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鏢弟子們的臨陣倒戈讓何樂為一時難以應對，即便如此，他也依稀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趙德言絕對不能死，一旦身亡，一切秘密都將隨之深藏不露。

居中馬車之上載有的究竟是何種珍貴寶物，以至於令這些執鏢弟子不惜殺死趙德言？對此，何樂也為之一凜，心中已有了一番推測......

也正因為如此，趙德言的存在更為至關重要，斷然不能隕落。

費聽阿勒與阿勒、烏爾兩人萬萬未曾預料在此地竟會遭遇何樂為，然而不論前因後果，何樂為肯放過他們離去，這份恩情深重無比，乃是必須回報的大恩。

費聽阿勒緊咬牙關，向垓心之處發起猛烈衝擊，然而十餘位修煉有成的鏢師已然將趙德言團團圍住，而他費聽阿勒擅長的卻是近身搏鬥，數次嘗試，皆無法撼動對方穩固的陣勢。

不僅如此，原本已舍棄何樂為的鏢師此刻竟又調轉矛頭，直指而來。

費聽阿勒隻能返身防禦，一邊保護何樂為一邊邊戰邊退。何樂為朝著阿離下令：“速帶領門徒們遠離此地！”

那些門徒起初隻遠遠尾隨跟蹤，此刻大戰驟起，商隊周圍血流成河，孩子們早已嚇得呆立原地。直到何樂為怒吼一聲，小阿離才驚醒過來。

孩子們欲向城內逃竄，卻不料迎麵撞上了龍光祖，身後跟著張景以及一群都水監的衙役，幸虧他們及時趕到此處。

“龍光祖，帶走這些孩子！”見到救兵，何樂為稍感安心，但緊接著又對其能力感到憂慮。原來並非請來的短番漁師，而是普通衙役。何樂為曾特意叮囑龍光祖，讓張景帶領幾十名修為不凡之人前來，如今卻隻見十來名衙役，麵對實力強大的鏢師，這般陣容顯然難以取勝。

不出所料，儘管這些衙役已儘全力展現英勇，但他們終究隻是長安城內的差役，而那些鏢師常年闖蕩江湖，從事的乃是生死懸於一線的險惡營生，在意誌力和實戰經驗上遠超這些衙役。

“奪回趙德言！”隨著何樂為一聲令下，張景率領衙役們毅然向前衝鋒，雙方人數雖相差無幾，戰鬥之慘烈程度卻顯而易見。

幾次攻勢均告失利，受傷的人越來越多，若非費聽阿勒與張真胤的拚死相助，恐怕傷亡會更加慘重。

就在即將陷入絕望之際，長安城方向驟然傳來雷霆般的馬蹄聲，一支身穿黑甲的騎兵隊伍疾馳而來，數量雖僅三四十人，但踏在官道上的蹄聲猶如震耳戰鼓。領軍者一員猛將，倒提長槊，頭戴鳳翅盔，身披紫金甲，赫然便是忠武將軍杜君綽！

趙德言的商隊能夠安然出城，多虧杜君綽之力，此刻他的到來令何樂為內心五味雜陳。

果然，杜君綽並未理睬何樂為，長槊向前一揮，騎兵瞬間加快速度，疾衝入混亂的戰場之中。

猶如收割麥穗般，那一抹黑色鐵流滾滾碾過，淒厲的慘叫聲撕裂天際，鮮血瞬時浸透了官道。

對於何樂為而言，他尚未見過冷兵器時代的宏大戰爭場麵，而眼前這場小規模衝突所帶來的震撼對他來說更是強烈。

那些騎兵借助坐騎的強大衝擊力，將對手刺穿，甚至將其挑上長槍，如同被一股慣性驅使般向前衝出很遠的距離，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跡，直至最終停下。

