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樂為不再是初穿越時的愣頭青,經曆過靖恭坊的追殺後,他已經是個死過一次的人,對冷兵器的恐懼早已消除,否則他也不會在葉法善麵前割傷自己。因此,當聽到瓦片破碎的聲音時,他本能地抽出紅月短刀。
“翻牆越院的事果然不適合我。”葉法善一臉尷尬,踏著碎瓦片,發出啪嗒聲,起身拍去衣物上的塵土。龍光祖明明在東市門口等到閉市才回來,確認葉法善未曾進入東市,現在看來,葉法善避開了龍光祖的監視,也許他早料到何樂為會派人監視他。
“還有多少人,都出來讓我好好看看吧。”何樂為不相信葉法善僅憑一人之力就能搬走所有物品。
葉法善眼中滿是嘲諷,瞥了眼天邊的魚肚白,回應何樂為:“趁著天還沒亮,讓你看看我的幫手。”
不再多言,葉法善迅速掐起幾個法訣,口中低喝:“來!”
隻見院牆上的牆皮變得模糊,何樂為仿佛看著烈日下的遠方道路,空氣扭曲,牆上逐漸顯現出一個黑色的人影!他下意識地捏了捏割破的手臂傷口,疼痛讓他清醒不少,但這虛影並未因此消失!
他不確定藥效能維持多久,也不確定自己是否仍在幻覺中,但他更不相信陰神的存在。周圍的黑暗開始扭曲模糊,仿佛無數頑皮的小鬼在蠢蠢欲動。
看著東方的魚肚白漸漸染上金色,晨日即將破雲而出,這些黑影開始焦躁,何樂為甚至隱約聽見哭泣聲。葉法善打了個響指,所有異象迅速消散,四周恢複平靜。
“現在應該相信我了吧?”葉法善並未靠近,隻是袖著手,站在院牆前。
何樂為首次對自己的決定感到懊悔,為了對付薩離,他從袁天罡和李淳風那裡釋放了葉法善,這家夥恐怕帶來的麻煩比薩離更大。憑他的能力和手段,足以輕易讓李世民陷入迷途,李世民可能會更加崇拜這位活神仙。
“天亮了,隻希望你不會食言。”目睹東方天空金光噴湧,天色大亮,何樂為終於放下心來。
葉法善微微皺眉:“我留下陳碩真身上之物,就是我對你的承諾,隻是想告訴你,貧道並非你想象的那樣。”
“這麼說,你故意讓我贏了?”何樂為並非不信,因為葉法善的策略在這一點上確實有其道理。
葉法善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你不信我也沒關係,但我有一件事沒撒謊,那就是我看不透你,我相信袁師也一樣。因此,我不會視你為敵。”
“我和袁師一樣,都希望道教繁榮昌盛,隻是方法不同。像李淳風那樣,一心隻為官位,哪裡還有一點道士的風骨呢?”
“我要光芒萬丈,受人敬仰,教導眾人修身養性,勸人行善。人生短暫,如果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像袁天罡和李淳風那樣,又怎能成就大事呢?”
葉法善的話深深打動了何樂為,因為他的目標就像初入仕途的文官,理想化且富有感染力。深思之後,何樂為發現自己竟被他說服了。
儒家主張不怕麻煩,主動承擔責任,以免他人陷入困境。道家則認為,不要製造麻煩,大家都不製造,就沒有人會受到困擾,整個世界就會安寧。佛家教誨不要引起麻煩,你造成的麻煩最終會反噬自己,這輩子逃不過,下輩子可能轉世為豬。
而葉法善的理念是,將三家的精髓融為一體,不拘泥於形式,隻求能使天下變得更美好。
如果讓何樂為推薦宰相,他此刻可能會毫不猶豫地提名葉法善,儘管他隻是個年輕的道士,甚至有時顯得有些神秘,但何樂為在他身上看到了張居正等名臣的影子!
何樂為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轉身,敲響了門。陳碩真立刻開門,顯然她也沒安心睡覺,一直守在門後。
“把這個交給我。” 何樂為一說,陳碩真就把吊墜遞給了他。
撫摸著吊墜,何樂為轉向葉法善:“你贏了,你改變了我的想法。”
何樂為放眼望去,朝陽已高掛,晨光灑下,逐漸向前移動,越過院牆,葉法善如同隱藏在陰影中的幽靈。
此時,他對著何樂為微笑,銀色的頭發更顯超凡脫俗。他的身體慢慢融入金色的光芒中,仿佛像海市蜃樓般消失!
何樂為心中大驚,顧不上多想。看到旁邊有個大缸,他想搬來墊腳,卻發現搬不動。無奈之下,他隻好踩著大缸邊緣翻上了牆頭。放眼望去,後巷空蕩蕩的,環顧四周,除了民居掛著的辟邪銅鏡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再無異樣。
葉法善善於利用鏡子製造幻象,何樂為在凝暉閣時就已經見識過。但僅憑民居上的八卦銅鏡就能創造出如此逼真的影像,何樂為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
儘管清楚葉法善的把戲,卻始終無法揭開他的秘密,這可能是何樂為始終對葉法善有所顧忌的原因之一。然而,既然葉法善已表白心意,何樂為也就隨他去了。想到這裡,曆史上葉法善以道士身份受封為元真護國天師,得以建造淳和仙府,被冊封為越國公,成為金紫光祿大夫,也就不足為奇了。何樂為收回視線,卻發現陳碩真瞪大雙眼,指著自己說:“你……你身上在發光!”何樂為低頭一看,感到有些刺目,陽光正好照射在大甕上,仿佛裝滿了水銀,令人無法直視。早在搬動大甕受阻時,何樂為就心生疑惑,隻是當時無暇顧及。這個大甕原本是何樂為清洗乾淨準備醃菜的,剛才卻重如千斤,現在看來,謎團終於解開。葉法善並未帶走那些財物,而是將它們全部放入大甕,金銀堆在頂部,反射陽光,使站在大甕上的何樂為仿佛鍍了金。望著腳下的財寶,何樂為再次陷入沉思。