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有情況啊，意總。”

察覺到蘇成意臉上的表情不是意外而是尷尬之後，徐洋的八卦之心立刻熊熊燃燒了起來。

因為這種反應暴露了他的心理活動。

如果是不知情或者被強吻的情況，他臉上的表情肯定是意外而驚詫的，不會是現在這種心知肚明而又略顯尷尬的反應。

推理完畢，可以開始拷打了。

“老實交代，是誰？是誰玷汙了我家清清白白的意總？！”

嘴上說得義正辭嚴，實際上徐洋的嘴都快要咧到嘴角了。

鐵樹開花了啊！孩子出息了啊！

這簡直是比雞吃完了米，狗舔完了麵，火燒斷了鎖還要高的成就。

“漂不漂亮？是咱們學校的嗎？應該是吧，今天校慶，都是咱們學校的來看。

不會是上一屆回訪的優秀畢業生學姐吧？我靠，你還彆說，我好像確實看到一個美女來著......”

“你猜。”

蘇成意看著他一臉亢奮的樣子，暫且也沒心思反駁，丟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過去叫他慢慢猜。

這顯然是在更衣室的時候，楚傾眠親的那一下留下來的。

當時她剛化完妝，嘴上的口紅還很濕潤，所以就在麵具的左下角印上了一個完整的唇印。

更衣室光線很暗，根本看不出來。

然後自己剛出更衣室的時候，嫌麵具戴著不舒服所以事先摘了下來，直到登台之前才重新戴上。

表演結束之後的采訪環節，三人的站位是陳錦之，蘇成意，楚傾眠。

楚傾眠一直站在右邊，看不到麵具左下角。

直到自己大幅度轉過頭去，她才看到，所以當時就嚇了一大跳，不敢直視了。

那站在左邊的陳錦之......

難不成一直都看得到嗎？

想到她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蘇成意這才後知後覺到是因為什麼，一時間感覺心裡更發毛了。

“靠啊，不帶這樣的。”

徐洋撓著頭，馬上就要被好奇心折磨死了。

“這個口紅色號......”

韓冰托著下巴，一臉探究地盯著他。

想到韓冰一向很縝密的心思，蘇成意迅速把麵具往袖子裡一藏。

雖然她肯定能猜得出來，隻不過是遲早問題罷了。

這時候另一邊因為花籃在爭吵的兩人終於騰出空來看了一眼這邊，這才發現揣著手靠牆而立的自家兒子。

“小意！媽媽看了你的表演，實在是太棒了，你永遠是媽媽的驕傲！”

“兒子，啥也彆說了，想要什麼獎勵？爸買！”

蘇澤朗和楊柳放下花籃，招呼他過來看看。

“好。”

蘇成意歎了口氣，走了過去。

其實算起來和爸媽也有段日子沒見了，他本來就每天上課早下課晚的，又自己給自己找了很多事情做。

這兩人又知道他的脾性，不愛接電話，不愛打視頻。

所以一般也隻是發信息問候一下。

蘇澤朗發信息的主要內容永遠是：想吃什麼？想去哪玩？

或者就是他陪蘇小雪逛商場的時候，看到什麼新款遊戲機，就會拍照下來發給蘇成意，補上一句：

“兒子喜不喜歡？高考完爸安排！”

楊柳就不太一樣了，她一般發的是各種文章鏈接：

酷孩子穿搭；高情商的人會這樣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學習千萬要勞逸結合，驚聞某中學學生因熬夜猝死！

字裡行間都透出對蘇成意的擔憂。

怕他不會穿衣打扮，怕他不會人際交流，怕他太宅了，怕他照顧不好自己。

蘇成意一般不會點進去看，但會抽空回複一句“已閱”。

有一次偶然間點進了酷孩子穿搭的鏈接，差點被裡麵花裡胡哨的非主流穿搭刺傷雙眼。

黑白極簡風是不是還要過幾年才開始流行來著......

蘇成意希望這種潮流趨勢早一點到來。

蘇澤朗送的花籃的卡片上隻有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吾兒優秀！

......

