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皇後殿下做的媒(1 / 1)

何樂為並非盲目自信,他知道,如果李孝恭來到雍州府,或許會不顧一切地保全他。

但這便宜老爹近幾年沉迷享樂,剛剛重新贏得李世民的信任,還被封為司空,幾乎被視為李孝恭和長孫無忌的左右手。

在這個關鍵時刻,如果與尉遲敬德發生衝突,對李孝恭來說將是重大打擊。

而且李弘節說得沒錯,他確實可能被判絞刑,這不是兒戲。

他並非利用他人的困境,他清楚齊婉言對他的情感,而他對齊婉言的欣賞也未曾隱瞞。如今為了救人,借此機會坦白此事,甚至確定下來,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或許有人認為他與齊婉言共同經曆不足,他們之間沒有驚天動地的愛情,也沒有生死與共的冒險,但何樂為卻認為這就是他最滿意的狀態。

他無意封侯拜相,不願馳騁戰場,也不想在朝廷中縱橫捭闔,他隻想多賺些錢,做些副業,不被人欺壓,同時也不會欺壓他人。像齊婉言這樣的女子,對他來說是最合適的選擇。

當然,這隻是暫時的對策,未來如何,無人能知。

李弘節注意到齊遂良的表情,立即詢問何樂為:“這未婚妻並非空口無憑,你是否已經下聘或定親了?”

何樂為略帶尷尬地笑道:“還沒呢……”

李弘節輕輕歎了口氣,顯得有些失望。這樣的說法確實能改變局勢,但若無實際證據,僅憑口頭陳述,尉遲敬德絕不會輕易放過。

然而何樂為話鋒一轉:“雖然未正式下聘,但已有見證人……”

“有證婚人?”李弘節轉向齊遂良,搖頭說:“這可不行,齊公是當事人,就算他承認你這位未來女婿,尉遲敬德也會認為這隻是你們私下權宜之計。證婚人必須是無關的第三方,而且……”

“而且不能是隨便什麼人,必須能讓尉遲敬德信服才行……”

在李弘節看來,何樂為這樣的朝散郎,儘管不知其父輩身份,隻是一個繼承了散官的無權無勢之人,在長安城中連紈絝子弟都算不上。

齊遂良雖然聲名在外,但隻有行內人才了解他的真正價值。許多人眼中,他隻是一個從六品上的起居郎,毫無用處。

三人正低聲交談之際,尉遲敬德已帶領眾人進入大廳,對李弘節說:“李弘節,雖然得益於齊遂良的推薦,你從並州都督府長史的位置晉升為雍州府彆駕,但處理案件應公正無私,如此暗中提示並不光彩……”

尉遲敬德瞥了一眼身後的訟師,揮手道:“不過也無所謂了,齊遂良,你還要控告我的兒子嗎?”

齊遂良正要開口,何樂為卻站了出來,對尉遲敬德說:“這次不是齊公,而是我。”

說完,何樂為轉身麵向李弘節,大聲說道:“我是何樂為,長安人,現舉報尉遲寶玠企圖對我未婚妻進行強暴,卻被李某當場發現。尉遲寶雖被當場抓獲,卻堅決否認,還出言侮辱並威脅我,意圖加害於我。在衝突中,他斷了一指,他的兩名惡仆作為同夥,使用暴力阻止我,甚至企圖傷害我的生命,最終都被我製服,他們自食其果。”

之後,牡丹鋪子的掌櫃向吳國公報告,右武侯大將軍尉遲恭仗勢欺人,企圖私了未遂,進而言語恐嚇,甚至放縱手下施暴,結果都被李某人反擊了。

尉遲寶玠侮辱了我的未過門妻子,此仇不共戴天。我的生命受到威脅,被迫反擊,這是正當防衛,理所當然。現在我把事情的經過稟告給使君,希望您能主持公道,扶持弱者,還大唐一個清明的世界!

何樂為這樣一番話,讓尉遲寶玠氣得發瘋,立刻指著何樂為大罵:“你這巧舌如簧的賤婢,竟敢胡說八道!”

尉遲敬德目光如刀:“住口!”

尉遲寶玠立刻蔫了下去,而訟師則皺緊眉頭,似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悄悄對尉遲敬德說了幾句。

“你說是未婚妻就是未婚妻?有納采禮嗎?有婚書嗎?有媒人作證嗎?”

