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神(1 / 1)

樹王啞然失笑,稚嫩的麵容上帶著幾分和熊孩子討論之後的無奈。

“芙卡洛斯對你的判斷,我覺得還是很準確的。”祂並不在爭論這個問題。

“一個和世界敵對的小孩子?”羅摩嗤之以鼻,“我覺得命運對待我已經足夠寬厚了,更不用說,按照你的說辭,它對我何止是寬厚這麼簡單,我簡直是它的親兒子。”

“我對世界沒有什麼敵意。”

“不不不,不是你對這個世界有沒有敵意,我是說,伱總妄想用一種通用的,簡單的理念來判斷一切事情的對錯,並且永遠希望自己就是最後的勝利者。”大慈樹王說道,“你不覺得你的口吻總是帶著一種相同的味道?”

祂向羅摩描述著,“就好像一切事情發生之後,你總是會在內心補充一句,沒錯就應該是這樣,和我預料的一模一樣。”

“很明顯?”羅摩沉默了。

“非常明顯,你希望用一種通用的公式去解決所有的問題,而最後你選擇了一種眾所周知的便利因素,你將它供奉在所有需要抉擇的天平之上,然後穩定地得到一個答案。”

“不能是感情,不能是奇跡,必須是簡單的,穩定的數據。”

“這個東西,你選擇了利益。”大慈樹王慢悠悠地說,“在這方麵,你想個頑固的,自持聰明的小孩子一樣,以為世界的所有事情都不會超過你的掌控。”

“這個就說的過了,我的計劃破產很多次,我也沒有覺得它們應該被人識破啊。”羅摩有不同的想法。

“你覺得自己的失敗隻是因為對方比你掌握了更多的情報,所以你輸的理所當然。”大慈樹王問羅摩,“有關於理所當然這一點,你從一開始就覺得自己會輸了,並不覺得自己能贏。”

“你是說我當時奮力操作就能夠絕地反殺?”羅摩挑了挑眉。

“能不能贏是另外的事情了,但你做的事情從結果來看,是從來就沒有期待過能贏。”樹王搖了搖頭,“你把事情算的太直接了,不允許奇跡的發生,所有的勝利都應當是物資、士氣之類堆疊之後勝過了對方,然後才會有勝利的出現。”

大慈樹王的眸子帶著微妙的悲憫。

奇跡這種東西,大概率就沒有出現在羅摩的考慮之中。

祂的所有選擇,往往隻會基於兩種可能——祂算過了代價,自己可以承擔;祂沒來得及算代價,但也沒辦法拒絕。

羅摩當然不是沒有賭過,但祂的賭並不是因為期待好運,而是因為沒得選。

在聖顯廳的時候祂曾經賭過一次,那一次祂倒不是賭徒附身,而是相信納西妲可以穩住,不會出現什麼意外,結果納西妲就被世界樹給撈走了。

從眼下的情況來說,很難不懷疑是大慈樹王做的某種安排。

彆說是黃金夢鄉了,就連世界樹都有問題,羅摩也確實是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羅摩長出一口氣。

有一種心理事被看的一清二楚的尷尬錯覺,但好在祂的神明本來就是一個意誌領域的特殊神明,羅摩倒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心情——反正,這也是很正常的情況吧。

有一瞬間祂挺想要問一句,那究竟是我正確的次數多,還是失誤的次數多。

祂還是相信,自己的理論沒什麼太大的問題。

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一個普遍可以通行的道理,總是難免會遇見一個特殊案例。

一個還好說,可如果意外成群結隊,那就證明這個道理其實也並不通行了。

羅摩習慣性地操作被大慈樹王點了出來,祂承認了大慈樹王對自己的某些評價,比如祂總是喜歡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回顧整件事情之中自己的判斷,並且在內心補充一句沒錯,和我預料的一模一樣。

