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你確定這六個快遞都是你的？”

“嗯。”

“需要推車嗎？”

“謝謝。”

蘇成意把六個盒子壘到推車，從學校的驛站運回宿舍。

他剛剛已經看過了，最大最沉的那個，寄件人署名是蘇澤朗，他親愛的老父親。

最好不要是什麼不實用的東西。

不然他真的會打包寄回去。

蘇成意分了兩趟把東西搬樓，才發現沒帶鑰匙，隻好抬手敲門。

來開門的是李韜。

“嗬！這麼多，怎麼也不發個消息叫我下來幫你搬一下？”

他話音剛落，就主動手幫忙把大箱子搬了進去。

“謝謝。”

蘇成意先道了句謝，才又補充道：

“不確定伱在不在宿舍。”

這是個隨口找的理由。

如果直接說“不需要”或者“不用麻煩了”的話，會顯得很不親近，很有距離感。

這是楚小班長趁著周末好好給他補課的語言的藝術。

“哪能啊，周末晚能有啥事。下次記得喊我。”

李韜拍了拍手，笑著說道。

“好，謝謝。”

蘇成意也抬頭禮貌地笑了笑。

倒不是他故意要保持距離，隻是短時間內要跟室友相處成那幾位好朋友的感覺，對他來說未免太難了。

“不過你這都是什麼啊？網購一次買這麼多嗎？”

李韜雖然有點好奇，但又很有邊界感，並不探頭去看寄件信息。

“不是，都是家裡人寄來的物件。”

蘇成意頓了一下，還是沒有說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彼此都還不熟悉，就這樣說的話搞不好人家會誤會以為他在討要禮物。

李韜沒有追問，點了點頭就背過身去坐下了。

蘇成意環顧了一圈，馬修和官宇都不在。

但他這堆快遞盒子也屬實是很占地方，得早點拆了收拾乾淨才行。

他先拆了墊在最下麵的大盒子。

果然，紙盒打開之後，內裡的皮質盒子，芭蕉扇的形狀已經很明顯了。

蘇成意歎了口氣，把吉他搬出來，靠著書桌放下。

雅馬哈的民謠吉他，也不知道送這個的用意是什麼。

他的吉他彈得並不好，頂多算是入門級彆。

盒底的賀卡解答了他的疑問。

“兒子，生日快樂！

禮物爸爸考慮了好久，覺得一把頂級撩妹道具木吉他正是你所需要的！

相信爸，不管哪個年代的妹子都抵抗不住彈著吉他給她唱南方姑娘的男人。

其他選項的話，鋼琴太裝逼了，二胡太古典了，簫、笛子、薩克斯的通病是吹的時候沒嘴說話了。

你就說爸考慮得周到不周到吧！

加油，爭取在大學期間搞定人生大事，讀研期間三年抱倆。

老爸愛你，麼麼噠。”

蘇成意“啪”地一下把賀卡拍在桌。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根本不會吹薩克斯。

還有三年抱倆是什麼玩意。

不知為何有一種想把這吉他連著賀卡一齊丟出去的衝動。

想了想還是算了。

蘇成意歎了口氣，挪了挪角度，讓吉他放得更穩，免得磕碰倒地。

下一個盒子寄件人是楊柳，重量比較輕，蘇成意猜測應該是過冬的裡衣一類的。

沒想到裡麵是一套西服。

看起來是按他的尺寸定製的，袖口燙金，經典的黑白色。

賀卡被插在了胸口的口袋裡。

“小意：

生日快樂！大學生活還順心嗎，有沒有交到新的好朋友？

沒有也沒關係，慢慢來。

關鍵是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多運動，多喝水。

最近冬天來了，我看京城那邊一直在降溫，要注意保暖。

媽媽總是覺得時間太快了，轉眼間你就十八歲了。

最近做夢的時候，也老是夢到你小時候趴在桌做奧數的樣子。

希望新的一歲裡，學業進步不對我家孩子好像沒有進步空間了。

萬事如意，心想事成！

生日禮物媽媽考慮了很久，覺得成年的男孩子，的確需要這樣一套屬於自己的西裝。

有空的時候試一試，給媽媽拍張照來看看！

愛你的媽媽。”

