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彩月杯服裝設計大賽正式開始隻剩下半個小時了。
服裝設計比賽後台,簡澄盯著一臉著急的堂姐庭雪,問道:“還是關機?”
庭雪歎了口氣,“是的。”
話落,庭雪不死心地又給她的旗袍模特打了過去,十秒鐘後,電話叮一聲被人接通了。
庭雪和簡澄對視一眼,雙眸都發出興奮的光。
“學妹,你人呢,比賽還有半個小時就開始了,你跑去哪兒了?”庭雪忙不迭問道。
學妹沉默片刻,語氣歉疚,“抱歉啊,學姐,我現在在C市機場,我爸爸……”
庭雪震驚:“c市,你在C市,我的比賽馬上開始……”
庭雪剩下的話淹沒在學姐,我爸忽然病重,我得趕回家立刻繼承我的億萬家產之中。
消息過於UC標題黨,庭雪懵了片刻後才找回聲音,“學妹,你不是父母雙亡勤工減學的清純貧窮女大學生嗎,哪兒來的億萬家產?”
學妹安靜片刻,“學姐,你知不知道晉江有一個熱門題材,叫裝窮。”
庭雪:“……曾經熱,現在涼了。”
“不是,你現在走了,我的服裝比賽怎麼辦,隻有半個小時就開始了,我哪裡去找一個模特去比賽?”庭雪平時挺好說話一人,現在語氣裡也有了幾分埋怨。
學妹歉然道:“我剛剛也是在飛機上才想起這件事,但是學姐,我現在已經在C市了,就算我趕最快的飛機立刻趕回去也來不及了,學姐,等我回學校我一定跪著向你道歉,學姐,我家管家來了,我先掛了。”
手機裡傳來無情的嘟嘟聲。
庭雪抓了抓頭發,發出了死亡線即將來臨時人類返祖聲。
簡澄還能維持冷靜,“姐,你再想想,你身邊還有在南城,能趕上服裝設計大賽的模特嗎?”
“哪裡這麼好找,我這件衣服對模特要求特彆高,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學妹……”庭雪說些,然後目光落在簡澄身上,話音忽然一頓。
簡澄忽然覺得有些危險,他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庭雪上前一步。
簡澄再往後退了一步,“姐,你冷靜,我是個男的。”
庭雪一把抓住了庭年的手臂,興奮道:“可是澄兒,你不是一般男的啊!”
簡澄:“……”
我不是一般的男人難不成我是會變成女人的男人?
庭雪的眼神宛若X光線射過簡澄全身,語氣興奮的像是中了五百萬:“寶貝,你看你,你看你這細腰,你看你這這翹屁.股,你看你這大長腿,你看你這白皮膚,我的旗袍簡直是為你量聲定製的啊,你就幫姐一個忙吧。”
簡澄沉默須臾,找出一個理由:“不,姐,你不覺得我太高了嗎?”
庭雪笑眯眯的:“哪兒高啊,學妹都一米七八,你比學妹還矮一點。”
“……”
簡澄做最後的掙紮,“可是我沒胸。”那位模特學妹他見過,身高和他,和他差不多,但是人家有胸,這個他真沒有。
“沒關係,我有這個。”簡澄說完,轉過身,去自己的行李箱翻了一會兒,片刻後拿出一個肉色的東西來。
簡澄:“……”
簡澄頭皮發麻。
庭雪換了副悲傷的神色:“澄澄,你忍心姐姐我開天窗嗎,忍心我一個月的心血付諸東流嗎?”