麵對尉遲敬德的質問,李弘節也皺起了眉頭,他也沒料到何樂為真的會這麼做。

但何樂為卻毫不慌張:“雖無婚書,但有媒妁之言。”

那訟師明顯鬆了口氣,尉遲敬德更是如此,笑道:“那麼,誰可以為你作證呢?”

何樂為微微抬頭:“當今皇後殿下就是我和齊婉言的媒人!”

這不是虛假之言,皇後殿下確有心撮合何樂為和齊婉言,雖然沒有正式做媒,但如果此事真的鬨到皇後殿下那裡,以皇後殿下的公正,一定會為何樂為和齊婉言這對苦難情侶主持公道。

然而尉遲敬德等人卻一臉驚愕,接著哄然大笑。

“皇後殿下?你怎麼不說聖人給你們做的媒?就憑你這種卑賤之人,還能請得動皇後殿下做媒?”

尉遲敬德也露出淡笑:“你還真有點本事,明知我不可能去找皇後殿下核實,卻偏要說這樣的話。可惜你傷了我的兒子,否則我還真想收你為部下。”

李弘節也十分失望,因為他也認為這事不太可能。齊婉言是皇上欽賜的賽雪芙之名,這是不能偽造的,但沒有冊封文書,隻是口頭賜名。就算齊婉言能出入宮廷,得到皇後賞識,但何樂為隻是一個朝散郎,恐怕連皇帝都沒見過,皇後怎麼可能為他說媒呢?

如果真是皇後殿下做媒,尉遲敬德不敢去求證,因為這會讓皇後殿下了解詳情。齊婉言是女子,皇後殿下必然要保護她,尉遲敬德去求證無疑是“自投羅網”。

但這太像兒戲了,你這個小小的朝散郎,這樣的借口實在太不現實。

然而,何樂為接下來的話,讓包括李弘節在內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何樂為並非盲目自信,而是懂得如何利用優勢,李孝恭這張牌,隻有在關鍵時刻才能發揮最大作用。

在玄武門之變中,長孫無忌和尉遲敬德功績卓著,這是李世民的最終評價,還賞賜了尉遲敬德一萬匹絹。尉遲敬德自視甚高,目中無人,這已是眾人皆知的事實。

然而,尉遲敬德拳擊李道宗之後,李世民也曾以劉邦斬韓信、彭越的故事警示他,因此尉遲敬德心中也有忌憚。

事情鬨到雍州府已經是底線,尉遲敬德絕不會因尉遲寶玠這孽子而在金殿上囂張。

何樂為的猜測沒錯,提及李孝恭,尉遲敬德的臉色果然變得陰鬱。

“你想仗著皇後殿下的威勢壓我?”

何樂為淡笑道:“我隻是說皇後殿下能為我作證,難道吳國公不相信皇後殿下?”

尉遲敬德臉色鐵青:“你究竟想怎樣?”

“我並無他意,朝廷自有法律,我隻想讓尉遲寶玠得到應有懲罰,還齊婉言一個公正!”

“李弘節,你有何打算?”尉遲敬德微微眯眼,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李弘節身上。

李弘節在成為雍州彆駕前,曾任大理寺少卿,也就是喬洮陽現在的職位,因此對朝廷法規了如指掌。

尉遲敬德的問題意圖明顯,他在向李弘節求助。

他不敢直接找皇後,如果尉遲寶玠接受審判,量刑輕重就得看李弘節的決定。

六品上的起居郎齊遂良和他這個吳國公尉遲敬德,誰更值得結交,明眼人一看便知。李弘節是政界中人,不會因公正無私而得罪尉遲敬德。

隻要判決不至於太重,尉遲敬德就忍氣吞聲,承受這次損失,等待日後找機會整治何樂為這個小子。

何樂為聽出了他的話中之意,李弘節雖與齊遂良有些交情,但在這種事情上,恐怕不得不和稀泥,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絕,也不想得罪尉遲敬德。李弘節短暫地沉默後,終於開口:“何樂為出手反擊,是為了救他的未婚妻,也是為了自保,屬正當防衛,應無罪。尉遲寶玠的奸罪已定,依據《武德律》,應判兩年徒刑。”

“奸罪非死刑,尉遲寶玠未受父親蔭庇,無繼承權,也沒有官職,無法減免罪責。當然,如果認為不公,吳國公可以請求皇上裁決。”李弘節說。

“李弘節,你瘋了嗎!”尉遲敬德萬萬沒想到李弘節真的會依法辦理,尉遲夫人立刻焦急起來:“郎君,千萬不可啊,寶玠還小,怎能承受牢獄之苦!”