楊柳的卡片上則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上去寫得非常用心。

“小意：

今天媽媽看了你的表演，好幾次都禁不住熱淚盈眶。

你拉二胡的樣子讓媽媽想到了外公，相信他若泉下有知，也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

外公在世的時候，媽媽沒有儘孝。

所以這麼多年了，他始終沒給我托過一個夢。

今天媽媽要謝謝你，你讓我見到了他年輕時的樣子。

小意，你一定要像外公一樣，一輩子都活得肆意瀟灑。

——永遠愛你的媽媽”

蘇成意低著頭盯著卡片出神，他其實看得有點難過。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外公去世之後不隻是他失去了外公，楊柳也失去了她的父親。

但現在不是適合難過的時候。

他深吸了口氣，抬起頭來。

楊柳正和蘇澤朗大眼瞪小眼，一副誰也不服誰的樣子。

根據他倆方才的交流，應該可以大致推斷出事情經過了。

學校附近的花店趁著校慶活動想著大撈一筆，推出了花籃服務。

楊柳來得比較早，提早發現了這一事情。

於是她在店內訂購了一個花籃，在她真情書寫小卡片的時候，被後麵趕來的蘇澤朗發現了。

然後他剽竊創意的同時，抓緊時間隻在卡片上寫了四個字。

所以反而先一步到達了後台。

蘇成意看著麵前齊齊擺放的三個花籃，最後還是忍不住很疑惑地問了一句：

“那最早的這個是誰送的？”

他這話一說，這兩人才意識到邊上還擺了一個和他倆送的同樣規格的花籃。

顯然也是在學校附近的花店訂的。

“不知道，這什麼花兒啊，怎麼選個這顏色？沒我的好看！”

蘇澤朗皺著眉頭，一臉嫌棄地看著花籃中心鮮豔的粉紅色玫瑰。

他自己選的是看上去很元氣的向日葵。

“滾犢子吧你，什麼審美？這不挺好的麼。”

楊柳看上去倒是很滿意。

因為她一開始就想要選粉玫瑰做主體的來著，結果花店告知她粉玫瑰賣完了，她隻好選了藍玫瑰代替。

此時更衣室的門發出“吱呀——”一聲，換好衣服的陳錦之走了出來。

她今天穿了件白襯衫，似乎不太合身，有些過於寬大了。

於是她把袖口微微挽起，衣擺處打了個結，隱約露出後腰一片白皙的皮膚。

這樣打扮的她整個人看上去多了幾分商務氣息，像是從哪裡走出來的女總裁。

看到外麵站著這麼多人，她微微一怔，眼光掃過除了蘇成意之外的每一個人，隨後很自然地打了個招呼。

“叔叔阿姨好。”

“你好你好。”

楊柳認出來這是剛剛台上唱歌的那個紅衣女孩，馬上就很熱情地握了握她的手。

“你是叫陳......”

“陳錦之。”

陳錦之淺淺一笑，作了自我介紹。

“小姑娘名字真好聽哦，人也漂亮，好的很好的很。”

楊柳是真的喜歡漂亮小姑娘，拉著她的手一陣眉開眼笑。

“以前怎麼沒見過呢？”

“阿姨，我是前段時間轉學回來的。之前一直在南韓。”

“我就說嘛，不然長這麼標致，我肯定早記住了。是有專門學過黃梅戲嗎？唱得真真好，阿姨聽得感動哭了都。”

“嗯，媽媽有教過。”

“我年輕的時候啊，也是民樂團的，哎，歲月不饒人，懷念啊......”