“而且,弟弟,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鄰村偷桃子,那家的惡犬來了,是誰抱著路都走不好的你逃命的。”
庭雪一把鼻涕一把心酸淚,“還有,你八歲那年差點被人販子抱走,是誰冒著生命危險……”
“行了,我穿,我穿行了吧。”簡澄從牙齒縫裡擠出幾個字。
庭雪臉色比川劇變臉還快,聞言立馬換了一副眉開眼笑的表情,把搭在椅背上的旗袍往簡澄手裡一塞,“去吧,寶貝弟弟,旁邊就有更衣間。”
簡澄:“……”
簡澄低頭看了眼手上的旗袍,用力地抿了一下唇。
十分鐘後,簡澄穿著黑色修身旗袍從更衣室步履艱難地走了出來,旗袍裙擺很長,長到了他的小腿肚,旗袍比原來身上的運動短褲要長一截,但是不知道是因為從大.腿根側開叉的原因,簡澄總感覺裙子底下涼颼颼的。
而庭雪看見簡澄的樣子,不由得驚歎出聲,她剛剛那瞬間的靈感果然沒錯,這旗袍在簡澄身上的效果果然不比學妹差,看看這腰臀比,看看這白嫩.嫩的皮膚。
不愧是她庭雪的弟弟。
隻是……
庭雪盯著簡澄到耳的黑發,和稍顯硬朗的五官線條,將人拽到了化妝鏡前。
二十分鐘後,庭雪大功告成,提醒生無可戀的簡澄睜開眼睛。
簡澄麵無表情地睜開眼。
庭雪:“是不是美到你唧唧發硬?”
簡澄拳頭發硬:“……你、想、太、多、了。”
說話間,主持人的聲音透過一道牆傳到後台化妝間,服裝設計大賽要正式開始了。
庭雪想到最後一個問題,“澄兒,你會穿高跟鞋吧?”
簡澄神色麻木:“……”
姐,我親姐,你為什麼覺得我會?
兩個小時後,服裝大賽徹底結束,簡澄剛剛上T台走了兩次,一次是服裝展示,第二次是獲獎作品的服裝展示,第二次下台後,他就迫不及待回到更衣室,想把這身衣服脫掉,扔掉,這輩子再也不見,然而公主切的黑長直還沒來得及摘掉,庭雪就連忙阻止了,“澄澄,等一會兒,我還要去荔枝廣場拍照呢,你先彆扯假發。”
簡澄崩不下去了,“你說什麼?”
有同校的學生祝賀庭雪拿了獎,庭雪隨口回了兩句,笑眯眯的眼光落在簡澄身上,“這衣服在棚裡看著和自然光下是兩種狀……”
簡澄黑著臉打斷她的話:“我不去。”
庭雪:“你八歲那年,我救了你之後你是怎麼承諾我的,你都忘了嗎?”庭雪的語氣越來越低落,甚至帶上了哽咽,“果然,男人的承諾就像是放屁,沒辦法……”
“我去。”簡澄咬牙切齒地應道。
**
半個小時後,南城的地標建築之一,荔枝廣場。
簡澄站在人潮竄動的街頭,踩著三厘米的高跟鞋,在庭雪的指揮下,擺出一個又一個僵硬的笑臉。
終於,庭雪有些口渴,去買冷飲,簡澄可以暫停手辦生涯,站在一個枝葉茂盛的香樟樹下麵無表情。
忽然,簡澄又注意到一道盯著他的目光,簡澄看過去,對方爽朗的對他笑了笑,隨後走了過來。
半分鐘後,青年走到了簡澄的麵前,對方在簡澄額頭投下一片陰影。
媽的,個子高了不起啊,簡澄抬起頭。
一八六掏出手機,笑著道:“小姐姐,加個微信?”
簡澄冷聲:“不加。”
聽到簡澄的聲音,一八六愣了一下。
他目光不由自主地往簡澄的下三路掃去。
簡澄心情大好,雙手抱胸,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彆懷疑,掏出來比你大。”
一八六瞬間換了張嬌羞的表情,聲音夾得當場變嬌0:“那太好啦,我可男可女,可攻可受,小哥哥,今晚約嗎?”
簡澄:“……”
簡澄:“…………”
兩分鐘後,簡澄終於把這個討厭鬼打發走了。
庭雪走了過來,把手裡的香水葡萄遞給簡澄,樂道:“澄澄,這是第幾個了,行情不錯啊?”
