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論賽結束後的周末，因著蘇成意力挽狂瀾的優秀表現，鄧一舟對他簡直是言聽計從，因而他也難得有了清閒的、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

隻不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新的麻煩已經出現。

冬日暖陽，蘇成意背著把吉他走在校園裡，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隔壁藝術學院的。

蘇澤朗送的這件生日禮物已經在宿舍吃了快兩個月的灰了。

誰會沒事在學校彈吉他玩？

不僅如此，這玩意兒還很礙事。

四人間的宿舍，本就擁擠，蘇成意當然不會把自己的東西放在公共空間裡，因此隻能艱難靠書桌擺放著。

這樣一來，上上下下的就難免磕碰到。

磕到自己吃痛的同時，還得擔心給它碰倒了摔壞，這把吉他可不便宜。

想了想，蘇成意決定趁著這個周末把吉他搬到遊戲工作室去。

事實上，沒有給蘇澤朗打包寄回去已經是他最後的溫柔了。

打車來到工作室的時候，蘇成意有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門。

這間平層裡裡外外的裝潢都煥然一新，各類家具設施一應俱全，完全沒有上次來的時候那副樣板房的模樣。

蘇成意站在門口沉默了半晌，很快就抓住了這一切改變的源頭。

“鏘鏘～”

今天也是周末休息的楚大小姐眉開眼笑地從廚房鑽了出來。

“怎麼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蘇成意沒搭話，先把背後的吉他取下來，走進廚房。

謔，廚房就更加不得了了。

不僅有洗碗機微波爐一類的，甚至連烤箱都準備好了。

如果說客廳的設備還有些工作室的樣子，那廚房這裡就完全是來自楚大小姐的私心了。

“你搞這些乾嘛？”

蘇成意把楚傾眠從廚房提溜出來。

後者也不掙紮，隻是順勢抱住了他的手臂。

“乾嘛，你不是說我也是工作室的一員嗎！”

楚大小姐很是理直氣壯。

“嗯哼，你還知道這是工作室呢？”

蘇成意輕輕捏住她的臉，帶著她四下環顧了一圈。

“遊戲機，投影儀，智能音響.這房間我要是再租大點兒，伱是不是準備放個乒乓球台了？這樣工作完還能運動運動，勞逸結合，多好啊。”

“哎呀，我們這不是遊戲工作室嗎！

遊戲工作室難道不讓打遊戲嗎！不讓看.嗯，看遊戲實況嗎！那買這些怎麼了嘛。”

楚傾眠依舊不服氣。

蘇成意跟她對視了半晌，還是敗下陣來。

算了，反正都是自己費心費力要拉過來入夥的人。

楚傾眠看著他鬆動下來的神情，登時眉開眼笑，把他拉到投影儀前坐下。

地上鋪了一層白色的羊毛地毯，這也是她今天剛訂的，踩起來質感很好。

“我跟你講哦，這個效果真的還不錯哎，我覺得比我家裡的還好”

說效果不錯可以理解，說比她家裡的還好，那就實在有些誇張了。

楚小姐，你家裡那是私人影院好麼？

蘇成意沒接話，看著幕布上出現的《指環王1：護戒使者》的畫麵。

畫麵的確很清晰，大概是現在這個年代能買到的效果最好的那一批投影了。

楚大小姐對錢這種東西還真是沒一點概念。

楚傾眠在旁邊暗中觀察了一會兒，見他似乎看得很認真，趕緊溜到一邊緊急撥打電話。

“喂，師傅，乒乓球台暫時先不要送了。

嗯，運送費不用退了，您留著吧，麻煩了～”

蘇成意很想說他隻是在看電影，並不是聾了。

所以說還真訂了乒乓球台啊！！！

楚傾眠打完電話，更是一身輕鬆，笑吟吟地把門口的吉他抱過來。

“蘇成意，你帶吉他來乾嘛呀？”

“上次我爸送的，宿舍放不下。”

蘇成意看著她興致勃勃地把盒子拆開，雅馬哈的經典琴身顯露出來。

抱吉他的姿勢倒是像模像樣的，就是一撥弦就露餡兒了。

這家夥不會彈吉他。

蘇成意握住她的手指，輕輕撥動琴弦。

上到八十歲老太下到三歲幼兒，每個人都耳熟能詳的旋律就從兩人指尖傳了出來。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楚傾眠唱得開心，音調就婉轉得像隻小百靈鳥。

“為什麼要放到這裡來呢？我還想聽呢！”

她坐起來，把吉他遞到蘇成意懷裡。

“沒什麼用，放學校礙事。”

蘇成意順手接過來，卻沒有要彈的意思，隻是慢悠悠地說道。

楚傾眠看著他抱吉他的模樣，開始思考有什麼能用得上的地方。

這一想，倒還真的想到一件事。

“啊，對了。這次學校的聖誕聯誼活動好像很正式喔！”

