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寧買到的是下鋪,上了車,她拿出一條單人床單折疊好鋪在靠窗這邊的位置。
然後坐下來,又從旅行袋裡拿出來一本書,才把袋子塞到了鋪位下邊。
去京市要二十多個小時,一個人實在太無聊,隻能看書打發時間。
火車緩緩開動的時候,有一男一女也來到了這個包間。
兩人大概都二十來歲的樣子,女人一頭齊耳短發,穿著七八成新的列寧裝,男人戴著金絲眼鏡,一身乾部服。
兩人對著車票號,一個是她這邊的中鋪,一個是上鋪。
“我可以坐嗎?”
女人放好行李指著下鋪的位置禮貌的詢問秦安寧。
她長得並不是很漂亮,但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像是會說話一樣,給她整個人增添了不少光彩。
“可以,坐吧。”
“謝謝!”
女人客氣有理,秦安寧對她的印象還挺好的。
很多人問都不問,默認下鋪就是大家坐的。
秦安寧一直看書,那人也沒打擾,坐在一邊小聲的跟那個男同誌聊天,內容都是工作方麵的。
中午的時候,廣播裡響起了甜美的聲音,“本次列車為廣大旅客提供了豐富的午餐,有用餐的旅客請前往餐車用餐,餐車在9號車廂。”
其實現在的長途火車,除了可以去餐車吃飯,還有乘務員推著小車賣盒飯。
盒飯就是那種鋁飯盒,裡邊裝了三分之二的米飯,上邊一層是今日供應的菜。
這種盒飯要比去餐車吃便宜不少,等吃完後乘務員會回收餐盒。
秦安寧不差錢,所以她直接去了餐車吃飯。
“同誌,你也去餐車吃飯嗎,咱們一起啊。”那個女同誌主動搭話。
秦安寧“嗯”了一聲,走在前邊。
“你也是來春江縣出差的嗎?”
“不是,我是下鄉知青。”
“那你這是回城了嗎?”
“我探親。”
那人歎了一聲,“也是,現在哪裡崗位都緊張,知青想回城也不容易。
我叫張爽,是京市機械廠的,很高興認識你。”
出於禮貌,秦安寧回道,“我是秦安寧。”
她之前報了知青的身份,就沒再說彆的。
雖然現在的人大多數都很淳樸,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萍水相逢的人,她也不打算深交,沒必要什麼都說。
秦安寧和張爽一前一後打完了菜找地方坐。
突然一個六七歲的小孩竄出來,撞了張爽一下,張爽手裡的盤子沒端穩,一盤菜都撒到了秦安寧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張爽趕忙道歉。
被潑了一身,秦安寧心情很不爽,但張爽確實也是受連累,她隻能說沒事。
那個小男孩的家長也跟著道歉,還要賠償張爽的菜。
“我的菜沒什麼,你們看秦同誌這衣服都弄臟了,這……”
“同誌,要不你脫下來我幫你洗洗吧。”那男孩的媽媽有點忐忑。
那件衣服看著就不便宜,她怕秦安寧要他們賠。
秦安寧把衣服脫下來,看到後背處被菜汁弄臟的一大塊直皺眉。
撒在她身上的是回鍋肉,那一塊油漬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她不差衣服,可這件是二哥特意從羊城給她帶回來的,秦安寧很心疼。
“同誌,我保證把衣服給你洗乾淨。”男孩媽媽緊張的看著秦安寧。
“不用了,你把孩子看好吧,彆讓他在亂跑撞到彆人了。”
秦安寧裡邊的襯衫也被弄臟了,不過她已經打好飯了,總不能一口不吃就回去。
“秦同誌,對不起啊,要是我端穩點就不會弄臟你衣服了。”
張爽又一次誠摯的道歉。
秦安寧扯扯唇,“就是個意外,你不用介意。”
那男孩的媽媽買了一份回鍋肉,又買了一份紅燒魚過來,算是賠罪。
秦安寧本來就沒怪他們,這下就更不好說什麼了。
吃完飯回到臥鋪車廂,秦安寧拉出旅行袋,找了兩件衣服,打算去廁所換上。
坐過綠皮火車的都知道,廁所的味道真的非常酸爽。
秦安寧屏著呼吸快速的換了衣服,出來的時候在門口碰到了等著的張爽。
“我這有肥皂,趕緊洗一洗吧,時間長了怕洗不掉。”
張爽說完主動拿過秦安寧換下來的外衣就去水槽那洗。
地方太小,張爽站在那秦安寧就沒地方站了,隻能在她後邊說,“我自己洗。”
“你就讓我洗吧,不然我心裡過意不去。”
張爽手腳很麻利,用水把臟的那塊打濕,擦上肥皂,雙手用力揉搓,在用水衝洗,反複洗了兩三次才用力擰乾。
“也不知道能不能洗乾淨,等乾了在看看吧。”
張爽還要把襯衫也一並洗了,這次秦安寧眼疾手快的躲過去了,“我自己來。”
兩人洗完衣服回來,跟張爽一起的那個戴眼鏡的男人遞過來兩個衣掛。
“我聽張爽說了弄臟秦同誌衣服的事,這是在乘務員那裡借的衣掛。”
秦安寧道了聲謝,把衣服掛在過道的位置晾著。
聽張爽介紹,男的叫秦國強,挺巧的,跟她同姓。
經過這次洗衣服事件,張爽的話明顯多了起來,聊她上次坐火車遇到的事,還有工作中的趣事。
也會問秦安寧下鄉插隊的事,知青的事。
反正她挺健談的,但話題都會適可而止,不會刨根問底讓人反感。
坐火車也沒什麼事,秦安寧就跟她有一搭沒一句的聊著。
晚上還是去餐車吃的飯,還好這次沒發生什麼意外。
平安無事的過了一夜,第二天吃完早飯在坐兩三個小時就到京市了。
售貨員推著小車過來賣貨的時候,張爽買了三瓶橘子味汽水。
“ 秦同誌,很抱歉那衣服還有一點印記洗不掉,這瓶汽水算是我的道歉,你可千萬不能拒絕。”
說著就把一瓶開了蓋的汽水遞了過來。
然後又給了秦國強一瓶。
這種情況下,秦安寧也不好在推脫,隻能接過來。
“都說了那是意外,你不用總記在心上。”
“謝謝你的寬容和理解。”張爽爽朗一笑,舉起汽水瓶做乾杯狀。
秦安寧跟她碰了下瓶子,然後放到唇邊要喝的時候,突然聞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