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諾會輸這種事情,實在是在正常不過了,羅摩甚至完全沒有把賽諾當成過敵人。
這確實是個好人。
盯著六賢者的壓力,強行履行風紀官的職責。
賽諾不關注一個人為什麼這麼做,他隻關心一個人做了什麼,錯誤的研究會帶來錯誤的答案。
這種答案不止會毀滅研究者,甚至可以禍及更多的無辜之人。
如同赤王對於某種力量的追求。
祂成功的觸摸到了世界之外的力量,代價是沙漠民眾、自我還有因此受傷的大慈樹王和草之龍阿佩普。
任何人都有追求夢想的權力,但當他們的夢想乾涉到了其他人的都是,賽諾就對這些學者重拳出擊。
履行職責,並不是因為風紀官的紀律要求他這麼做,而是因為更多的無辜者不會遇害。
帶著這樣的信條,賽諾成為了六賢者手中管束學者的鋒刃。
“以沙漠民的出身來說,他能夠做到這個位置上,已經是能力的極致表現了。”
“儘管他並沒有給予沙海任何的回報,我也仍舊認可他的價值。”
不過賽諾可能也不需要彆人來認可他。
“這是一個意誌堅定的好人啊,他恪守自己的規則,遵守道德和律法。”羅摩稱讚著對方規格之外的表現,“所以他真的不堪一擊。”
“好人打壞人,需要的是數倍的天賦和能力,不然真的沒有辦法贏的。”
“一個總是在規則之內活躍的英雄,怎麼和我這種‘不要繩之以法,我隻要他們去死’的壞人對台呢?”
尊重這些意誌堅定,身懷信仰的人。
然後利用他們的信仰和恪守的規則,狠狠地擊潰他們。
羅摩從來都是這麼做的。
他自己也有一套規則,然而通常情況下,敵人都找不到他,更彆說狠狠地重擊了。
“是啊,好人會輸,其實才是正常情況。”
神明意味深長地看著羅摩。
“我該向你們學習嗎?學習愚人眾和你的行為模式?”
“你也說了,雖然賽諾是一個好人,但他隻會失敗。”
納西妲振振有詞,“很明顯的,在庇佑須彌人之前,我應該做出選擇,究竟那一條路才是對他們最好的。”
“是仁善的神明,還是自私一些的神明,須彌究竟更需要哪一種神明呢?”
“破罐子破摔?”羅摩揉了揉幼小神明的頭發,“如果伱問我須彌人需要哪一種神明,那我隻能回答仁善。”
“光是一個善良,就是對所有凡人的最優答案。”
“在蒙德的曆史上,被成為高塔孤王、龍卷的魔神的迭卡拉庇安,祂曾經以烈風形成牆壁,隔絕了外界冰冷的侵襲。”
“然而早期的蒙德人想要探尋牆外的世界,這是早期對於自由的追求,而後來迭卡拉庇安失敗了,他們迎來了新的風神巴巴托斯。”
巴巴托斯以神力更改了地形,按說祂能夠做到的事情,迭卡拉庇安應該也是能夠做到的。
這位高塔孤王在多種描述之中,實際上已經完全占據了風之神的席位。
蒙德大地上隻剩下了祂和狼王,而狼王也失敗了,按照這個發展,迭卡拉庇安應該是蒙德真正的風之神。
然後祂輸了。
“看起來祂失敗的理由和人類的期望有關係。”納西妲若有所思,“畢竟你在這個時候提起了祂的故事,隻能用來佐證你的說辭。”
羅摩並不反駁,麵上帶著微笑道:“還有一個故事,發生在璃月。”
“在魔神戰爭時期,璃月大地上有一位鹽之魔神。”
“祂是相對弱小的神明,在魔神戰爭之中逐漸落敗,最後失去了自己的一切。”
“而在最後的時刻,祂的信徒因為厭棄神明的弱小,厭棄神明隻能夠帶著他們流離失所的事實,所以他們選擇了背叛。”
“他們殺死了鹽之魔神,而這位善良的魔神放棄了抵抗,最後部分人死在了神明之死所帶來的反噬之中,而少數人活著離開,加入了如今的璃月,將信仰交付給了摩拉克斯。”
他挪開手,麵色恢複了平靜,“故事講完了。”