是,祂就是這樣的俗人,會因為一切儘在掌握而覺得愉悅。

在多數時候,比如愚人眾就很難脫離羅摩的預期。

這當然和情報無關,如果你不知道他們在謀求神之心,甚至是根本就不知道神之心究竟是一種什麼東西的話,就是有通天的算計也沒辦法去操作。

而知道之後,羅摩幾乎就很難猜錯。

祂當然不知道愚人眾具體準備了些什麼東西,但隻要盯住神之心,就可以避免他們所有的操作,反正他們最後總要對神之心動手的。

在這個過程之中,羅摩就從未期待愚人眾會給出什麼感情因素作為乾擾項,光是達達利亞一手策劃,針對層岩巨淵之下愚人眾兵士的絕殺,就完美契合了祂的理念。

關鍵是,達達利亞絕對不是愚人眾之中最為高效的那個人。

比他更加高效,為了目標不擇手段的執行官顯然還有很多。

愚人眾在這方麵給了羅摩很大的支持,這些人完美的契合了反派不擇手段為了一個目標的崇高精神——坦率地說,大多數的主角都沒有這麼勵誌。

他們會在某個節點之前一直保持一種迷茫的態度,人生的唯一努力方向就是去破壞彆人的努力,和這些目標堅定,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不惜一切代價的反派完全不同。

所以羅摩的預測在他們身上就比較穩定。

高效率的選擇就很容易猜測了,因為能用的選擇一般也就是那幾個。

隻到這裡,羅摩還是很滿意的。

可惜的是,人並不是提瓦特故事的主角,儘管一如既往的,人類仍舊在一個相當特殊的位置上,但特殊隻能說他們的存在很有意義而已。

魔神的故事就是圍繞著人類而展開的,七執政的故事,幾乎都和治下的人類有很大的關係。

這確實彰顯了人類的重要性,但也說明了,人類其實是沒辦法改變自己的命運的。

他們隻是因為某種原因得到了魔神的偏愛,進而讓自己的故事成為了魔神故事的一部分,甚至是逐漸成為了魔神故事的一個主體,就好像魔神的故事反而是在圍繞著人類進行的一樣。

就是這些魔神,祂們的行為邏輯和羅摩的理念是有很大衝突的。

起碼羅摩怎麼想都想不通,自己為什麼要為了一群並不怎麼重要的東西去做出犧牲。

人神的差距在提瓦特還是很大的,不說是螻蟻之於人類,其實也是差不多的。

芙卡洛斯和厄歌莉婭,在某種程度上確實是對楓丹這個國家有某種虧欠的,祂們是這個國度的建立者,但也因為祂們,這個國家注定要遇上某些慘重的災難。

這樣的事情並不能算是特例,畢竟赤王阿赫瑪爾也有同樣的操作。

很顯然的,在某些關鍵的時刻,這些魔神突然就發現了,祂們為什麼要圍繞著一群人類去進行自己的神生呢?

祂們明明可以有更加重要的東西去追求。

於是厄歌莉婭為了眷屬,阿赫瑪爾為了複活花神,祂們都做了某種一眼就能夠看出來,肯定不會符合提瓦特邏輯的選擇。

祂們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是要付出代價的選擇?

前者竊取了原始胎海水,後者接觸了世界之外的力量,祂們都知道做出這個選擇必然要付出某種慘痛的代價,但代價這種東西,注定要被利益所擊敗。

祂們渴求風險背後的受益,因而也就可以無視這些危險。

而到了最後,災難如約而至。

赤沙之地陷入了黑潮,楓丹麵臨神話裡毀滅一切的水災。

到了這個時候,祂們突然又考慮到了人類。

阿赫瑪爾選擇了自己主動去死,並且激活了阿佩普作為第二層的保險,沒有給大慈樹王的補救工作增添什麼麻煩。

厄歌莉婭始終在思索如何解決審判,並且在臨終之前仍舊囑咐自己的後繼者芙卡洛斯不要忘記這份危險,最後有了芙卡洛斯的犧牲和那維萊特的拯救世界。

這些魔神的選擇充滿了矛盾,這讓羅摩總是有些捉摸不透。

羅摩當然是選擇對的時候多,一個人不可能多次失敗還是完全不反思自己為什麼失敗,畢竟每一次失敗都是要支付代價的。

就算家底豐厚,也沒有這種敗家方法。

事實總是在給祂的信心正反饋,讓祂對自己的理論更加自信。

大慈樹王點出了這件事情,但羅摩無動於衷。

祂還是覺得自己是對的。

大慈樹王當然沒有在勸說。

行為邏輯這種東西想要改變,需要的不是言談,而是行動。

祂吃了虧,尤其是損失了某些重要的東西的時候,你不說祂也會改。

祂沒吃虧,甚至是因為自己的理念而受益的時候,你怎麼說都是錯的。

聖顯廳的中央,仍舊是那個古老的王座。

“好像過了很久。”羅摩突然開口道。

“你也會緬懷過去?”大慈樹王似乎並不著急,饒有興致地問道。

“畢竟這裡是我所有計劃開始的地方。”羅摩兩手一攤,“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覺得實力的增長實在是太慢了。”