“是嗎。”

蘇成意回答得漫不經心，他對這些活動完全沒有興趣。

所謂聯誼，無非就是大學生大型相親現場。

加上學校組織這個前提的話，無非就是加上一段學生表演節目的流程。

完事之後還是千篇一律的劇情。男男女女一起喝酒，玩各種酒桌遊戲，然後交換聯係方式，能發展的發展，不能發展的繼續當個酒肉朋友。

“當然是啦，聽說還有其他學校的同學過來參加呢。”

楚傾眠說著說著，突然想到了上次辯論賽的後續。

“對了，你上次跟鄒斂同學去乾嘛了？

蘇成意，你沒有欺負同學吧！”

“怎麼可能。”

蘇成意笑了一聲，為自己申冤。

“我在你眼裡就是這種人啊。”

不過自打上次跟鄒斂吃了頓飯之後，蘇成意覺得他似乎有了些變化。

雖然對自己還是那副沒好氣的樣子，但怎麼說呢，相處起來似乎沒有從前那麼緊繃了。

以前的鄒斂一看到他，就跟被下了降頭似的，這也不對那也不對。

現在就要自然多了。

如果他現在給鄒斂發消息說在華大門口的話，對方肯定會在電話裡對他一陣痛罵。

但是不超過十分鐘就會放下手裡的事情，如約來到門口，臭著臉幫他刷卡過門禁。

這倒也算是一種略有特色的朋友關係。

“那也不是啦。”

楚傾眠有點想收回剛剛那句話了，蘇成意能夠交到好朋友應該是非常值得慶祝的喜事。

自己怎麼能覺得他會欺負同學呢！

刻板印象不可取。

她想了想，換了個姿勢，將臉湊近了一點。

膝蓋磕在地上，好在地毯是羊毛絨的，這樣也不覺得冷硬。

蘇成意垂眼看她，好整以暇。

楚傾眠今天塗了唇釉，唇色很漂亮，亮晶晶的，像是粉嫩清秀的水蜜桃。

她看起來是想接吻的意思。

可她有賊心沒賊膽，光是拉近到這個距離臉上就已經緋紅一片了。

楚傾眠原本的確是想認慫縮回去的。

青天白日，工作室多少也算是個公眾場合。

不妥，非常不妥。

但好死不死的，在即將退走的前一秒，她又不小心偷瞄到蘇成意略帶嘲笑之意的眼神。

這明顯是瞧不起人的意思！

楚大小姐哪裡受得了這氣，登時怒從心起，閉上眼睛心一橫就湊了上去。

和想象中不同，嘴唇上的味道是淡淡的巧克力味。

“哐啷。”

門口倏然傳來一聲輕響。

楚傾眠應聲一個哆嗦，嚇得魂都飛了，爬起來就往衛生間跑。

另一邊的何悟非正慌慌張張地蹲在地上，把滾落一地的啤酒罐拾掇起來。

撞上這一幕，他也尷尬得幾乎想馬上轉身出門。

蘇成意倒是很淡定，鑰匙在門鎖裡轉動的聲音他都聽到了。

楚傾眠大約是緊張得腦子裡嗡嗡響，才全然不知。

他站起身來，幫忙把滾到餐桌腳下的啤酒罐撿起來。

“回來了？”

“嗯去超市買了點東西。”

何悟非受了不小的驚嚇，緩過勁來之後才回答，順帶著把手裡拎的兩大袋東西展示給他看。

蘇成意瞥了一眼，除了何悟非離不開的煙酒之外，彆的都是青菜豆腐掛麵雞蛋一類的。

“也好，楚傾眠把這裡重新裝修了，你住起來也更方便。”

蘇成意接過那袋子菜，拎進廚房。

何悟非沒有接話，隻是跟在他身後，把啤酒罐挨個壘好。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覺得這兩個人的善意都太滾燙了，讓人連道謝的話都不太敢說出口。

蘇成意察覺到他的沉默，適時地轉移了話題。

“對了，我前兩天發給你的策劃案，你都看過了嗎？”

“看完了。”

見他提起正事，何悟非顯然鬆了口氣，領著他往自己的工位上走。

“基礎的UI界麵差不多是這個布局”

何悟非把示意圖展示出來。

蘇成意一時間有些吃驚，因為這和他印象中《極樂迪斯科》的界麵簡直沒什麼差距。

何悟非的執行力還是很強的。

當然這離一個“可以正式運作的遊戲”還很遠，但已經可以看到一點點曙光了。

而且至少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工作室的第一位正式成員，是個非常靠譜的人。

蘇成意心情很好地拍了拍何悟非的肩膀。

連帶著看整個工作室都順眼了很多。

或許這裡可以不隻是一個普通的遊戲製作工程室，也可以是一個正兒八經的避風港。

“這是樓下健身房的年卡。”

