
隻有太子小跑著撲進皇上懷中,驚喜地喊著汗阿瑪。
郝如月忙吩咐人端水進來,伺候大阿哥和格格淨手淨臉漱口,這才讓人另拿套碗筷過來,把油碟去了,桌上隻留臘八蒜汁,用公筷夾起餃子滾了蒜汁分給大阿哥和格格。
太子被皇上抱在腿上半個餃子半個餃子地喂,大阿哥祭過五臟廟,也跑到皇上身邊。
皇上張開手臂,大阿哥靈活地擠了進去,坐在太子旁邊,張嘴等著投喂。
格格看看太子,又看大阿哥,也跑過去擠在皇上懷中,張嘴等喂。
活像隻嗷嗷待哺的幼鳥。
好在皇上胸懷夠大,手臂夠長,勉強能容下個孩子,卻不能越過他們的包圍圈再夾餃子了。郝如月就在孩子們推搡的笑聲中,幫皇上夾餃子,蘸料汁。
偶爾筷子碰到筷子,皇上抬眸看她,眼中含笑。
本來沒什麼,一起投喂幼崽而已,可就是這點火花都能把身體點燃。郝如月簡直不敢想,原主從前是有多愛。
喂飽個幼崽,兩盤餃子已空。郝如月怕孩子們積食,便叫來保姆看著他們在炕桌的另一邊玩。
“餃子吃完了,臣讓人再端些過來。”單獨相處,四目相對,臉更熱了,郝如月此時隻想到戶外涼快涼快。
本以為吃飽喝足,酒也醒得差不多了,皇上會很快離開。可直到炕桌收拾乾淨,重新沏上熱茶,也不見皇上有半點要走的意思,仍舊陪著孩子們一起解九連環。
“皇上,二更鼓響,您該回去休息了。”郝如月溫馨提示,“明日初一還要擺駕太和殿接受文武百官朝拜呢。”
個孩子都有段時間沒見過汗阿瑪了,聽說汗阿瑪要走,太子不舍地看向皇上,大阿哥更直接,伸手攔住,格格乾脆紅了眼睛,瞪著郝如月:“榮憲不讓汗阿瑪走!”
皇上朝郝如月攤攤手,表示自己很想走,奈何孩子們不讓。
小隻中最大的那一隻還不到四歲,最小的不到兩歲,沒辦法跟他們講道理。
小孩子纏著自己阿瑪,人家阿瑪疼自己的孩子,都是人倫天性,任誰都無法違背。
郝如月便讓人將炕桌抬走,又搬來被褥鋪上,一大小。
鋪好被褥,郝如月含笑對皇上說:“那今夜就辛苦皇上了。”
小隻聞言自是歡呼雀躍,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