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覆雪(1 / 1)

濟度齋的八位長老最差也是個八劍劍修,又哪裡察覺不了宗樂通風報信的小動作?

宗樂這邊話還沒說完,一柄長劍已經飛到了宗易的麵前。

“七劍劍修宗易!劍首碎劍跌境皆因你而起,你難逃殘害同門之罪。”

宗樂被那劍嚇了一跳,就見一個人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後。

“七長老,宗易自認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好一個問心無愧!”

又兩道劍影飛到了宗易麵前,劍上分彆站著一男子。

左邊的高大矯健容貌英朗,右邊的乾瘦一些,卻生得眉飛目狠,乍一看仿佛一隻憤怒的猿猴。

這二人正是濟度齋執法堂的兩位長老,宗彰和文說天。

劍光一閃,最開始出現的那支劍被收回了文說天的身後。

宗彰看著宗易,神色頗為沉痛:

“宗易,如今四大宗門之中都傳你為了討好神尊行殘害同門之事。師叔知道你平日為人,絕不會為一點小利而失大義,可劍首昏迷不醒,若門中不罰你,難敵天下悠悠眾口。”

宗易神色平靜,隻淡淡一笑:“七長老的意思,宗易明白,可我既然問心無愧也不會認罪,縱然是法劍也不能罰我。請問七長老,門中又打算對我如何處置?”

“如何處置?當然是從嚴處置!當年你和宗佑有過劍首之爭,你因為不能破劫而落敗,現在宗佑在裡麵躺著,你在我等麵前站著,我們疑心你為了劍首之位而傷人也並非不通情理。”

文說天眉毛一立,很是凶神惡煞,宗樂一貫最怕他,一聽這話,忍不住抓住了宗易得衣角。

宗易卻笑得更明顯了些。

“兩位長老絕口不提劍首何以至此,是打算把濟度齋用化劫引一事遮掩而過麼?”

文說天的臉立時變得更難看了。

宗彰搖搖頭,好言說道:

“宗易,當年劍首用化劫引乃是為了宗門,情非得已亦是情有可原。你此時提起此事,莫不是對齋中心懷怨懟,要威脅齋中麼?”

“為什麼我提起此事就是威脅呢?”

麵對著宗彰暴漲的劍勢,宗易毫不退讓。

“如果用化劫引之事連提起來都是威脅宗門,那做了這件事的人又算什麼呢?”

月夜雪上,濟度齋大師姐的麵容一片清明,猶如寒月山上落下的初雪。

“數百年來,用化劫引之事都不算錯,唯獨神尊降臨此界之後,提了,就是錯。”

她看向宗彰:

“七長老,一件事的對還是錯都如此混淆難明,濟度齋真的還是從前濟世度人的濟度齋嗎?”

麵對著她的目光,宗彰的目光漸漸露出了些狠意,看看左右,那狠意又淡了下去:

“宗易,我知道你心中愁悶,可這些年齋中實在是太難了!乾元法境來勢洶洶,聖濟玄門漸漸勢大,又有禦海樓跟它同聲共氣,玄清關看似鬆散,千年以來

英才輩出,唯獨我們齋門?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千年前西州繁淵一役,齋中上下奮勇血戰,卻致人才凋零,三千歲以下連一個七劍都沒有。”

說起過往,他的語氣又柔和幾分:

“宗易,宗衡也已經離世千多年了?你可還記得她?

另一側,文說天皺起了眉頭:

“老七你跟她說這些乾什麼,趕緊將她帶回宗佑麵前,我倒要看看她在旁人麵前再如何巧舌如簧。”

“老八你……唉,宗易是好孩子。”

宗易雖是大師姐,卻從來不喜歡從者如眾的排場,就像這次守山,她也是讓師弟師妹先回,自己將寒月山周圍又巡了一圈才走。

也正因此,除了來送信的宗樂,此地再無宗門的其他小輩。

可這並不意味著這裡真的如目之所及一般的荒僻無人。

修真者入元嬰便可開靈識,可察靈識,遠遠近近的,也不知道其他門派有多少人此時此刻正在看著熱鬨。

宗彰一聲歎息:“罷了,先回去吧。”

宗易禦駛飛劍,跟在兩位長老身後,突然聽見身後宗樂的聲音。

“師姐,你為什麼要害劍首?”

寒風中突兀出現一柄尺長的短劍,直直紮向了宗易的背心。

宗易沒有回身,紅劍如帶霞光,架住了那把短劍。

在被架住的瞬間,短劍四散成了無數短刃刺向宗易。

電光火石之間,宗易也並非毫無防備,三柄紅劍躍然而出,將碎開的短刃崩開。

是的,崩開。

宗易的一把紅劍看起來和彆的並無不同,卻勢大力沉,所到之處仿佛有人以巨力揮無鋒重劍,扭轉短刃之勢靠的是力而非刺出之利又或者劍氣。

“宗劍首的八劍世人儘可如數家珍,宗易宗七劍雖然久在山門,觀其劍勢,也有驚天之處。”

易水遙正好從西洲殺魚歸來,遇到了同樣帶人從南洲浩浩蕩蕩趕回來的百裡蓁,兩人本不算相熟,此時相隔數裡,卻有誌一同大開靈識觀戰。

聽見百裡蓁的主動傳音,易水遙愣了下才回道:

“八百年前在七洲大會,初見宗易道友,也覺得她不過平平,比不得宗佑的銳意進取意氣風發。直到她……”

話說到一半,宗易那邊又生異變,一支黑劍突然加入戰局,被宗易用劍格開之後就衝入晃動的影子裡,竟然不見了蹤跡。

宗易大笑一聲,餘下幾劍一並齊飛出鞘。

“沒想到我區一個七劍劍修,竟然引得兩位長老出手暗算。一劍模仿法劍,一支劍專司暗算,成劍不易,修為難藏,兩位長老為了除掉我這個晚輩使出這般心思手筆,若是用在正途,七長老何必再為濟度齋的前途憂心?”