蘇成意遞給何悟非。

“啊？”

後者尚且有些沒反應過來。

“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得抽時間去健身，我也辦了卡，有空的時候會跟你一起的。”

雖然說他報的是拳擊訓練班。

和前世一樣，他對健身沒什麼興趣，但拳擊是個很不錯的解壓運動。

見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何悟非隻好苦著臉接了過來。

等到楚傾眠終於調整好情緒，以一種掩耳盜鈴的心態重新走出來的時候，蘇成意已經坐在電腦前，進入了前世當程序猿時候的工作狀態。

他自己當然是對於這樣的狀態很熟悉的，但楚傾眠可是從來沒見過。

怎麼說呢，有一種麻木不仁、要死不活的傀儡之感。

在楚傾眠的印象中，這樣劈裡啪啦敲鍵盤的形象還是電影裡的IT怪人啦，高級黑客啦，那都是非常狂拽酷炫的，跟現在麵前這渾身喪氣的家夥完全背道而馳。

楚傾眠繞到他身後，看著屏幕上不斷刷新的英文字符，隻覺得多看兩眼都頭昏腦漲的。

蘇成意敲完一行代碼，微微後仰，看到楚傾眠皺著眉頭認真思考的模樣，一時有些想笑。

楚大小姐哪裡知道他們社畜每天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

雖然心裡暗自吐槽著，但他還是切換到了她能看懂的界麵，一段編寫到一半的文案。

這也是蘇成意在遊戲中最喜歡的一段對話。

儘管如此，對於沒玩過遊戲的人來說，這應該隻是一段神神叨叨、不知所雲的對話。

楚傾眠又是個出了名的遊戲黑洞，是沒有一點點電競天分的家夥。

但蘇成意期望她能夠喜歡。

沒有原因，他就是懷著這種期望。

竹節蟲說：“當你厭倦的時候，當視覺失去控製的時候。昆蟲會一直注視著你，支持你。

當你倒下，我們會來鼓舞你，在你身上發芽、宛如旗幟。

在你身上開花，在天葬中將你分離。

為了紀念你的逝去。

(不過我不會，因為我隻是個吃樹葉的。)”

“你是暴力和難以抑製的奇跡。宇宙的真空，還有在那裡燃燒的星星都害怕你。

如果時間足夠，你會把我們通通抹去，不會有什麼東西來代替——而且對你來說可能隻是個意外。”

【它的關節重新恢複生機，就像中斷的唱片繼續開始播放，帶著一種搖曳、祈禱的姿態。】

文案在這裡戛然而止。

蘇成意移開鼠標，敲打出這些字符的時候，他腦子裡又回憶起了第一次玩到這段劇情時的感受。

“我好像開始喜歡這個遊戲了。”

楚傾眠在他身後喃喃自語。

蘇成意低頭笑了起來。

果然，他的期望沒有出錯。

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蘇成意的好心情一直持續著。

說不清為什麼，可能是遊戲製作終於有了進展。

可能是他一開始拉楚傾眠入夥的目的達到了。

也有可能，隻是單純地因為她是真的喜歡這個遊戲。

這樣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他推開宿舍大門，李韜熱情地打完招呼後的那一句：

“回來這麼晚，在準備節目嗎？”

蘇成意愣了一下，錯愕地問：

“什麼節目？”

李韜還以為他在開玩笑，笑著說：

“就是聖誕晚會的節目啊。”

“.”

看到他的神情不似偽裝，李韜才感覺有點不對勁，解釋道：

“就昨晚啊，輔導員在群裡問的時候。馬修開玩笑說咱們宿舍有個現成的吉他男神，問要不要幫你報名。

你不是回答說好嗎？當時我們還奇怪來著。

對了，男神，你吉他呢”

蘇成意伸手撐住桌麵，皺眉回想了半晌，才在腦子裡找到了這段記憶。

昨晚他正戴著耳機，一邊聽著“海岸”一邊寫遊戲劇情文案，隱約聽到有人問要不要幫忙報名。

他下意識以為是什麼講座，以前也有過很多次這樣的時候，於是順口就答應了下來。

沒想到是晚會節目。

“.現在取消報名還來得及嗎？”

蘇成意帶著最後的希望問道。

李韜已經大約猜到了個中緣由，目光略帶憐憫地回答道：

“報名截止時間是今天中午十二點，兄弟，你好像必須得上了。”

蘇成意短暫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回工作室再把吉他拎回來。

這樣他的節目至少可以是指彈一段兒，或者給彆人彈伴奏，這樣輕鬆又簡單的活計。

他低頭調出手機上的日曆，看了一眼時間。

兩天之後，平安夜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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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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