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年蠻族和匪寇勾結，欲要侵略攸州，從攸州這打開口入侵幽國。

當時北蘞、扁沙等城池接連淪陷，攸州的官員說著誓死守城，卻偷偷潛藏到彆處了，城中的百姓聽說後連忙逃的逃躲的躲，一片亂象。

也有舍不得離開家園的，慢了一步，被大搖大擺的攻城蠻族抓住了，逼問州官和軍隊的消息，那些百姓起先不肯開口，後來在敵人的威逼利誘之下才“屈服”了，並投誠表示親自帶路，帶他們去。

後來……

野獸深林吞噬了那四十一名攸州百姓和千餘人的蠻人隊伍，無一生還。

聽說，那四十一名百姓是被氣急敗壞的蠻人殘忍殺害後拋屍進深淵，而那些蠻人……都被深林裡的野獸咬死了。

蠻族知道了這個事，覺得玄乎，這才忌憚沒有直接打過來，給了攸州支撐到朝廷援軍趕來、簽訂和平契約的時間。

而這些孩子，正是那些被擄走的百姓，不，確切地說是婦女，的孩子，那三十九名婦女，無一屈服。

這些孩子沒了娘，成了鰥夫的爹又頹喪，喝酒、賭錢，醉生夢死，家裡就不管了，任由孩子自己去乞食。

聽到這裴昭夫妻倆心下沉重，告彆了老婦人後，漫步在街道上，不知不覺就到了護城牆。

“戰爭……受苦的首當其衝是無辜百姓……”

登上高聳的城牆，和靖長公主遠望著北燕的方向，如是感歎，帶著不甘與憤愾。

就算他們幽國願意不計較昔日仇恨，北燕磨刀霍霍，顯然狼子野心，國內一鬨起饑荒，就把目光投向外邊東幽這塊肥肉。

所以，萬不得鬆懈，和平，假象罷了。

自身強硬起來最重要，一旦豺狼敢亮起爪牙，就給他們打斷！

實力，永遠是製敵法寶。

“所以……這邊都見不到幽國人穿蠻族服飾……”

更不會有蠻族的歌舞，真的，不配出現在這片土地上，太沉重了。

裴昭怔然，說道，而這一切還和廢太子有關係，讓他都辨不清以往的信念了。

“殿下……”

男人露出個又哭又笑的表情，心誌被摧毀得受不住了。

長公主也與他無二，緊緊抱著他，良久，微哽咽著，道，

“事已至此……做我們能做的……”

莫再讓那些逝去的兒女英雄不安息。

……

收拾好情緒，為那些娘子、丈夫立功德碑、將其事載入州誌，裴昭又在迎朔橋附近置辦翻新了幾處書齋草堂。

也不是心血來潮，城中唯一的學堂人滿為患，有些孩子都沒有機會啟蒙，而富人家自己請了經驗豐富的老秀才回私塾私教，因此學堂的夫子是分身乏術，教不過來了。

而這些失恃的孩子更沒機會上學堂，畢竟連衣食都是個大問題。

至於夫子，先找了個落榜的落魄書生頂著，按時付薪資，解了暫時的窮困，那書生項子柏自然樂意，收拾整頓，翻出長衫就來坐鎮了。

由一個小孩回去“通風報信”，說去念書還管吃住，其他孩子一聽就動心，陸陸續續就來了。

人初書屋、學義書屋，收留了那十幾個男孩和城中其他沒機會上學堂的孩子。

而芷蘅書屋，是特設給另外那十幾個女孩的，書堂後邊有學舍供住宿，雖然比較簡陋，但真是能遮風擋雨的庇護所。

一時間沒找到合適的女夫子人選，長公主都親自上了。

裴昭是從府庫撥款，也從自己的俸祿裡拿錢，來做這些準備，而且本就該給這些遭受苦難的人家應有的體恤補貼，不過照現在的情況，直接用在孩子們身上更來得合適。

給孩子們置辦行頭，筆墨紙硯，書籍，不到半個月這些孩子就換上了新衣裳，一改之前的邋遢樣了。

項子柏在那邊教男生，長公主在靠裡的芷蘅書屋教女學生。

“二丫……咱們的新衣裳可真好看……”

“是呀妞妞，被子也很軟乎，很舒服……”

“咱們的女夫子可好看了，跟仙子娘娘似的……”

“我也覺得……”

“這是真的嗎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

“可是我聽隔壁的虎子說夫子都很嚴厲，還打手心，很疼的……”

“我怕疼……”

年紀較小的丫頭奶呼呼地，一扁嘴就想哭出來了。

長公主進門之前聽見幾個丫頭在興衝衝地議論，淡笑，推門進去。

“夫子好……”

學生們趕緊回到座位，有模有樣地拱手行禮問候。

“好，大家坐下吧。”

長公主環視一周下來，這些孩子最大的不過十二三，最小的才五歲，一雙雙本該童稚清澈的眼睛，卻已然沾染了塵世的渾濁滄桑，如何不令人唏噓。

這些日子也不急著授課，先互相熟悉，大致做個了解，所以長公主格外地耐心，神色更是溫和，很快就收服了這些“渾身帶刺”的小大人。

“從口從夕為名，用來稱呼人或者事物，各位同學都叫什麼名呢？”

底下的學生紛紛沉默不語，因為她們隻知道姓什麼，其實沒有正經的名，不過是丫頭二妞地叫著。

“夫子……我們……”

女生中為長的二丫麵露窘色，代為答道，也怕這個好看的女夫子會笑話她們。

“這樣……”

長公主一怔，對她們的憐惜又上一層，不急不緩地提議道，

“那咱們首一個……先來取名吧，同學們想取什麼名都行，有什麼想法都可以來和為師交流。”

先給她們布置了這個小任務。

學生們也感興趣，興高采烈地小聲討論著，翻著下發不久的簡易詩書三十篇，因為從《詩》裡取名很便捷，也比較流行。

長公主先簡單地教她們識字念字，有哪些感興趣的自然就入女生們眼了。

“夫子，這是什麼字？”

“這是‘靜女其姝’，姝字，形容女子形態美好……”

“這是‘月出皎兮’，皎，月光也，形容月光潔白明亮……”

“這是……”

都一一給她們解釋了。

而另一頭的項子柏也是如此，雖然算不上頂成功的書生，但還是有真才實學在的，對學生寬容愛護，因材施教。

因自己經曆過跌宕起伏，有一番閱曆在胸，自然也不想當滿嘴“之乎者也”的迂腐古板，經史子集要教，更要教授學生禮義處事之道。

學生想學文史經策，他教，學生想學武藝，他也無異議，和裴昭提了這事，裴昭自然應允，辦了練武場，招了武師來教習。

練一身好本事，保家衛國也是一條道路，顯然男學生們對這個很感興趣，畢竟有本地的崇武風氣為底蘊。

當然，女學生們也學，雖是女流，但苦難做磨礪，不難練得個“英姿颯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