“所以人是需要一個對他們仁善的神明的,如果你成為了神明,他們一旦觸犯了錯誤,甚至不需要犯錯,都有隨時被摧毀的風險。”
“然而神與人差距明顯,你想要摧毀他們,他們就絕對反抗不了,隻能夠跪下來期待你的憐憫,或者是期待另外一位神明站出來阻止你。”
“這樣的未來令所有人恐懼,他們當然需要一個仁善軟弱的神明。”
納西妲歎了一口氣,“這也算是說服的一種啊。”
打消一個人本來的念頭是說服。
將自己的道理灌輸給另一個人,這也是一種說服。
看起來羅摩是第二種。
“對於人來說是這樣了,說到底,塵世七執政的格局永遠保證了相對的和平。”
羅摩不置可否,“在這種情況下,軟弱的神明要比強硬冷漠的神明好的多。”
除了達達利亞那一波喚醒奧賽爾的操作之外,剩下的故事危害性都相對較小。
事實上,對普通人影響最大的應該是蒙德的特瓦林襲擊事件。
這條龍是真的繞著蒙德好幾圈了,地脈紊亂引導著魔物暴動,估摸著應該是特瓦林沒舍得下狠手,不然這會兒蒙德城都該重建了。
其次是奧賽爾的襲擊。
至於說將軍掀起的眼狩令和鎖國令,須彌賢者的造神工程,這些都遠遠不至於讓普通人完全活不下去。
提瓦特最殘酷的戰爭應該是魔神戰爭時期,那個時期連魔神都不一定能夠保證自己的生命,更彆說凡人了。
其次扔給了坎瑞亞的滅國之戰,但這場戰役同樣和七國的普通人無關,是神明親自出手了。
而到了現在,塵世七國的相對和平讓很多人都沒有什麼鬥爭的心情。
沒有外敵作為威脅的時候,選擇幾乎是不言而喻的。
“但如果是對於須彌這個國家來說,你能稍微學一下我或者愚人眾,但不能學的太多。”
羅摩教的認真;“你看我們兩家說話不算話,這種行為隻能夠換來短暫的利益。”
“說話還是要算話的,這涉及到了威信問題。”
“其他林林總總的小毛病就更多了,這是當不好老大的。”
納西妲歪頭,問詢道:“可你把沙漠治理的很好。”
“他們畏懼我而已。”羅摩倒是清楚,“實際上我根本沒有參與過治理和認命工作,長老們決定了誰能夠上位,他就可以上位。”
“我和所有人說決定的權力在我,但實際上我從來不看他們彙報的名單。”
“他們彙報了我就敢同意,反正出錯了我就連人帶著舉薦人一塊處理掉。”
這根本就不是統治。
羅摩不在乎沙海的強弱,所以他動刀的時候完全沒有遲疑。
這不是大權獨攬的自信,而是因為對統治與否完全無感的無所謂。
羅摩隻需要資源,不在乎民眾的簇擁也不在乎民眾口中的風評,剛好他還有這麼做的能力。
但這絕非正常的統治。
納西妲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種事情我也有資格做到的吧。”
正常的統治需要考慮到民心,而羅摩從來不在乎這些。
“你完全有和賽諾好好溝通的能力,但你就是直接告訴他,我可以剝奪你的權力,可以修改律法,我一定是對的。”
對錯是由人來判斷的。
羅摩堅稱自己沒有錯,他的言行桀驁到了“你說我犯了那條法,我把它改掉就是了”的程度。
彆說是外人了,就連納西妲自己再旁聽的時候,祂都認為羅摩並不占理,他隻是不講理而已。
可在事實上,他就是正確的。
他這麼做,顯然是沒有把統治放在心上。
“我在小時候翻閱過幾本古書的,”羅摩雙手垂立,麵色帶著緬懷,“風神吹散冰雪,削平山峰,換來了蒙德大地今日的繁榮。”
“岩之神在海上投下岩槍,於廣袤的海洋之中強行製造了一座島嶼。”
“雷之神在天守閣斬下了名為無相的一刀的神罰,刀痕從鳴神島延續到了海祗島。”
他垂下眸子,看向了納西妲。
“我很疑惑啊,祂們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為什麼還要在乎普通人的生死呢?”
