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水監的大牢具體在哪裡,何樂為真不清楚,因為他一路都是被蒙著眼睛帶來的。
當眼罩拿掉,適應了周圍的光線後,何樂為看到的是一張幸災樂禍的楊續老臉。
“楊公,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大了……”
何樂為心裡明白,楊續接手這個案子是因為它太敏感,或者不想讓事情鬨大。當然,也可能是故意想把事情鬨大。
都水監的案件背後總有政治目的,這是何樂為的軟肋,他不想牽涉其中。
何樂為舉起沉重的鐐銬,楊續卻不讓人解開,隻是笑著對何樂為說:“玩笑?處理不當,你這輩子都得戴著鐐銬生活了。”
儘管保持著壞老頭的微笑,但何樂為反而感到不安,因為楊續越認真,事情可能就越小,就像後世新聞裡字越少事越大的感覺。
“楊公希望我如何處理?”何樂為心裡很清楚,楊續抓他,其實隻是想讓他當苦力。
雖然這件事可大可小,但事實脈絡很清晰,何樂為並不是鐵匠小五的密友,甚至算不上熟人,頂多隻是他的顧客。
但如果深究下去,鐵匠是叛國的間諜,即使不知情,也可能間接幫助了他,無意的錯誤也是錯誤。
當一個錯誤涉及叛國,問題就嚴重了。
一路上,何樂為也想得很清楚,楊續用這種方式召喚他,不付出點代價是無法逃避的...
果然,楊續也不含糊,直接說:“這件事就交給你調查,算是讓你證明自己清白的機會。”
何樂為雖然心裡已經有數,但還是得討價還價一下,不然他就不是何樂為了。
“楊大人,我身上的傷剛剛好,現在又讓我衝在前麵,有點不近人情吧。總得給我找幾個幫手吧?”
楊續早有預料:“張景、梁司古這些人,都可以聽你的指揮。另外,張真胤和費聽阿勒已經出宮,在外麵等著,以後就跟著你了。”
“張真胤和費聽阿勒?”
何樂為差點忘了這兩人,當初去見李世民時,他們已經被黃帝陛下交給何樂為,但他們一直待在宮裡,好像在幫薩離做事,何樂為也沒怎麼管他們。
家裡已經有陳碩真和一群孩子要養,再來兩個吃飯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但現在正需要人手,何樂為也就勉強接受了。不過這倆人不太擅長查案。
“我能找喬洮陽幫忙嗎?”何樂為試探性地問,沒想到楊續毫不猶豫地回答:“案子交給你了,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隻要你能請動,滿朝文武幫你做事都行。”
楊續說完,起身準備離開,何樂為連忙伸手:“楊大人,鐐銬還沒解開呢!”
楊續笑了笑:“沒查清楚前,你就是有罪之人,等查明真相再給你解開。”
“無罪推定啊,楊大人,在查明之前,我是清白的。而且,這事本來就跟我關係不大……”
楊續的笑容消失了:“無罪推定?挺新鮮的。不過你確定這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何樂為越來越看不透楊續,但楊續此刻的表情嚴肅,讓他莫名感到不安。
就在這時,一個黑衣衙役衝進來報告:“楊大人,鐵匠小五……死了!”
“說清楚點。”
“看起來像是服毒自殺,但進監獄前我們搜查得很徹底,小五身上什麼都沒有,不可能藏著毒藥,隻能是……”
“那就是內部人乾的。”楊續的話簡潔明了,但越簡單,越讓人後怕。
何樂為終於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
也許起因如他所猜,隻是竇奉節想報複他。但現在看來,竇奉節無意中打開了一扇他無法預料也無法控製的潘多拉魔盒!
這裡是哪裡?
這是都水監的大牢,連何樂為進來都得蒙眼,這麼戒備森嚴的地方,武大郎剛被抓進來就死了,這意味著什麼?
都水監的名聲有多嚇人,何樂為很清楚,但即使這樣,還是有人潛入殺人。
“發什麼呆?你可以開始做事了。”楊續點了點何樂為,對下屬吩咐:“這案子交給何樂為,通知下去,儘量給他方便。”
這個...那個人看著何樂為,臉上也有點疑惑,但最後還是恭敬地答應:是!
何樂為也沒再開玩笑,正色道:麻煩你帶我去現場看看,另外,派人去找大理寺的少卿喬洮陽過來。
那人看了眼低垂著眼簾、像是在打盹的楊續,隻能按照吩咐去做。
他們沿著長長的陰暗走廊走去,何樂為和楊續跟隨著牢頭來到了關押武大郎的牢房。
何樂為一路都在想,都水監裡關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但牢房深邃黑暗,囚犯們躲在陰影中,像受驚的野獸,隻有黑暗能給他們帶來一絲安全感,都不敢露麵。
武大郎的牢房也是如此,他在黑暗中死去,隻有一雙腳沾滿汙垢,暴露在昏暗的光圈裡。
點燈。何樂為吩咐一聲,牢頭便舉起燈籠照亮牢房,隱約能看到仰躺著的武大郎。
他的身體僵硬如弓弦,麵部扭曲,嘴角還留著白色的泡沫,顯然死前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想到那個老實敦厚的鐵匠,何樂為心中不禁感歎。即使到現在,他仍然無法相信武大郎竟是敵人的奸細。
牢頭拿出鑰匙準備開門,何樂為製止了他:有人進去過嗎?
奴...隻有奴一個人進去過,查看了他的呼吸,知道他已經死了,就上報了領導...
在楊續麵前,都水監的人哪敢撒謊。
何樂為點點頭:在喬洮陽來之前,誰也不許開門,另外,把今天來過的人,不管值班還是沒值班的,全部集合起來,一個也不能溜走。
何樂為並不是專業的偵探,進去也發現不了什麼線索,反而可能破壞了現場。還不如等著喬洮陽來處理。
既然內部人員有嫌疑,何樂為現在能做的就是先進行內部的初步調查。如果沒人逃走,凶手就在這群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