“阿姨現在也很漂亮。”

蘇成意看著兩人的樣子，他知道楊柳的性子，原本想出聲替陳錦之解一下圍，但她看上去並不尷尬。

她隻是遊刃有餘地回答著楊柳的各種問題，簡單幾句聊下來，就把楊柳哄得心花怒放的。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她看上去不太想理自己。

自從出來之後，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再聊半個小時估計就要認乾女兒了，蘇成意在心裡吐槽。

這時候另一間更衣室的門也打開了，門開得很慢，沒有發出和方才一樣的聲音。

楚傾眠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先打量了一下外麵的情況。

蘇成意瞥了她一眼，她嚇得縮了一下，幾乎又要重新關上門了。

好在這時候韓冰也看到了她，馬上衝她招招手：

“眠眠，你過來，讓我看看你。”

楚傾眠又看了一下蘇成意，確認他表情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之後，才磨磨蹭蹭地從裡麵走了出來。

剛剛被牆角擋住了視線，她走出來才發現楊柳和蘇澤朗也在外麵，頓時揚起嘴角打了聲招呼：

“楊阿姨！蘇叔叔！”

楊柳剛和一個漂亮小姑娘聊得熱火朝天，這下又鑽出來另一個小漂亮，心情頓時更好了，伸手就要把她也一起拉過來。

蘇澤朗卻沒給她這個機會，搶先一步擋住了楚傾眠的腳步。

“小楚小楚，今天琴彈得可太棒了。什麼時候跟叔叔切磋切磋，鬥鬥琴？”

“您那技術還想跟她鬥。”

蘇成意理了理衣擺，無情吐槽道。

“嗬！你這小子......”

蘇澤朗一時被堵住，不知道如何反駁。

畢竟他的樂器水平主打一個雨露均沾，什麼都會點兒，什麼都上不了台麵。

在鋼琴技術上，楚傾眠估計單手都能爆殺他。

但這可是在小輩麵前！怎麼能臊麵子呢。

“不要亂講。”

反而是楚傾眠出聲替他說話了。

“叔叔什麼時候唱唱歌呢，搖滾樂隊的現場我好喜歡！”

蘇澤朗原本已經很多年沒有正經唱過歌了，這時候也應該實話實說的。

但看到楚傾眠亮晶晶充滿期待的眼睛，他卡了一下殼，隻得乾笑一聲道：

“好好好，有機會一定請你來聽。”

“您現在這十年老煙嗓怕是隻能唱死亡重金屬了。”

蘇成意毫不留情地又補了一刀。

“......你就這麼紮老爸的心是吧？今晚就去KTV讓你好好見識一下什麼是寶刀未老。”

蘇澤朗摩拳擦掌。

而一邊的韓冰早已暗中觀察到了。

楚傾眠嘴上塗的色號就是印在蘇成意麵具上的口紅色號。

好小子。

韓冰看著蘇成意淡然的神色，歎了口氣。

總覺得事情的發展不會像楚傾眠從小到大所幻想的那麼簡單。

蘇成意這種男生，不開竅則已，一旦開竅了，那絕對不會是盞省油的燈啊。

再早幾年就好了，再早幾年自己還能勸楚傾眠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現在人都遊到海中央了，進也難，退更難。

就算要被海水徹底淹沒，楚傾眠估計也是打定主意不會回頭了。

韓冰忍不住又長歎了口氣，閨蜜總是像這樣操著一顆老媽子的心。

“所以還是沒有人在意這個花籃是誰送的嗎？”

蘇成意隨手把花籃上的卡片取下來，遞到旁邊的徐洋手裡。

“始終成意......媽呀這人還挺會寫的哎。”

徐洋把卡片上的文字念出來之後，忍不住先感歎了一句。

“想想就知道，多半是你哪個小迷妹送的吧？”

蘇成意搖搖頭，剛想否認，一邊的韓冰就搶先一步吐槽道：

“你動腦子想想看，迷妹會是這種語氣嗎？這明顯是長輩才會說的吧。”

“是嗎？”

徐洋撓了撓頭，

“可是意總的爸媽不都在這裡了嗎？還有哪個親近的長輩？”

“不知道。”

蘇成意完全不知道誰會送這種東西。

除了爸媽，稍微親近一點的就是鄰居徐婆婆和朱阿姨了。

可是她倆一個在療養院，一個從來沒來過一中，估計都是不知道什麼勞什子校慶的，更彆說還訂花籃了。

“眠姐，不會是你爸送的吧？”

徐洋懷疑地看向楚傾眠。

楚傾眠“啊？”了一聲，保險起見先拿過卡片看了一眼，隨後肯定地搖了搖頭。

“不是我爸的筆跡。他這幾天都在出差，沒法來。而且他要送的話......估計會送用錢卷起來的那種花束。”

楚傾眠臉上的表情有點一言難儘。

但大家都覺得那種情況非常合理，也很符合楚遠江的作風。

“管他誰送的呢？收著就行了，不落款就代表她不想讓你知道誰送的，曉得吧？這你光靠猜是猜不明白的......”

