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困住了顧雲聲數年的童年陰影最終消散在了一場可以焚儘一切罪惡的熊熊烈火之中。

幻境也隨之破裂。

“我可以鬥膽的問您一下您當場墮魔的原因嗎？”顧雲聲轉身，火光映在她眸中，顯得光華氤氳，恍若重獲新生。

應霜序微微晃神，但很快便移開視線，不自在的向前走了幾步:“為什麼想知道?”

顧雲聲跟上對方，認真道:“因為我覺得您並不像魔。”

甚至很多時候看著比自己這個純正的接受過二十一世紀思想教育的現代人還要正派。

應霜序腳步頓了頓，低頭溫和地看著對方:“那我可以先知道剛剛那個小姑娘和你是什麼關係呢？”

看著對方烏泱泱的眼睛，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不是與你如今這具身體的關係。”

剛剛還想著隨意搪塞過去騙人的顧雲聲石化了一瞬，但下一秒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反正以自己現在的功力也騙不過大魔頭。

“那個小女孩就是我。”

迎著對方驚訝的神色，顧雲聲難得有一種扳回一城的自豪感，她沒有停頓又繼續說道:“在我四歲的時候被人販子拐賣過，他們把我賣到了偏遠的小山村裡。”

“那戶買我的人家想要把我給他們兒子做童養媳。”

說到這，顧雲聲停頓了片刻。

即使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些人渣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可是自己受過的傷害卻像是深深刻在心底的瘡疤，如附骨之疽一般，一碰便鮮血直流。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道：“但當時我還小，並不太清楚童養媳的意思，而且突然被拐賣到陌生的地方，爸爸媽媽也不在身邊，我一個人很害怕，就想要逃跑，然後不僅沒成功，反而還被那戶人家毒打了一頓。

期間我還應該做了不少反抗了行動，可是都沒有成功，也因此多挨了好幾頓的打。

可是我這人比較犟，即使被打也沒有放棄過逃走的想法，最後那對夫妻實在是沒有辦法，又害怕把我打死，索性就把我找個地方關了起來。”

顧雲聲此時已經收拾好情緒，看起來仿佛毫無負擔道:“就是你剛剛看到的那個山洞。”

“我在山洞裡麵被關了整整五天，裡麵又黑又冷，他們除了怕我餓死，隔兩日會給我送點吃的之外，其他時間就我一個人待著山洞裡。

那時候我就在想，要是能有一個大英雄從天而降把我救出去該多好，可惜，我一直等到懲罰結束也沒有等到什麼大英雄。”

說到這兒，顧雲聲突然釋然一笑，她抬頭望著應霜序沉靜的側臉，平靜的不像是在訴說著自己的傷疤。

“從那裡出去後我就學乖了，裝作聽話的樣子，借此來放鬆他們的警惕。後來在我九歲那年，終於等到機會逃了出去，我一路上都不敢停下來，就一直往外跑，後來我人生中唯一一次得到幸運女神的眷顧，被好心人救了，他幫我聯係了父母。”

即使已經過去了這麼久，顧雲聲心中依舊十分慶幸，慶幸自己遇到的是好心人。

應霜序此時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話說自己活過近五百年，身世經曆較之顧雲聲淒慘的也不在少數，可是其中卻沒有一件能讓自己產生這種無力感。

就像是剛剛山洞內蜷縮的小女孩，他們身處於不同時空，仿若兩根平行線，從根本上就無法產生任何交集。

兩人都沉默下來，可是想了想應霜序還是抿了抿唇開口問道:“那這幾年你父母沒有找過你嗎？”

這件事就像是心魔，如果不能徹底堪破，那它就會在心裡紮根，總有一天一天會發芽生長，直至長成參天大樹。

到那時候，心魔難除，道途儘毀。

聽到對方如此直白的問題，顧雲聲定了定神，嘴角又噙起一分笑意:“我媽身體本來就不好，在知道我走丟後直接受刺激暈了過去，等在醒過來，就忘了自己曾經還有過一個女兒。”

看著對方滿含歉意的眼眸，顧雲聲有些不自在的彆過臉，勉強的笑了笑:“醫生說她是因為受到的刺激太大，大腦為了保護宿體，直接自動屏蔽了所有關於我的記憶。”

說是沒有怨氣那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卻是對命運弄人的無力。

“然後我的親人們為了保住我媽，也跟她隱瞞了我的存在，隻敢私下裡偷偷派人去找我的線索。”

“但是等我再到回家，他們已經有了新的孩子。”

應霜序聽完全程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所有的語言在命運麵前一切言語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他想了想，最後還是虛虛的環抱住了對方。

這下倒變成顧雲聲一臉的不可置信:“你……”

“你現在很好。”應霜序靜默良久也隻能乾巴巴的吐出這麼一句話。

大魔頭也會安慰人了？！

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不過這些都不是逃避問題的理由，顧雲聲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對方剛說過什麼，當下直接毫不客氣的問道:“到你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墮魔的原因了吧？”

話題陡然轉移到自己身上，應霜序卻是臉色微僵，一時竟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口:“我……”

對於應霜序的為難顧雲聲可不買賬，她都把自己的傷疤揭開了，如今怎麼會輕易的放過對方，“您老人家在修真界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總不能說話不算話吧！”

應霜序向來是言出必行，可是關於自己的事他也確實一時無從下手，所以兩人僵持了半天，這人也不過是有些尷尬的扔下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時機到了，以後你自然會知道的。”

“不是……”顧雲聲心裡簡直像嘩了狗一樣，空手套白狼也不帶對方這樣式的。

這邊顧雲聲還沒來得及用言語譴責對方，身後再次傳來熟悉的呼喚。

不過這次顧雲聲可有經驗了，打死都不回頭，而且整個人都往應霜序身邊湊，這人不給自己說真相，自己拿他當個護盾總不為過吧！

“不用躲，這次沒有高空拋物。”應霜序因為理虧作為工具人十分儘職儘責的為顧雲聲播報:

“來人是雲連山，他現在應該也陷入了幻境。”

一聽這話，顧雲聲瞬間就來興趣了，她倒是要看看雲連山這貨心中最恐懼的事情是什麼。

“顧師妹，顧師妹，手下留情啊！給師兄再寬限幾日，師兄一定連本帶息把錢都還給你！”

“顧師妹，不要再追了，衝動是魔鬼啊！！！”

待顧雲聲看清追在雲連山身後那個青麵獠牙女鬼模樣的東西，神情恍惚的轉向應霜序，不可置信的問道:“雲連山身後的那個怪物是我?”

應霜序笑而不語。

你自己心裡沒點逼數嗎？人家雲連山自己都已經喊出來了！當然，這話全考顧雲聲自己腦補。

顧雲聲越想越氣，看著不遠處仍在高聲叫嚷的雲連山，麵上勾起一抹鬼畜的微笑:索性自己今日就讓對方見識一番什麼才是真正的衝動就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