還有一些使用長刀的騎兵，他們在陣型配合下，仿佛駕駛著擁有無數旋轉刀片的戰車般碾過戰場，如同絞肉機一般，斷肢殘骸四散飛濺……

僅一個瞬息間的突襲交鋒，鏢師、馭馬工以及都水監所屬的捕快，這五六十人的激鬥圈子中，已然隻剩下了小半還殘喘於世。

他們渾身顫抖，再也不敢妄動分毫，而杜君綽舉起了令牌，再次揮舞，麾下的騎軍瞬間轉向，卷土重來。

“速止步，那些穿青衣的是都水監之人！”

何樂為瞠目結舌，未料到杜君綽竟然會不分敵我地展開無情屠殺，並且下了必殺之令。畢竟杜君綽曾身為守護者，對於都水監的內幕，他甚至比何樂為還要熟悉，不可能辨彆不出那些捕快的身份。

然而杜君綽並未理睬，他拉下了麵部甲胄，朝著何樂為冷然一笑，輕輕夾緊馬腹，如同重型飛舟般再度發起衝擊。

這一輪衝鋒之後，戰場上除了三四位極為堅韌的鏢師，剩下的唯有費聽阿勒和張真胤拚死護衛下的趙德言得以存活。

“斬儘殺絕！”

麵對僅存的幾個活口，他們毫不留情，騎軍卸下弓弩，迅速將那些幸存者一一射殺就地。

何樂為耳畔轟鳴不止，眼前隻有那一片刺目的血紅，他的四肢止不住地顫抖，即使拚儘全力也無法平息內心的震撼。

張景滿身鮮血，從屍體堆中艱難爬起，杜君綽策馬而來，長槍尖銳地抵在了張景的肩膀上。

何樂為的雙腿仍在顫抖，他...他難道連張景也打算誅殺不成？

來不及多思，何樂為疾奔上前，對著杜君綽喊道：“此人乃是我屬下，都水監下屬漁師隊的隊長！”

杜君綽瞥了一眼何樂為，沉聲道：“擒拿！”

騎兵們紛紛躍下馬背，將現場的所有人均給扣押起來，包括何樂為在內，儘數捆綁，唯獨放過了趙德言。

趙德言走到中央的大車旁邊，咬了咬牙，最終揭開篷布。隻見車內擺放著幾隻柳條箱，開啟之後拂去表麵上的木屑，裡麵赫然是黝黑發亮的修煉法寶——踏雲馬蹄鐵。

何樂為看得分明，心中亦是震驚無比，此刻他也明白了杜君綽為何不惜大開殺戒的原因。

“返回城池！”

隨著杜君綽一聲令下，騎兵們開始驅趕車隊返程，然而剛轉身，卻看到官道上出現六七位路人。

其中一對互相扶持的白發老夫婦，此時顫巍巍地跪在一旁，瑟瑟發抖；還有背著重重包裹的行腳商人，手中的銅鈴因恐懼而微微顫抖，發出微弱的叮當聲。

顯然，他們都目睹了剛才那場血腥的屠戮。杜君綽朝身旁的騎士遞了一個眼神，後者即刻縱馬而去，片刻之間，那些無辜的行人被悉數清除乾淨！

“這些人都是無辜的，真的有必要這麼做嗎？”何樂為震驚之餘，更多的卻是憤怒！

杜君綽並未回應，隻是向著押送俘虜的騎士下令：“膽敢出聲者，殺無赦！”

何樂為與杜君綽同經曆過生死關頭，深知其脾性，更知曉杜君綽言出必行，若是自己再多說一句，杜君綽必將毫不猶豫地取他性命！

幸好何樂為之前安排龍光祖帶著孩子們遠離此地，否則的話，杜君綽也會對這群無辜的孩子痛下殺手。

何樂為雖理解杜君綽此舉背後的意圖，但他不禁暗自疑問：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在刹那之間，他領悟到了殺一人以救百人，乃至屠百人以護千人的修煉界至理，更深層次則是對人性法則的深刻質詢。

麵對這個充滿矛盾的問題，何樂為也無法給出明確的答案，隻感到難道真的已走到這一步？

若隻是小事化大，那些逝者豈非死得冤屈無比？抑或是其中蘊含著某些自己尚未洞察的複雜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