尉遲寶玠聽到要坐牢,也開始哭泣:“父親,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父親救我,救我!”何樂為也十分驚訝,難道李弘節也是宗室子弟,因為同姓李,所以不顧得罪尉遲敬德,不留任何轉圜餘地?

大唐雖統一僅二十多年,許多開國功臣已在享受安逸,但如李靖這樣的猛將仍在邊境拓展疆域,也有不少清廉官員。但雍州府是個極其敏感的機構,李弘節不可能僅憑公正無私就能坐上這個位置。

“李弘節,你一點情麵也不留嗎?”尉遲敬德怒容滿麵,李弘節卻攤手道:“我隻是依法行事,來人,先將尉遲寶玠收監審問!”

尉遲敬德麵色鐵青,尉遲寶玠則頹然坐下。尉遲敬德一腳將兒子踢開:“沒出息的東西!老子現在就打斷你的腿,讓你連牢獄都不能進!”

尉遲寶玠聞言,微微一愣,猛然抬頭,與父親目光相對,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生機:“是孩兒做錯了事,讓父親丟臉了……”

“孩兒一向任性,如果坐牢,生活還有什麼樂趣,孩兒寧死也不坐牢!”話音剛落,尉遲寶玠突然起身,朝二堂的柱子撞去!

何樂為暗叫不妙,尉遲敬德剛才顯然暗示兒子,隻要撞傷頭部,就有理由拖延監禁甚至免於入獄。尉遲敬德如此輕易妥協,何樂為本就心存疑慮,此刻反應過來,便朝尉遲寶玠衝去。

然而尉遲墨跟隨尉遲敬德多年,深知主人心意,此刻突然上前,擋在了何樂為麵前!“砰!”尉遲寶玠果然視“自由”勝過生命,假戲真做,一頭撞得鮮血直流。

“我的孩子啊!怎麼這麼傻!”“若吾兒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就是殺人凶手!”

尉遲夫人心懷悲痛,抱著兒子當庭痛哭,又拉著尉遲敬德喊道:“郎君,如果寶玠沒了,我也不活了,你要替我們母子倆報仇啊!”說完,尉遲夫人又要衝向牆壁,假裝要陪兒子共赴黃泉,整個衙門的二堂像集市一樣喧鬨不堪。

李弘節完全沒想到尉遲寶玠會采取這種行動。尉遲敬德麵無表情,對李弘節說:“李弘節,我尉遲敬德就算再怎麼樣也是個國公,人可以逃,但事情逃不掉。我先把兒子帶回去,如果他還活著,我會親自押他來受審。”

“如果死了……我會讓你們陪葬!”尉遲敬德身為久經沙場的無敵猛將,此話一出,殺氣彌漫,李弘節也不敢阻止。法律終究以人為本,何況對方是國公,又是威震一方的右武侯大將軍。他說了這話,李弘節也不能真的留下尉遲寶玠。如果他在雍州府喪命,那麻煩就大了。

然而,這隻是李弘節的想法。何樂為剛才看得很清楚,這完全是尉遲敬德的表演,尉遲寶玠顯然是受到了父親的暗示。隻是這小子太愣,竟真的撞暈過去。如果他們回了府,尉遲敬德以療傷為由,拖延時間,疏通關係,想讓案子翻盤就更難了。

“怎麼辦呢……”何樂為焦急萬分,但“人命關天”,尉遲敬德有足夠的理由,李弘節已經仁至義儘。

正當何樂為束手無策時,二堂外的月台上出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往裡張望。剛才一直與尉遲敬德爭執,何樂為沒注意到,那正是齊婉言的貼身丫鬟,可能是來找齊遂良的。

這丫鬟來到這裡,應該是關於齊婉言的情況,但如果真是緊急的事,她早就通報了。估計她是來告訴齊遂良齊婉言平安的消息。

對何樂為來說,這簡直是救命稻草。他推開尉遲墨,快步走向那個丫鬟。

“你說什麼?我的婉言自殺了???!!!!”

何樂為的聲音比尉遲夫人還大,還淒厲。要比演技?他何樂為還沒輸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