七劍結陣,宗易手掐劍訣,一時間紅光大震,在白雪地上劍氣衝天。

“直到我聽到她自稱濟度齋宗易,來日會仗劍天下,濟世度人的劍修宗易。”

最後幾個字,易水遙說得仿若歎息。當時聽到這樣

的話。她既歎這位女子突顯的銳氣,又覺得羨慕。

這世上有人連自己的親娘骸骨都找不到。也有人夢想著仗劍天涯。

同樣出生於大宗門,同樣是女子之身,同樣失去了庇護之人。

當時已經是化神境修為的易水遙也忍不住想,如果入也生有劍骨,能入濟度齋這樣的宗門。是不是也會有另有一番際遇,能和這樣的女子成了至交好友。

“實不相瞞,我也是後來才想明白,濟度齋建成萬餘年,劍修宗易又有幾個?”

易水遙說著說著就笑了,百裡蓁也笑了。

“可惜了,有幸有這般的劍修,濟度齋卻不知珍惜。”

宗易所應對的局麵甚是艱險,她雖然七劍對兩劍,這兩支劍無論材料還是劍法都極為精妙,定然出自是齋中長老之手。

這時,有人突然衝向了她的劍陣,竟然是從剛剛偷襲之後就站在原地不動的宗樂,宗易連忙催動劍訣保宗樂不受傷,那兩隻來殺她的劍卻像是尋到了她的短處,連連攻向宗樂。

“卑鄙!”

宗易使劍護住了宗樂,黑劍卻趁機隱入了宗樂的影子。

空中群劍飛舞,宗樂無聲上前一步。

“宗易,你猜,下把劍在哪裡?

背著劍的少女,在刹那間成了一把劍,刺穿了宗易的胸膛。

又一把幻劍!

易水遙大驚,手中往虛空一點,一道符咒立刻向宗易飛去。

可下一刻,連她在內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那把劍明明刺入了宗易的胸口,可口噴鮮血的人竟然是一直仿佛袖手旁觀的宗彰。

這是怎麼回事?

宗易比旁人都要驚訝,她看著攻向自己的劍,又看了一眼宗彰。

被利刃穿胸,宗彰連忙為自己止血,卻覺得渾身無力。

他低頭,看見自己的手指上粘著一粒雪花。

這是什麼時候粘上的。

宗彰抬起頭,茫然地看著滿天的雪。

那些飛舞的雪,在湧入他的胸口。

不過瞬息之間,宗彰就一臉茫然地跪倒在了地上。

細雪粘上了他的渾身甚至口鼻,讓他成了風中的雪塑。

刺傷了宗易的那柄幻劍也跌落在地。

“難道這把劍竟然是七長老的?他何時成就了九劍?”

另外兩隻劍的攻勢更猛,宗易看著滿天的雪,她的心中有了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

“兩位長老。明明被傷的是我,現在要死的卻成了七長老,你們可知這是為何?”

她撤去紅色劍陣,讓自己渾身破綻暴露在了敵方的劍下。

那兩隻劍在要傷到她的瞬間停住了。

宗易上前一步,兩隻劍一起後退。

“兩位長老,你們在怕什麼?”

宗易的劍柄上一道金色流光閃過,在她身後,自寒月山至此地所有的雪,如巨浪一半席卷而來。

“這、這是什麼?”

聽見那些場上的、旁觀的人心裡發出同樣的驚叫,秦四喜掰開了花生皮。

“這可是神祝啊。”

那些雪籠罩了兩把刺殺宗易的飛劍,平時溫柔無害的雪在此刻猶如可怕的怪物。

“弄雪神君其實特彆記仇,釣的魚比她的重一兩,她能記三十年,每次釣魚都拿出來說。”

她笑眯眯地,把香噴噴的烤花生喂給了鵝。

“哢嚓哢嚓。”鵝邊吃邊點頭。

“刺傷得了她祝福的人,在她眼裡就差不多是踢翻了她的魚簍還給了她一耳光。”

秦四喜又拿出一個花生。

“找死。”

這是鵝的總結。

四喜覺得鵝總結得很到位,再給一粒花生米。

濟度齋劍首宗易,在她被三位同門長老聯手暗害的這一天。

是帶著滔天的雪浪、追著兩把肇事飛劍回到駐地的。

像是一場注定要席卷整個九陵界的風雪在這個夜晚已經拉開了帷幕。

“宗易!你要做什麼?”

“沒什麼,我給各位長老送個大禮。”

她從漫卷的風雪中拿出了那兩把劍。

雙劍騰空,正對她的頭頂刺下。

在兩劍刺入的同時。

濟度齋的長老中有兩位,仿佛天靈蓋被人震碎了一般地慘死在當場。

大雪瞬間覆上他們的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