“後來我放下了這個問題,我想,神明同情人類總比祂們視人類如豬狗要好得多,既然結果是好的,問題又是我無法探究的,那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也好。”
“再然後,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納西妲已經猜出了答案,但祂並沒有打斷羅摩。
羅摩輕聲囈語,像是在訴說一句夢話:“如果我擁有魔神的力量,哪怕是稍微孱弱一些的力量,我又何必在乎他們在想些什麼呢?”
他微笑道:“他們有夢想,有自己拚了命都想要做到的事情,聽上去真是讓人熱血沸騰啊,真是讓人有加入他們的欲望。”
“然後呢?”他麵色突然平靜下來,低聲反問道。
“有了熱血,有了夢想,然後呢?”
“然後沙漠民反抗成功了嗎?”
“所以你看啊,我偉大的神明。”羅摩抱起了神明,將祂推向了高處。
納西妲漂浮在半空中,俯瞰著淨善宮外的世界。
“能夠改變一切的不是夢想也不是熱血,而是你擁有的籌碼。”
“權勢、財富······很多很多。”
“而在這片大陸上,最昂貴的籌碼有且隻有一個。”
“那就是力量。”
納西妲歎了一口氣:“我做不到。”
“是,所以你選擇仁善就夠了。”
羅摩並不意外這個答案。
“此即,智慧之殿堂。”
隨著神明的輕聲呢喃,自淨善宮為起點,名為摩耶之殿的領域覆蓋了整個須彌城。
須彌城的民眾們抬起頭就能夠看到天空上象征著神力的殿堂。
“羅摩陛下,就是在和這樣的神明進行對話嗎?”
興奮的沙漠民們如同被迎頭潑下了一盆冷水。
羅摩做過多次的鋪墊,他描述神明的偉大和不容抗拒,然後將這個答案通過芭彆爾傳遞給了沙海的上層。
他們達成了共識,這個理念繼續向下傳遞。
於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打贏教令院隻是奪取統治權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而更麻煩的一部分在於如何得到神明的認可。
他們知道了,但對於這件事情並沒有太多的實感。
草之神是一個隻活在傳說之中的神明,人們對祂的一切尊敬,就如同納西妲說的一樣,完全來自於前代的草之神大慈樹王。
這樣的神明威懾力是不夠的。
而如今親眼見證了神明的能力之後,他們才猛然意識到,可能得到神明認同這件事情,真的比他們預期的困難的多。
天空之中隱約傳來了兩道聲音,一道謙卑但話語模糊,幾乎完全無法聽見。
另一個聲音過於溫柔,甚至聽不出來太多的威嚴。
“原來在我傳承大慈樹王的力量的時候,須彌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啊。”
這是神明的聲音。
祂停頓了片刻,像是在聆聽對方的話語。
“是嗎,樹王確實答應了赤王,會接納沙海的子民。”
“沙海同樣是須彌的領土,沙漠民也是須彌的子民。”
“教令院的六賢者們這麼做,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沙漠民稍稍放鬆了幾分。
草之神承認了沙漠民的身份,貶斥了六賢者的行為。
這已經足以表露祂的態度了。
神明稍微停頓了片刻,像是在思索些什麼。
“如果是這樣的話,同為須彌的子民,沙漠民卻多次遭受無妄之災,統治教令院的六賢者全部都是雨林民,這樣一來確實無法給予相對公正的裁斷。”
“但您已經蘇醒了,我們都相信,當須彌回歸了草之神的統治之下,我們所有人都會得到公平而豐饒的生活。”
這是羅摩的聲音。
他沒有提起自己的權力,反而描述了神明統治的未來。
這樣的妥協讓很多沙漠民失去了表情。
儘管他們都不相信神明會真的讓羅摩去當一個普通須彌人,但羅摩的態度稍有些恭敬了,和平日裡的態度完全不同。
能讓羅摩有這種表現,顯然是神明的武力折服了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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