現在試還是算了吧，蘇成意連著西裝的盒子一齊收到了衣櫃隔層裡。

宿舍沒有熨鬥，如果皺了會很麻煩。

大學期間想來也是有很多需要穿正裝出席的場合，楊柳考慮得很周到。

下一個盒子寄件人姓名是朱古力。

蘇成意其實沒想到這小子還會給他寄生日禮物，畢竟自己臨走之前還坑了他，給他留了一箱子試卷來著。

有點懷疑裡麵會不會是什麼報複性的整蠱玩具。

蘇成意跟盒子麵麵相覷了半晌，才動手拆。

裡麵有一盒酒心巧克力一個解壓用的橡膠小足球玩具，很像是學校門口的小賣部常會賣的那種甚至還有幾支筆芯。

賀卡像是自己親手製作的，邊緣用水彩筆畫了醜醜的花邊。

“小意哥哥：

你好！展信佳。

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

這個巧克力很好吃，我不小心偷吃了一個。

對不起。

足球玩具是現在我們班最火爆的，非常好玩。

筆芯是我用不完了的。

大學好玩嗎？作業多不多？媽媽總說到了大學就輕鬆了，我不信，我就信你。

請儘快回信！

此致，敬禮！”

字體歪歪扭扭，但寫得很用力，看起來已經儘力在好好寫了。

蘇成意看得有點想笑，繼林姐姐這個知心姐姐之後，現在又感覺像是多出來一個倒黴弟弟。

撕開包裝紙，嘗了一塊酒心巧克力。

甜得齁嗓子，感覺隻有小屁孩會喜歡。

不對，或許楚傾眠也會喜歡。

第四個盒子很小，蘇成意順手就揣兜裡了，剛剛起身被硌到才想起來。

寄件人的名字不認識，拆開之後裡麵是個盤。

信紙很古典，甚至是用毛筆寫的，揭開後還有淡淡的墨香。

不用看就知道是誰寄來的。

那麼寄件人多半是李老的助理一類的。

“成意：

見信如晤。生辰快樂。

近日可好？

院裡的花已開了不少，生機盎然，秋日更勝春朝。

你所托之事，已有起勢，但還需你過耳之後再做進一步打算。

李某思前想後，就將這一係列曲目，作為你的成年禮物吧。

祝你事業與學業並成，致遠說得對，未來屬於你。

正是：須知少日拏雲誌，曾許人間第一流。”

蘇成意握著盤，心緒有些複雜。

李老對他的期待明顯很高，有一部分是因為外公，另一部分則是他真的相信自己能做好。

將盤插入電腦，裡麵有三個45秒左右的音頻，分彆叫做“酒吧”“街道”和“海岸”。

還有一個3分鐘的音頻，被命名為了“彩蛋”。

蘇成意戴耳機挨個試聽了一下，體驗隻能用一句詩來形容。

如聽仙樂耳暫明。

很難想象這是李老首次涉獵這種類型的音樂，處女之作。

“酒吧”的音樂鼓點迷亂夢幻，一聽就是屬於世紀的那種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氛圍感

相應的，“街道”則營造出一種熱鬨中略帶寂寥的感覺，一聽就知道屬於異鄉人

“海岸”是蘇成意最喜歡的，隻是一聽，就仿佛身處夜色籠罩的海岸，海風特有的味道撲麵而來。

實在是太強了。

李老能在作曲屆有現在的地位，還真是沒有半毛錢水分。

能請到這種級彆的作曲家，還不用出製作經費，一整個走大運。

蘇成意一時有些開心，這樣的話，極樂迪斯科這個遊戲不至於會毀在他手裡了。

即使遊戲製作本身再爛，評論也會說一句：“用心做音樂，用腳做遊戲。”

最後一個彩蛋音樂，是蘇成意之前順帶著提了一嘴的。

最好魔性且洗腦，因為要用來做喵了個喵的遊戲。

短暫聽了一下，蘇成意就覺得滿腦子都回蕩著這詭異中透著喜感的鼓點節奏。

甚至有一種莫名想跟著抖腿的感覺，好不容易才克製住。

這樣的話，將加去，喵了個喵基本就可以宣告製作完成了。

隻剩下最後兩個快遞盒。

一個來自魔都，寄件人姓名不認識，但莫名一看就知道是陳錦之。

一個來自棠安，是梁妮娜送的，甚至還是直接從門衛室寄出來的。

蘇成意猶豫了一下，決定把陳錦之的留到最後。

梁妮娜的盒子很小，拆開之後裡麵是一個眼鏡盒。

阿瑪尼的墨鏡。

這禮物的用意是？

蘇成意拆開賀卡。

“學長：

今天也是想著學長才能活下去的一天。

距離高考還有七個月的時間，最近一次月考，我的分數來到了六百出頭。

離學長越來越近了，對不對？

隱隱約約聽說學長在京大似乎很有人氣的樣子，所以我送了墨鏡作為禮物。

遇到討厭又不想理的人，就戴它吧。

其實也不能算是禮物啦，因為不需要等到什麼生日作為由頭。

任何時間，學長想要的任何東西，我都會滿足的。

啊哈，這樣說好像有點變態了，看到這裡學長又該歎氣了吧？

哈哈哈”生日快樂哦，學長！”