蘇澤朗一邊懶散地說著，一邊從徐洋手裡拿過卡片看了一眼。

這一下卻把他看得一愣，立馬就把卡片塞進了褲兜。

這反常的行為自然沒有逃過蘇成意的眼睛，他盯著蘇澤朗沒說話。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蘇澤朗習慣性地摸口袋找香煙，在意識到現在這裡不能抽煙之後，又訕訕地縮回了手。

蘇成意短暫地懷疑過會不會是蘇澤朗的現任妻子趙夢送的，但又覺得她或許會做表麵工程送一個花籃，但絕對寫不出來“祝成意始終成意”這種話。

好在沒等他思考多久，休息室的門就被人一腳狠狠踹開了。

“哐”的一聲巨響，在座的人都被嚇了一跳。

蘇成意後退了一步，下意識把旁邊的人也帶著往後拉了一把。

那人好像原本就飄飄搖搖的，沒太站穩。他自覺沒有使多大力，卻把她帶得幾乎跌倒。

蘇成意趕緊又扶了她一把，掌心摸到一截纖細柔軟的腰肢，這才意識到旁邊站的是陳錦之。

他鬆開了手，陳錦之這才終於抬眼看了他一眼。

說不清楚那是什麼樣的眼神，蘇成意隻覺得忽然心悸了一瞬。

一時間冒出來了一個奇怪的想法：一定有什麼地方下起了大雨。

因為似乎又聞到了屬於雨夜的潮濕氣息。

除了他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突然衝進來的那個人身上。

“......鄒斂？”

韓冰率先疑惑地發問。

蘇成意這才回過神來，看著站在門口的戴著一個深褐色棒球帽的鄒斂。

他刻意把帽沿壓得很低，看不清是什麼表情，呼吸很粗重急促，像是壓抑著什麼。

“有什麼事嗎？”

見他狀態好像不太對勁，小班長也小心翼翼地問道。

鄒斂卻無視了她們的問題，突然轉頭看向站在一邊的蘇成意。

蘇成意心裡奇怪，卻並不閃躲，平靜地看回去。

沒想到這樣的反應似乎使鄒斂徹底壓抑不住躁動的情緒了。

他衝到花籃前麵，一腳把竹製的籃子踹倒，然後像瘋了一樣大力踩踏著裡麵精心布置的花束。

竹製的籃子枝條很有韌性，很難踩斷，他就用手硬生生折斷。

蘇成意分明看到他手上被刺紮破，已經開始滲出血來，他卻渾然不知。

鄒斂這突如其來的行為實在有些驚人，一時間竟然沒人去攔他，隻是都看著他發瘋。

他一邊踩，一邊在喃喃自語。

隻不過說話很含糊，語序也極其混亂，旁人壓根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直到地上的花被他破壞得沒有半朵是完整的，他才跌跌撞撞地，又衝出門去。

這期間沒有再看眾人一眼。

“我說，這哥們兒......精神狀態還好嗎？”

徐洋咽了咽唾沫，顯然被嚇了一跳。

“他平時不這樣啊......”

韓冰顯然也無法理解。

確實，作為之前大家公認的所謂校草，鄒斂是很注重個人形象的。

儘管在蘇成意的角度來看不太一樣，但至少在大眾角度，他一向是個溫文爾雅的帥哥。

蘇成意短暫地沉默了一下，轉頭看著蘇澤朗，緩緩開口道：

“我知道那花籃是誰送的了。”

“......”

蘇澤朗摸了摸兜裡那張被他無意識地揉成了一團的小卡片，也知道這下瞞不過去了。

他隻好回避著楊柳冰冷的眼神，小聲嘟囔了一句：

“這小子，要踢也踢鐘秋荷送的啊，踢我送的乾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