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東時間,8點一刻,一個曼妙的紅影在一間如鴿子般雪白的房子裡來回穿梭。
孫黎心想又起晚了。三下五除二洗漱糊了兩下就打算奪門而出了,可有人比她搶先一步擋在她麵前,他的氣息微熱,她知道他想乾嘛,趕忙兩手推他“No no——”
“我們結婚吧。”高弋驄將她緊緊抱在懷裡,他的身高足使他必須俯下身才能讓下巴貼到她的頭。小小一隻的孫黎被抱的透不過氣來,奮力掙開了他的懷抱,“哼,哪有這樣求婚的?太潦草了吧?”她轉身背向他。
高弋驄隻繼續追問:“阿黎,你願意嗎?”
孫黎真的沒有想過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雖然在一起才6個月,但他愛了自己12年,答應他也不是不行,隻是自己馬上就結束出差要回國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順利回到這裡,再說……自己國內的事情還要處理——他沒有問過,自己也就沒提起。
孫黎沒有回應,高弋驄悄悄鬆開了手,他想,可能她不願意。也許她回去就把這裡發生的事給忘了,這169天的美好不會在她心裡留下一絲漣漪,畢竟像她這樣光彩奪目的恒星周圍永遠都有行星環繞著,就像中學時,總有男生女生圍著她。這相逢本就意料之外。
他的整個中學時代都在遠遠地關注一個人。在遇到她之前,除了學習,沒有其餘的事情能讓他分神。當年,他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被南中提前錄取的,孫黎是最後一名,壓線進的南中。那個時候教育部有指示,必須蛇形分班,第一名和最後一名就分到了一個班。學習是高弋驄的樂趣。但孫黎的樂事有很多,簡言之,哪裡有熱鬨哪裡就有她,什麼活動都積極參加。學習可能是她的最後一項任務。這樣迥然相異的兩個人一般不會有深的交集,何況高弋驄是信息競賽生——很忙。誰能想到,她突然就被信息老師帶進了他們的競賽小組。
葛老師介紹說:“給大家介紹個新同學,孫黎啊,以前跟我學過的,天賦極高,是個信競的好苗子,就是——”
“咳咳咳”
站在葛老師右側身穿南中校服的短發女孩掩住口鼻咳了幾聲,把葛老師喉嚨裡的“懶”字生生給堵了回去。
因著孫黎和高弋驄是同一個學校的,於是就被安排在和高弋驄一組,說“這樣好互相照應”,並交代高弋驄“帶帶孫同學”。
信競前衝刺的日子是極其緊張忙碌的,參加競賽的同學基本都停掉了學校的課,白天自己刷題,晚上湊到葛老師這裡打預賽。雖是同班同學又是同組隊友,這兩人也沒啥機會特彆加深感情,大家各顧各自己忙。
搞信競的女生很少,幾次預賽下來,高弋驄對孫黎刮目相看,她確實數學很厲害。也對她有了第二維度的認知——懶。大部分人甚至每天打題目打到晚上12點都沒走,她每天10點不到就擺擺手說“困的不行了,我先走了,你們繼續”。隊友們一開始怕她拖後腿頗有怨言,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的就都被她收買噤聲了,她就是有那樣的魔力,沒有人不喜歡她。有她在,氣氛都歡快了起來,難題攻克不下來大家都緊鎖眉頭之時,她一個笑話讓大家頓時放鬆了下來,葛老師都被她逗笑,又氣又笑,伸到半空的“毛栗子”半道笑彎了回去。有次她拿了葛老杆的伸縮教鞭當鼓棒給大家表演爵士鼓,被葛老師在監控裡看到端著泡麵就衝了進來……
聰明,有趣,多才多藝,誰會不喜歡呢?沒錯,很快,她就收了不少粉絲,這幫人在競賽前分秒必爭的緊張時期集體溜走去看她的樂隊表演!!全組就高弋驄和另一位高二的老實人馬浩博按時背著電腦來到教室,兩人麵麵相覷——
“這怎麼打?”馬浩博打開電腦又合上。
高弋驄無語聳聳肩。
最終,二號老實人馬浩博提議,乾脆一起去給她捧場。
兩人都不知道表演地點,馬浩博讓高弋驄發消息問她地點。高弋驄為難道:“我沒有她微信。”
馬浩博一邊震驚“你們不是同班同學嗎?”一邊在葛老師的群裡撈她的微信,兩位智商不低的男生撈了半天才確認加上她的□□號……最終還是趕上了看她的後半節表演,正是鼓點的高C,馬浩博也學過樂器,但他學的是吉他,台上紅色鼓棒擊打出的高亢樂章令他不自禁跟著鼓點搖擺身體,餘音太久,一直到看過表演的第九天,馬浩博都對著高弋驄讚歎不已:“太帥了!太帥了!女生帥起來就沒男的什事了!!”