看到結尾，蘇成意硬生生忍住了歎氣的衝動。

但是，無論如何，她也是因為自己的原因開始好好學習了吧？

這怎麼也算是功德一件。

小孩不懂事，中二期過了就好了。

蘇成意這樣安慰了自己幾句，隨手把墨鏡盒放到書桌的隔層。

特地留到最後的陳錦之的禮物，蘇成意給予了最高尊重，正襟危坐，屏氣凝神地打開。

掀開盒子的瞬間，雨後新茶的氣息就縈繞四周。

果然，私下的時候，她還是更喜歡這種清淡的味道。

禮盒是精心布置過的，左邊是rbrr的羊絨圍巾，格紋經典款。

右邊是另外一個盒子，勞力士潛航者機械手表，表盤是純黑色的，看去低調又帥氣。

陳錦之的審美向來很好。

蘇成意將表搭在手腕試了一下，一時間都有點不舍得戴。

取出圍巾之後，才看到底下的信封。

信封用複古的火漆印章粘住了，蘇成意順勢一扯。

瞬間，紛紛揚揚的粉色玫瑰花瓣灑落一膝。

蘇成意微微一怔，隨即便被她這浪漫的小把戲逗笑了。

抽出信紙展開的時候，紙還帶著與花瓣一路同行所沾染的芬芳氣息。

“蘇成意：

見字如麵。

寫這封信的時候，我正在去往成團第一場演出的航班。

在提筆之前，我短暫地做了個夢。

夢到現在的一切都是夢，我回到了從南韓回國的那一趟航班。

按道理講，應該是會覺得惶恐，覺得崩潰的對吧？

可是轉念一想，那時候我已經快要遇到你了。

於是居然有點想讓這個夢成真，好從頭喜歡你一次。”

“生日快樂，新的一歲也要開心。

你之前的手表壞掉啦，雖然見麵的機會不多，但發現你偶爾還會有抬腕看表的動作，所以替你挑了一款。

不要因為是禮物就舍不得戴。

圍巾的話，嗯，就是覺得你圍起來會好看。

說起來，我以前是不相信命運的喔，所謂否極泰來、好事多磨，我都一概不信。

但自從遇到你之後，之前所有的苦難都已經一筆勾銷。

和你麵對麵的時候，你總是不相信我說的話，說我的眼睛會騙人。

那我現在鄭重地寫下來，白紙黑字，不容置喙。

不管我是誰，陳錦之或是rs，我永遠隻屬於你。”

最後這句話的含金量讓蘇成意一時間有些怔神。

展開信紙的瞬間，他想過很多陳錦之可能會寫的內容，唯獨沒想過會是這樣的承諾。

蘇成意折好信紙，又把散落的花瓣一片片撿起來，一並放進信封裡。

他抬眼打量，經過這樣一個生日收禮物的過程，自己原先整潔簡單的位置忽然變得擁擠起來。

書桌擺得密密麻麻的，看著有些淩亂。

強迫症作祟，他起身想簡單收拾一下。

但看著這些物件，他手指一頓，又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今年這個生日收到的禮物，估計比他輩子所有生日加起來收到的還要多。

如果放在以前的話，他或許並不會為此感到開心，甚至會覺得負擔。

因為禮尚往來這樣的人之常情，彆人給你準備了禮物，相應的，在他們過生日時，你也要付出相同的心意才合理。

這是以前的蘇成意很難做到的一件事，如果隻是金錢往來倒還好說，問題在於禮輕情意重。

他最多也隻能做到禮重情意輕。

但現在他的想法卻變了。因為收到禮物，的確是會讓人驚喜，從心底裡感到幸福的事情。

桌還擺著一個很袖珍的蛋糕盒，楚大小姐做的。

原定計劃是一個三層大蛋糕，但事實證明沒有她家點心師的傾情指導，楚大小姐自己一人是難以完成此等大業的。

想象很美好，但最後出爐的是一坨黑炭，造型和門外的雪人一樣抽象。

但趕在離開回學校之前，她還是趕了這樣一個紙杯蛋糕出來。

蘇成意自己是完全無所謂的，他很多年都沒吃過蛋糕了。

但楚傾眠堅持說這是儀式感，勒令他必須好好吃掉。

蘇成意重新坐下來，將盒蓋掀開。

蛋糕胚塗了奶油，簡單的草莓點綴。

蘇成意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打火機。

這是報到那天順手買的，他不抽煙，是準備用來點蚊香的。

但京城和棠安不一樣，並沒有那麼多蚊子，因此買來之後一直沒用過。

“哢。”

蘇成意按下打火機的按鈕，一簇火焰竄起，微微晃動著。

他閉眼睛許願。

“歲歲年年，好景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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