簡澄接過多冰的香水葡萄,沒接這話,隻是說:“最多半個小時。”
庭雪提醒:“澄澄,你穿這身衣服,能不能夾著聲音說話啊。”
簡澄刻意放低放沉聲音:“不能。”
庭雪:“……”
八月的天很熱,簡澄使勁兒搖了幾下冷飲,把粉色的塑料吸管用力懟進去,咬著吸管,狠狠地吸了一大口,這時,又察覺不遠處有道視線盯著自己。
簡澄從小到大都好看,一直很習慣彆人的視線,但是今天由於衣服的原因,他非常不習慣有彆人的視線。
簡澄抬起眉,但是在看到那個男人的臉時,簡澄怔了怔。
幾秒鐘之後,簡澄咬著吸管回過神,發現自己居然看男人看呆了,他的臉色忽然變的很凶,難道他穿上女裝就是女人了?
思及此,簡澄用無比凶狠的視線盯著那個男人,希望他規規矩矩地把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挪走。
一秒鐘過去了。
兩秒鐘過去了。
十幾秒鐘過去了。
簡澄瞪的眼睛都疼了,那個男生還是沒有挪開視線,反而……反而對著他輕輕地彎了彎唇。
他還敢笑。
簡澄狠吸了一大口多冰的香水葡萄,蘊釀情緒,用更加凶狠的眼神看了回去。
一秒鐘過去了。
三秒鐘過去了。
那個男人挪開了視線,和對麵的人開始說話。
簡澄旗開得勝,心滿意足,收回目光。
庭雪叫了一聲澄澄,“澄澄,我們去前麵那個法式奶茶店拍幾張照片,拍完了就可以回去了。”
“行。”
走出幾米,背後的車道傳來嘈雜的爭執聲。
庭雪遠過頭,神色八卦:“那兒怎麼回事?怎麼路都堵上了?好像在吵架。”
見庭雪有衝過去看熱鬨的打算,簡澄抓住她的胳膊,“拍照,我要回家。”
庭雪雖然有點好奇對麵馬路上發生了什麼,好像都在動手了,不過好奇心也沒有那麼重,聞言遺憾地收回視線,“那去拍照。”
簡澄並肩和庭雪往前走,目光不經意掃過咖啡廳,靠窗的位置上已經沒有了那個青年,淺褐色的椅子空蕩蕩的。
簡澄不在意的收回視線。
**
一個半小時後,簡澄穿著灰色大褲衩,白色短袖,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從浴室裡出來。
剛出來,他看見自己床上的黑色旗袍,黑色假發,趕緊打開衣櫃,將它們塞進了衣櫃最裡麵。
做完這些,簡澄合上衣櫃,深深地鬆了一口氣。
他坐在床頭,手指得飛快地在鍵盤上輕敲。
1:[今天這件事不準告訴任何人]
1:[否則我不介意這輩子少個姐姐[微笑][冷笑]]
下雪天:[小熊可愛jpg]
下雪天:[弟弟,我一輩子都是你的好姐姐]
下雪天:[小貓比心心jpg]
庭雪有時讓簡澄無奈,不過她答應的事一般不會食言,簡澄放了心,看來這件見不得人的事也隻會天知地知,她知我知,然後兩人在七十年後,一起帶進各自的墳墓裡。
嗯,這是個很美好的結局。
無比美好的結局。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就過了一周,到了南大新生報道的時間。
簡澄的父母出差,南大距離他家不遠,午睡醒來,自己打了一輛車,懶洋洋地去學校報道。
有學姐熱情帶地帶簡澄走完了新生報道的全部流程,宿舍樓下,簡澄向學姐道了謝,自己拎著一大袋床單被套和行李箱上樓。
見學姐隻沒送進宿舍樓裡,學姐好友恨鐵不成鋼地道:“你怎麼不送到樓上去?”
學姐羞澀一笑:“總得矜持一點吧。”
好友還沒來得及說話,有個學生會的校友走了過來,熱情地問:“花兒,剛剛那個學弟哪個專業的?微信你加到了嗎?”
校友拿出手機,捋了捋自己的長發:“能不能推給我一下?”
這位校友的話剛說完,學姐的另外一個向來內向羞澀拘謹的校友也鼓起勇氣上前,小聲地問:“能不能也推給我?”