被餘音繞梁的不隻是馬浩博。學鋼琴的高弋驄也被那副紅色鼓棒吸引了目光。台上手握紅色鼓棒的孫黎太過耀眼。
也不隻是馬浩博和高弋驄,其他人的追捧也經久不息,尤其是隔壁組的高一學生蔚潼。
蔚潼對孫黎展開了激烈的追求。高弋驄是後來聽馬浩博說起才知道的。這一階段競賽打完他們就各回各家了,恢複到校內的學習,高弋驄和孫黎並沒有因此有更深的感情,南中放學早,很多時間和課程都是由學生自己安排,所以他們雖然是同班同學,有交集的時間卻也不多。至於蔚潼有沒有追成功,高弋驄不清楚,也不感興趣,繞著太陽轉的行星何曾隻有一顆?孫黎身邊追求者眾——這是後來馬浩博從複旦到卡內基交流期間,和高弋驄敘舊聊到當年的競賽往事下的這麼一個定論。
是的,追求者眾。如果要算起來,自己也是其中一個,隻是她不知道。高弋驄心想。那副紅色鼓棒在他的腦海裡頓時生動了起來,雖然高中畢業都已經9年了,自己博士都畢業了。快那場表演已經過去了15年。高弋驄望了望被夕陽染紅的窗外,失聲問道:“孫黎……她現在國內嗎?”
間隔15年的馬浩博式震驚又來了一遍:“她不是你同班同學嗎?”
馬浩博說他太不關心同學了,對,也不對。他確實不關心彆人,他隻熱愛和數學相關的,音樂也是數學,他關注孫黎,連帶著他也喜歡上了爵士鼓,自己的公寓裡就有一套,當年從國內家裡帶來的。隻是孫黎太奪目,冥王星起碼曾經屬於太陽係九大行星之一,隻不過後來被踢出來,而他從未在她的公轉軌道裡,後來甚至不在同一個星係。她可能從來沒有注意到我,那裡的同學大部分都很優秀,包括她自己,我並不特彆。高弋驄一直是這麼想的。可能這也是他從未進入孫氏星係軌道的根本原因,隻是他自己未認識到。
馬浩博打聽了下,證實她確實在國內,在一家遊戲企業做到中高層了,TOP GAME鼎遊集團,總部在M國。“說不定她會到M國出差,你們可以約了見見。”馬浩博這樣說。
男人和男人的聊天一向都是直白的很。馬浩博問高弋驄:“這麼多年還是單身,高兄…不會是……孫黎是你心中的雅典娜?”
不需要高弋驄做什麼回應,馬浩博心裡已經這麼認為了。他拍著胸脯說:“我回去幫你牽線!”無論孫黎單身與否。
馬浩博回國後沒有忘記對兄弟的誓言,廣撒中學人脈打聽孫黎,幾經周折終於加上了孫黎的微信,搞的老同學都在傳“馬浩博在追孫黎”。馬浩博典型的理工直男,加上後,和孫黎的對話框裡一直隻有發送好友請求時的“我是馬浩博”這一句。他自己也單身呢,不敢和孫黎瞎聊,怕聊不好誤了兄弟的終身大事,隻隔三差五偷窺下孫黎朋友圈發了啥,“這孫黎朋友圈一整個營銷號!全是轉的她們公司動態,太敬業了!”馬浩博跟高弋驄遠洋吐槽。
聖誕過了,元旦過了,春節也過了……元宵這一天,下午抽空例行巡視完朋友圈的馬浩博興奮到當即打微信語音給高弋驄,好久高弋驄才接通……13個小時時差——他那邊淩晨三點。
孫黎朋友圈預告了公司的一個新項目,同時透露她要去M國出差,為期半年。
“什麼時候?”高弋驄的語氣裡也是有驚喜的。
“…我看看…”“她沒說啊……”
高弋驄掛了電話,坐起來思忖了一會兒。他沒有點進馬浩博發過來的微信名片。喜歡她是我一個人單方麵的事,如果她不喜歡我,這樣的行為沒有意義,除非…她也喜歡我。麵對馬浩博的不理解和質問,他是這麼說的。
後來,馬浩博理解了。這位仁兄啊,明明喜歡彆人,還想讓彆人先心動!馬浩博說他是“典型的沒有安全感”可能吧,高弋驄的爸媽在他小學三年級就離婚了,在他五年級時他爸媽都已經有了新的家庭,他哪邊也不願去,起先住爺爺奶奶家裡,後來住學校裡,後來自己一個人住。他更期待的是被彆人愛,不,準確說是被心儀的人愛。這年代愛情本就稀缺,何況雙向奔赴?是有些高智商低情商的癡心妄想了。
若不是命運驅使,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命運之神的確眷顧了他,把他思慕15年的人帶到了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