“所以我嘗試著從柯萊的身上尋找到靈感,竊取魔神的力量。”

這份嘗試的中間過程倒是乏善可陳,反而是結果,羅摩是沒有想到的,祂何止是竊取了魔神的力量,祂甚至竊取了對方的身份,完全取代了對方。

但這並不是祂的實驗有多麼成功,而是有人在久遠的過去,就已經把阿赫瑪爾變成了祂的經驗禮包。

從那時候開始,阿赫瑪爾就已經入網,等待自己既定的命運了。

而後來羅摩被帶到了沙漠,以祂固有的知識,祂能夠在須彌一地想起來的魔神,也隻有花神、赤王和草之神三位而已。

草之神是接觸不到的,當前的草之神在囚籠裡,過去的草之神已經物理上的灰飛煙滅了。

花神是仙靈,和魔神大概就不是一個物種。

看似有得選擇,羅摩其實唯一能選的,也隻有阿赫瑪爾了。

而黃金夢鄉,也在一直等待它的主人。

“阿赫瑪爾修建了黃金夢鄉,而那個時候我找到了祂,告訴祂我希望複活花神。”大慈樹王輕聲說道,“祂不相信我。”

即使是金子一樣珍貴的友情,到底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正常的事情,阿赫瑪爾當然是相信樹王的。

可涉及到了花神,祂就會懷疑樹王。

顯然於阿赫瑪爾,花神要比樹王重要的。

祂用的也不是正常的手段,麵對大慈樹王這個天空島秩序下的神,當然也很難繃得住。

“但祂還是同意了,不是嗎?”

羅摩看向了樹王,“也是從那時候起,祂為了自己準備的黃金夢鄉,最後成為了你的東西。”

“我畢竟還活著嘛。”大慈樹王輕笑,“在阿赫瑪爾為自己的選擇支付代價的時候,我雖然因為給祂收拾爛攤子而身受重傷,但最後畢竟是祂死我生。”

祂輕描淡寫地說道,“就算祂在黃金夢鄉裡準備多少手段,死去的祂也沒辦法和我爭搶什麼東西了。”

阿赫瑪爾接觸禁忌的時間肯定在坎瑞亞之前,就劇情來說,坎瑞亞人應該還是來考古過的。

不過坎瑞亞在各種遺跡都有考古“團隊”,那個時候,他們大概就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選擇是被世界所不容許的。

所以他們拚命在調查天空島,希望能夠找到些許的信息,增添自己的勝算。

蒙德的雪山,稻妻的淵下宮和須彌的沙海,這些都有他們的足跡。

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沒有找到,或者找到了也還沒有打贏。

不然按阿赫瑪爾的操作所支付的代價來說,羅摩大概就沒有出現的機會了。

“所以你把黃金夢鄉變成了我登神的地方?”羅摩問詢道。

登神·······神這個理念,在提瓦特還算是比較普通了,隻是一種擁有漫長生命和強大力量的特殊生命體。

對於人類來說,幾乎所有他們不能夠掌控,但又能夠對他們的生存造成具體威脅的,都可以成為他們所供奉的神,無非是善神、惡神的區分而已。

鶴觀的雷鳥就是如此,那裡的人奉行著血祭文化,他們因為崇尚雷鳥而選擇了獻祭,也因為自己的呈上了自己最恭敬的一麵,而被雷鳥所摧毀。

事實上,羅摩也承認提瓦特的魔神確實是一種神明。

祂們很強大了,儘管並不具備什麼更加離譜的能力,但強大就是神明最核心的東西。

夠強的,那就是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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