學姐:“……”
兩分鐘後,兩位校友離開,好友拍了拍學姐的肩膀,惆悵地道:“看到了吧?這就是對帥哥矜持的下場。”
學姐:“……”
今天南大新生報道,宿舍樓有很多來往的新生和家長,拖著繁重的行李箱,氣喘籲籲往上爬。
簡澄左手拎著個二十二寸的行李箱,右手一大袋床上用品,臉不紅心不跳地躥上了四樓,拿出鑰匙開門。
與此同時,門內。
陳玉昂正在喋喋不休,“衡兒,我的室友們都已經來齊了,你說你的室友們什麼時候……”
木門傳來開門鎖的聲音。
不輕微,但足夠明顯。
陳玉昂轉過頭,一秒後,房門推開,他興奮地站了起來,“大帥哥啊。”
“謝了,你也很帥。”簡澄挺習慣彆人叫他帥哥的,他懶洋洋地回了一句。
倒也不算假話,這個人長的還有些帥。
陳玉昂上前,自我介紹道:“同學,你叫什麼名字?我叫陳玉昂,金融大一的。”
“金融係?”簡澄是船建的。
“我不是你這個宿舍的,我兄弟是……”他指了指宿舍裡另外一個男生,說,“我宿舍收拾好了,知道他室友們都沒來,這不過來看看他嗎?他叫江……”
江衡之打斷陳玉昂喋喋不休,淡淡地道:“江衡之。”
看清楚江衡之的臉後,簡澄怔了一下,這個人好像有點麵熟。
但是他在哪兒見過?
沒想起來,簡澄也沒太放在心上。
“簡澄。”簡澄說了自己的名字。
“簡澄,這名字真好聽。”陳玉昂道,“簡澄,你一個人來報道?”
南大的宿舍是四人間,上床下桌,有個洗漱的陽台,陽台旁邊是衛生間,目前隻有一張床有人了,靠近大門的左手邊,簡澄選了大門右手邊的那張床,把行李拖了過去。
“我是南城本地人,父母出差,自己打車來的。”簡澄道。
“你也是本地人啊,真巧,我和衡兒也是本地人,你哪個高中的?”陳玉昂說。
簡澄:“十三中。”
“十三中?那不遠,我們是七中的。”
陳玉昂說完,拿出手機,“既然簡澄你是本地人,那我向你打聽一個人,這個女孩你認識嗎?”
“誰啊?”簡澄低下頭,在看到陳玉昂手機上的照片時,聲音戛然而止。
他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手機屏幕上的照片依然照片依然是他閉眼前看見的那張。
簡澄的聲音尚算平靜,“你找她做什麼?”
陳玉昂用下巴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的那人,說:“這不是我兄弟一周前對人家一見鐘情了嗎?但是當時去要聯係方式時,被幾個吵架的人擋住路了,但我兄弟對人家念念不忘,找了對方一周了,誒,簡澄,你認識嗎?”
“不認識,我不認識她。”簡澄差點就吼出來了,幸好吼第一個字的時候找回了幾分理智。
對待不認識的女孩子,反應不能這麼大。
“真不認識嗎?”陳玉昂蹙了幾下眉,抬起頭,又打量了兩眼簡澄,“我看你和這個旗袍女孩還有點像,真不是你的親戚?”
這個時候,簡澄察覺到側方也有一道探尋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臉上。
刹那間,簡澄終於知道這個男生為什麼覺得麵熟了。
他不就是坐在咖啡廳裡衝他笑的那個男生嗎?
他不就是在咖啡廳裡衝他笑的男生嗎?
“當然不認識。”簡澄抬起頭,用出畢生最好的演技,“我要是認識,騙你們乾什麼?”
陳玉昂想想也是,沒必要騙人,他扭頭衝著江衡之,打趣道:“衡兒,壞事做太多,遇見報應了吧?”
“嘖嘖,活了十八年,好不容易情竇初開,結果人都找不到。”
江衡之神色平靜:“會找到的。”
陳玉昂右手握拳,懟到江衡之唇前,“采訪一下,你為什麼如此篤定?”
江衡之笑了下:“因為我會一直找。”
空調嗡嗡轉動的宿舍裡,驟然傳來物品落地的一聲悶響。
江衡之和陳玉昂同時轉過頭。
簡澄臉色平靜地把手機撿了起來,仿佛真的是因為不小心手滑,而不是被什麼東西嚇的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